吃瓜的群眾

鶴知微回到自己的住處，看著正在修剪樹枝的烏霜，腦中忽然有了個離奇的想法。她緩步走過去，狀似無意地問道：「烏霜，你多大年紀了？」

「二十六歲。」烏霜答完后便停下了動作，走到鶴知微面前饒有興緻地看著她，道：「突然問年紀，是考慮嫁娶了？」

「個鬼。」鶴知微翻了個白眼，煞有介事地說道：「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個駐顏有術的老妖怪，畢竟你的功夫比那些個江湖英傑高上不少，頭髮都白了。」

烏霜失笑，戳了戳鶴知微的腦門寵溺道：「你都在想些什麼。」

鶴知微摸著額頭，有些難為情地開口：「那個，我們教攤上事兒了，恐怕會被凝春宮找上門來，萬一我們打不過，你會不會出手？」

「若真到走投無路之境，我定是會幫微微的。」烏霜頓了片刻，又輕巧一笑，道：「不過，微微能對付得過，應當不需我出手。」

「你對我如此有信心？」鶴知微疑惑道。

烏霜笑得風輕雲淡，他走在鶴知微面前眯了眯眼，低聲說道：「浮門山隱的所有功法……你都爛熟於心了吧？」

鶴知微聽了一驚，系統的確是將那石洞壁上所有的文字圖畫全都灌進了她的腦海之中，並且在系統的破譯之下，那些心法都融進了她的技能之中，就如使用氣象引一般毫不費力，可有誰會相信她觀摩石壁不到半個時辰便能掌握所有？

「你怎麼知道我全都記住了？」

烏霜輕揉著鶴知微的頭，卻不回答她的疑問。「雖然你根基淺，對付薄天暮、修野頗有難度，但要打敗謝芸兒，卻不是什麼費力之事。」

鶴知微癟了癟嘴，嘆道：「謝芸兒即便來，多半也會針對夏亦初，我才沒有什麼值得她覬覦的。」

烏霜輕垂著眼帘，眸里是鶴知微不曾看見的幽深。她自認低調平凡不遭人嫉妒，可知他對她是何等覬覦……覬覦她的心，覬覦她的人。

次日，江湖上傳出消息，凝春宮宮主謝芸兒揚言要於本月二十五日上碧玉山向萬毒教發起挑戰，若凝春宮戰勝，則吞併萬毒教，並將萬毒教眾收為雜役奴僕。

鶴知微覺得邪門，原書里無常教將鶴知微收作雜役，現世里凝春宮也要收她作雜役，怎麼這些個邪派都缺打雜的？

眾師兄聽完大怒，這哪裡是挑戰，分明是挑釁。

小師叔神色凝重，專挑二十五日這個萬毒教招新的日子，是為了讓眾位意圖加入萬毒教的江湖人親眼見證萬毒教的慘敗，給予萬毒教更大的羞辱和打擊。

頓時萬毒教嚴陣以待，弟子們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抓緊修鍊，準備在最後幾日抱個佛腳。

修野本都要離開萬毒教了，聽了這個消息又興緻勃勃地賴了下來，還抓著薄天暮要他一起留下來看熱鬧。薄天暮嗤之以鼻，卻也不動如鍾地繼續住下，萬毒教被如何擊潰他不管，他只要在萬毒教被捶成一盤散沙之時將夏亦初帶走便可，正好斷了她步入歧途的念頭。

二十五日一至，烏泱泱七八十號人來到了碧玉山，鶴知微本以為這次招新只會吸引來十幾號人，一聽他們談論才知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看凝春宮大敗萬毒教的熱鬧。

畢竟行走在江湖的散人，多的是閑的沒事幹到處湊熱鬧的人。

於是山門之內一群人聊得火熱，鶴知微和聊雨安面面相覷不知如何開場。

「鶴教主，凝春宮幾時來啊？要是時間還早，我可否先借貴教茅房一用？」一個鬍子拉碴的江湖人大著嗓門問道。

「我們都等半天了，若凝春宮還不來，能不能請夏姑娘出來讓我等一睹風采？」

「……」因尷尬的氛圍而有些煩躁的鶴知微聽到這幾個不知禮節的江湖人這般肆無忌憚，腦門不禁起了青筋，她隱忍一時，又有不少人跟著起鬨要將夏亦初請出來，她可就火了，有心加入萬毒教之人慕夏亦初名而來也就罷了，這些趕來看熱鬧的三教九流等得著急便想拿夏亦初來找樂，簡直是想屁吃。

「夏姑娘何等身份，豈由爾等呼來觀瞻，今日是我萬毒教招新的日子，無意入教的閑雜人等可以離開了。」鶴知微揣著廣袖冷冰冰地說道，話畢幾位師兄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心中升起同一個想法——七師妹變得成熟了，面對這麼多不懷好意的外人，她竟也能這般強硬，一點都不像過去不思進取的憊懶模樣，她當真有幾分教主的樣子了。

