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深忌
漫頤接過方子，念道：「龜板、杜仲、牛膝、熟地、天冬、茯苓、党參、枸杞子、紫河車。這前面幾味藥材我都知道，可這最後一味紫河車是何物？」
念慈托著腮，略有些尷尬地笑道：「紫河車就是人胞衣，分娩時包裹胎兒的胎盤。」
漫頤還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聽得胎盤二字，霎時羞澀得說不出話來。
念慈看著她，微微笑道：「姑娘羞赧成這樣，一看就知道是未出閣的女兒，不像我，已是過了門的妾室了。」
漫頤讓箐兒將方子好生收好，感激地說道：「哎呀，聊了許久的話，我都忘問恩人的姓名了。」
念慈笑得燦若桃花：「這方子都還沒用呢，姑娘就叫我恩人，我可受不起。我是沒藏家公子的孺人梁氏，之所以今日沒去參加宴會，正是因為我身份低微的緣故。」
漫頤睜著一雙水霧般清新的眼：「妾室有什麼低微的，在下還是庶女呢。」
念慈打量著她的通身打扮，有些出乎意料：「姑娘竟是庶女？我瞧你這珠寶釵環，衣服料子皆是名貴質地，便是很多貴族嫡女都沒有你打扮雍容。」
漫頤道：「你有所不知，我家中有三個哥哥，僅我一個妹妹，所以我阿耶便對我這唯一的女兒很是疼愛，吃穿用度都比照著嫡女。這次郡主設宴，我家主母因我阿耶與國相關係不好，生怕過來會受人冷待，便打發我這將軍府唯一的女眷過來參加了。」
念慈道：「既來參加宴席，姑娘為何不在熱鬧的院里待著，反倒跑到這冷冷清清的偏僻處？」
漫頤莞爾：「席上都是嫡女命婦，個個身份顯貴尊榮，大都不怎麼待見我這個庶女，與其在那裡被人冷著，還不如四處轉轉。這不，便遇到你和仙姑娘這樣好說話的。」
念慈有些為她抱不平：「你家主母可真行，自己不想來，便讓你來這受人冷落。她平日里，待你這個非親女兒可好？」
漫頤的目光忽然變成一淵深潭，烏碧碧的：「看在我阿耶的臉面，她倒也不會明著對我薄待，只是一直想讓我高嫁，能夠為我三個哥哥拉扯上官運前途。」
念慈綴了口奶茶：「令尊已然位極人臣，還能怎麼高嫁，難不成她是想讓你進宮嗎？」
漫頤的神色似是寒露凍凝：「原本她是想與你們沒藏家聯姻的，但是我阿耶與國相私交甚惡，加上阿耶不願讓我做妾，便只能做罷。之後她就如你所說，開始動起讓我進宮的想法，曾不止一次催促我阿耶，讓他向吾祖提起，可都被我給攔下了。」
念慈和言道：「以國相的功勞地位，你若進宮定能位列四妃，四妃縱不如皇后尊貴，但卻也是令人羨艷的位分，為何姑娘卻很是不願？」
漫頤搖了搖腦袋：「漢人有句話叫做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我一直都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吾祖後宮自皇後到美人，不知要納嬪妃多少，我若進宮，怎能盡得他心。況且我喜歡的男子，也不是君臨天下的那種。」
念慈目光一凜，輕嘆一聲：「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姑娘的追求可真是讓我打心眼佩服！不知我能否多嘴問一句，你喜歡的男子究竟是什麼樣的？」
與念慈聊天至此，漫頤竟已第三次臉紅，她語塞半晌，不知該如何回復：「這……」
念慈嗤地一笑，柔聲道：「別拘束嘛，你與前面那些人有著嫡庶之分，說體己話容易遭她們奚落，可在我這個妾室面前，但講無妨。」
漫頤吞吞吐吐道：「我……我喜歡那種性格瀟洒，重情重義，最好還會些武功的男子，畢竟我也是出身武將之家，心裡還是比較崇武的。」
她的描述，讓念慈的腦海里，忽然顯現出則安的身影：「你喜歡的男子倒挺像我兄長，只是他現在下落不明，否則我一定將他介紹給你。」
漫頤連忙道：「快別鬧了，我也只是信口說說！欸？你剛剛說你兄長下落不明？」
念慈端正了神色：「是的，三年前我與他走失后，便再未見過，不過阿音在結識我之前，曾與他碰過面，知道他現在正馳騁江湖。」
漫頤察覺到她過往坎坷，便輕聲問道：「走失？冒昧的問一句，孺人的親人可都還安好？」
念慈神色微微一黯：「家門不幸，曾遭滅頂之災，爹娘親人都已去世了。」
漫頤見她情緒低落，便溫聲道：「沒想到孺人竟是個苦命人。今日我蒙阿音姑娘殺蛇救人，又得你藥方診治頑疾，此等緣分，不如我倆結個異姓姊妹如何？」
念慈詫異，旋即笑道：「若能與漫咩將軍的女兒結為姊妹，那可真是我莫大榮幸，我正愁身邊沒有知己說私房話呢。」
漫頤摘下頭上的一枚發簪，遞給念慈：「那就這麼說了，這個發簪就當做是結姊妹的信物，贈與梁姐姐。對了，我是大夏天授禮法延祚六年十月生的，應該比梁姐姐要小吧？」
念慈接過發簪，笑意盈盈：「我原是東朝人，並不太清楚大夏紀年，只知我是東朝慶曆二年八月生的，那年正值定川寨之戰。」
漫頤思索須臾：「你若是定川寨之戰那年生的，那就是大我兩個月，那場戰役是我阿耶領兵與東朝打的，他九月出征，十月回來的時候，我已在襁褓之中了。」
念慈露出幾分喜色：「那你這句梁姐姐叫的，可真是叫對了，我方才還擔心占你便宜了呢！」
箐兒道：「姑娘，宴會已經差不多已經過半了，咱們若再不歸席，恐怕就要被人議論不規矩了。」
漫頤點頭道：「確實出來的有些久了，梁姐姐，回去的路，我們主僕有些記不清了，你能不能領我們回去？正好路上還能多聊聊天。」
念慈道：「應該的，雖說成了姊妹，但畢竟不住一府，下次見面怕是得過好些日子了，我這便送你們過去，順便我也遠遠瞧下宴會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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