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劣碳
正在換衣服的秦煥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噴嚏,順著脊梁骨竄上一陣涼意。她聳聳鼻子,暗想,看來今日是真的凍著了。
秦煥既已進了府,高氏一時拿不定她和皇后的關係,斷也沒有把她再趕出去的道理,索性將她暫且放到了一邊。
沒有高氏來找麻煩,秦煥舒坦了一日。冬末打了熱水來,熱水一泡,身上的寒氣就去了許多。出浴時只用棉衣稍稍一裹,隱約露出姣好的身材。她站在銅鏡前,能清楚的看到身上的淤烏。
穿越來時,原主的身子幾乎沒有完好之處,過來后,致命傷都已經癒合,只剩些無關緊要的疤痕,除此之外,似乎自從她成了這個『秦煥』后,這副身體越發像她之前自己的身體了,無論氣力還是靈敏度,都更似從前。
不過原主並不會武,她還是收斂一點,盡量少展露的好。
秦煥已然休整了一日,因為回來太過疲累,還一直未去看秦深,也不知她這幾天過得怎麼樣,秦姝和高氏是否有為難她之處。
秦煥這麼想著,披了斗篷,就朝秦深房間趕去。
還未走到秦深房門,她便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秦煥心中一驚,這難道是著火了?她顧不得許多,忙衝過去一腳踢開了大門。
冬末被這動靜嚇了一跳,以為是高氏派人的人又來了,立即起身將秦深護在身後,等看清來人是秦煥后,才舒了一口氣,拍拍胸脯,帶了兩分埋怨的說:「大小姐,你進門動靜怎麼這麼大?」
冬末照顧兩人已久,與二人同親姐妹無異,說話向來直白,秦煥進來見著兩人都沒事,也鬆了一口氣,回道:「我在外聞著濃煙味,還以為是屋裡起火了,咳咳。」
屋內的濃煙比外面還大,嗆得秦煥直咳嗽。
她都覺著嗆人,妹妹怎麼會受得了!
秦煥兩步走到秦深床前,見妹妹臉色慘白,一雙眼睛都咳紅了,全眼都是淚水汪汪的。見秦深這副模樣,她哪裡還忍得住,正要起身去找人算賬,手腕卻被秦深扯住。
秦深費力的支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忍不住又咳兩聲,細聲道:「姐姐,我沒事的,這炭火也能取暖,你可再莫去招惹他們了,姐姐若是有個好歹,讓我怎麼…」秦深話及此處,眼眶頓時就紅了起來,很快瓊鼻鼻尖也泛起一陣緋色。
秦煥瞧著自己這個妹妹,一對似煙似霧柳葉彎眉,雙目含淚勝西湖,瓊鼻俏小,薄唇微白,又是多年纏病之身,常呈弱柳扶風之態,姿貌上倒有幾分像林黛玉,瞧了便叫人想好生疼惜。
這樣的妹妹,竟被高氏欺凌,秦姝一想,心頭就更氣了。
她拍拍秦姝的手,在她床邊坐下,寬慰道:「深兒放心,便是為了你,我也會活下去的,你不要擔心,我是去找管事的嬤嬤,她們現在不敢拿我怎麼樣,你好生養著,姐姐很快就回來。」
秦深向來是拗不過秦煥的,只能紅著眼眶看著她掙脫自己的手,獨自朝著管事房去了。
秦煥一走,秦深眼中一滴淚就陡然落了下來,冬末見了也心疼,上前柔聲安撫,「小小姐莫擔心,我們大小姐,現在厲害著,絕不會被欺負了去的。」
冬末嘴上這樣寬慰,但看著秦煥的背影還是忍不住擔心,高氏欺壓她們已久,這回真的能…
管事房內,秦煥直推門而入,坐在凳子上剝橘子的嬤嬤,被開門的冷風吹得顫了一下,眯眼望去,見是秦煥,臉色擺冷幾分,但還是問道:「原來是庶小姐,有何吩咐?」
秦煥已經見慣了府中下人的嘴臉,也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她也不惱,定聲道:「供給三小姐的炭火,可是你發配的?」
嬤嬤將橘子皮扔到一旁木桌上,眼睛麻溜的轉了一圈,嬉笑道:「是老奴安排的。」秦煥緊逼問:「那炭火為何有那般大的煙?」
管事嬤嬤像對此事早有應對,流利順暢的說:「庶小姐不知,冬天的炭火本就是那樣的,秦深小姐屋內濕寒,又有病氣,所以才影響了炭火質量,這碳原本是沒有問題。」
「這碳原本是沒有問題?」秦煥感到有些惱怒,竟敢說是秦深的病氣影響炭火,用這般言語,將炭火的問題,推到病弱的秦深身上?難道在她們這些人眼裡,秦深還不及這種劣碳?