鶴知微的話讓那些湊熱鬧的江湖人有些不悅，當下便有幾人站出來叫囂道:「不就是個小破教，也敢這般擺架子？」

「要不是凝春宮的戰書，誰屑於來你這又窮又小的不毛之地？」

「就是，除了夏姑娘，你們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

「放你娘的狗屁，不想來滾！誰樂意招待你？！」鐵舟瞬間暴脾氣上了頭，掄起鎚頭就要衝上去。幾位同門忙攔著他說著「二師兄不至於」「二師兄淡定」，手中卻默默彈出幾縷毒粉。

毒粉在那幾位叫囂的江湖人面前散開，幾人吃了一驚，忽然渾身發癢，難受地滿地打滾，口中還滿是污穢之言。

「卑鄙！凈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見那幾人中招，又有一排人不服地衝上前來，眼看著兩方就要扭打在一起，鶴知微壓低聲音大喝一聲:「夠了！」

瞬間，數百條毒蛇侵佔了雙方所在的場地，一雙雙豆眼盯著那群江湖人嘶聲連連，要來挑事的眾人瞬間被嚇退數尺，地面五彩斑斕可謂壯觀。

就連萬毒教眾人都吃了一驚，何時出現如此多毒蛇，連他們都未曾發現，夙蘿捂著嘴低聲問聊雨安:「小師叔，咱山上有這麼多蛇嗎？」

聊雨安搖了搖頭，目光定定地注視著鶴知微不言語。

「再往前一步，便讓你知道我萬毒教除了夏姑娘，還有什麼東西能拿出手。」鶴知微說罷，便走到一邊去搬了張椅子，眾蛇游移著細長的身體為鶴知微讓出一條道，鶴知微視眾人於無睹地將椅子垛在群蛇中央，懶散地坐靠在椅上神色淡然地望著天空。

萬毒教眾:我去，微微夠膽夠排場！

吃瓜群眾:不是說萬毒教是辣雞么，不是說萬毒教主是弱雞么，為何她看上去一副深藏不露的樣子！

鶴知微:空虛焦灼，凝春宮能不能搞快點，應付完我還要碼字。

遠處的一處屋檐上，修野灼然的目光透出一抹探尋和驚詫，他緊凝著雙眉，道:「你可曾注意那群蛇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一邊的薄天暮所坐之處與他相距足有一丈遠，他抬了抬眼皮，一副不願搭理修野的模樣。「沒有。」

「像是憑空出現一般……」修野摩挲著下巴，眼裡泛著精光。「真有意思。」

另一處山腰，黎安席地而坐，手背懶散地撐著臉頰，幽深平靜的雙眸浮現一絲笑意。「七師妹使了什麼法術，如此神奇？」

「那是她的寶器，只有她可使用。」

「嚯~曾經那般懼怕毒物之人，如今卻可自如驅使百毒，這可是歸功於你？」

「這是她應該的。」

「她果然與你一樣無法窺盡。」黎安側頭注視著身旁人，含笑的雙眸里刻著從未有過的尊敬。「難怪你一早便選定了她，不過我仍不明白……你十二年前為何能斷定她會拜入萬毒教，又為何確定尚還年幼的她便是你命定之人？」

微風吹拂著身旁人雪白的發，烏霜輕垂著眼帘，雙瞳緩緩左移看向黎安，其間滿是深不可測的幽暗。

「有些事情，不是你該問的。」

黎安收斂起了笑容，雙目略垂，道:「是我逾矩了。」片刻后感受到烏霜的目光不再落在他身上，他抬起了眼，看向遠處那人群聚集之地，目光聚集在一名長發如瀑、面色冷淡的男子身上。「他來了，是否有所動作？」

烏霜雲淡風輕地看著遠方，道：「暗中盯著些，若非必要，無需做多餘之事。」他看著那群蛇之中百無聊賴地靠椅望天的鶴知微，嘴角不自覺輕輕揚起，眼神也柔和了些許。

微微，已經能獨當一面了，這次不會再失手了。

快到晌午時，一群身姿妖嬈挺拔的紫衣姑娘齊齊踏步出現，氣勢如同討債一般，看客們紛紛興奮起來，雖說凝春宮是邪道門派，但裡頭的姑娘各個姿色過人，如此多美人聚集，光是看一眼便難以轉移注意力。

「萬毒教不識好歹傷我弟子，今日凝春宮向萬毒教發起挑戰，以報斷手之仇！」謝芸兒高聲說道，語氣卻沒了之前在雲天大會見到時那般酥媚，她穿過自動分開道路的人群，氣勢洶洶地問道：「哪位是鶴教主？」

鶴知微總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揉了揉發酸的腰際，雙眼疲懶無神地看向謝芸兒，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