嬤嬤笑笑,沒有回應秦煥,而是繼續剝著手上的句子。
秦煥怒聲道:「你少給我扯這些歪門邪理,你若不把好碳送過去,休怪我無情。」
嬤嬤聽了似沒聽,手上剝橘子的動作都沒有一絲滯怠。秦煥能有什麼本事,敢對她翻臉無情?她也不是第一天來秦府,秦煥是個什麼地位,她自然知道。何況她還是高氏遠房遠親,還怕了一直卑躬屈膝的秦煥不成?
秦煥見她不理,怒極反笑,悠悠嗤笑道:「先前皇後娘娘還教導說,不聽話婢子,就該好好的棍棒伺候,如今我覺得甚是有理,你覺得呢?」這話落入嬤嬤耳中,她剝橘子的手一頓,心尖頓時漫起寒意。
這才發覺,秦煥現在說話和往日大不相同,言語中不僅僅透露出一絲威壓,甚至還帶著隱隱的殺氣。
這兩日發生的事,她並非不知道,拒婚的秦煥進了宮,竟然活著回來了,而回來后的秦煥,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說話的底氣都足了許多,難不成…是皇后在她背後撐腰?
秦煥捕捉到她臉上神情的變化,繼續詐她道:「雖然皇後娘娘甚是倚重我,我今日進宮去要些碳自然不成問題,但因為此事去勞煩娘娘,到時候,皇後娘娘怪罪到父親頭上,不知父親,又會怪罪到誰的頭上?」
秦煥語音剛落,嬤嬤手一抖,手上剛剝好的橘子,頓時就掉到了地上。這嬤嬤也顧不得將其撿起來,順勢跪在地上,朝秦煥行了個大禮,說話的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二小姐莫要怪罪,老奴老糊塗了,一時把三小姐的碳火弄混,老奴立刻去換。」
秦煥垂眸看著她,臉上神情一片冰涼,冷聲道:「我與皇後娘娘一事,你若敢張揚,當心人頭不保。」
這嬤嬤現下是被秦煥的氣勢嚇破了膽兒,連在地上磕了兩個頭,「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既然明白,還不快去換碳?!」秦煥一呵,嬤嬤身子一抖,連忙起身跑了出去。
秦煥見她領人換碳去了,這才舒了一口氣。
她心裡清楚,她現在這是狐假虎威,必不長久。不知用皇后的名頭,還能壓住這些人多少時日,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另找出路才是。
秦煥深吸一口氣,一面往秦深屋裡走,一面盤算當下形勢。
攝政王赫長恩,太子赫見辰,邑王赫歲安。
皇帝病重,指名赫長恩監國,而皇后想趁皇帝病重,干預朝政,為赫見辰鋪路。
但眾人皆知,邑王赫歲安,是皇后的心頭肉。
如果赫長恩想要對付皇后,或許會從赫歲安下手,重創皇后,那在這兩人的博弈中,她能起到什麼作用?赫長恩又為何要幫她?
秦煥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腦子裡陡然冒出來一個想法,難道…赫長恩見她能接近赫歲安,所以想用她來對付皇后?
「二小姐,炭火已經換好了。」嬤嬤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眸看了眼,秦深的屋子裡,已經沒有濃煙再冒出了,便點點頭道:「下去吧。」
嬤子應了一聲,又道:「二小姐有事儘管吩咐,老奴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