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府
宮城外,高樓水榭雲亭中。
赫長恩身著玄錦金緞長袍,墨發束冠,身姿挺拔。他立在亭內,手上把玩著一枚玉戒,垂眸看著那一抹紅色的身影,深邃的眸中,露出一分陰冷。
「王爺,是她嗎?」他身邊的人謹慎的問道。
赫長恩略一點頭,看著秦煥走出皇宮,冷聲道:「盯緊一些,若有異樣,即刻上報,不得妄動。」
秦煥出宮的消息,比她的腳速要快一些,她人還未到秦府,高氏就已然得到了消息。
她拉著傳信人的手,再三確認,得到的回答都是:「確已出宮,還得了皇后賞賜。」
遣退傳信人後,高氏蹙著眉頭,一遍遍自語般念叨:「怎麼會呢,怎麼會呢?…」在她念叨了近十次后,秦鎮北才終被她攪得心煩了,呵斥一句:「行了,嚷什麼嚷!」
高氏被秦鎮北這樣一凶,有些不高興的看了他一眼,回身在他身邊坐下,拉住他的手問道:「你說,秦煥到底對皇後娘娘做了什麼?竟能活著出來?皇後娘娘難道看中她了不成?」
秦鎮北也想不通此事,心中思緒正煩,被高氏這樣連問,索性將火都發了出來,震聲道:「這種事我怎麼知道!朝中關係向來都是你在打點,你問我做什麼!」
秦鎮北呵完便走了,高氏卻沒空跟他發脾氣,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摸清楚秦煥做了什麼,皇后對她又是什麼態度。
她思索一番,急忙找人喚來秦姝。
秦姝顯然也是得了消息,來見高氏時也帶著一臉生氣和疑惑,高氏拉住她道:「姝兒,坐上馬車,備好暖爐,去接秦煥,就說是怕她辛累,她素來愚鈍,你套一套她在宮中發生了什麼,和皇後娘娘關係如何。」
秦姝意會瞭然,點頭笑道:「娘放心,我這就去。」
從皇宮出來時,外頭已至夜幕了,雖然還未到宵禁時分,但街上來往的人,也比白日里少了許多,秦煥正朝著秦府的方向走,遠遠的便見兩個燈籠,由遠及近的過來了。
秦煥眺目一望,一眼就認出那是秦府馬車上的燈籠,她彎下腰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心中對其來意有了七八分猜測。
馬車在她面前停下,秦姝撩起車簾,手裡捧著暖爐,彎眸笑吟吟下車來,瞧著秦煥熱絡道:「妹妹,你可算回來了,父親都急壞了。」
秦煥對她這套並不買賬,亦不說話,只站在一旁冷眼看她,秦姝感到一絲難堪,但並不到生氣的地步,於是維持著笑意,故作關切拉過她的手,將暖爐放到她手上,嬌柔的說:「妹妹。姐姐想過了,今日之事,是我有些過失,父親母親也都後悔了,正擔心著你呢,車上備好了暖爐,外頭冷,我們回家,你給姐姐講講,今日皇后做了什麼?若是受了委屈,父親自會為你撐腰。」
秦煥昵她一眼,心中暗自冷笑一聲,這秦姝說得一幅煞有其事的樣子,又擺出一幅關切模樣,若不是她知道,原主曾是怎樣被她哄騙,欺凌,她恐怕也就要上當了。
秦煥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扯開,冷聲道:「姐姐可聽過一故事?」
秦姝微蹙眉,問道:「什麼故事?」
秦煥笑一聲,道:「這故事叫狼來了,欺騙一次,欺騙兩次,有人信了,可若欺騙三次,不管真假,也無人會信。」秦煥停下,轉身看向秦姝,彎眸笑道:「我看姐姐,還是扒了假皮好生做人,哄騙的話說多了,會遭天譴的。」
秦姝的臉色逐漸僵硬起來,以前的秦煥哪敢這樣跟她說話?!以前秦煥在她面前,何時不是俯首低眉?如今竟敢三番五次的衝撞她。
先前做出忤逆之舉,是以為她狗急跳牆,如今她都從皇宮中出來了,還敢存心違背她?秦煥何時有這麼大的本事了?
秦姝咬牙看著秦煥,心頭倏忽閃過一個念頭。莫非…她成了皇後娘娘的人?不然怎麼敢有底氣這般同她說話。
想到這裡,她也不得不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朝著秦煥乾笑道:「妹妹這是說的哪裡話?姐姐何時騙過你了?皇後娘娘今日到底讓妹妹做了什麼?」
聽她兩句不離皇后,秦煥現下也清楚了,他們是覺得自己活著從皇宮出來,拿不準皇后對自己的態度,這才讓秦姝來套話的。
秦煥看著,一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泫然欲泣的秦姝,沉聲笑出聲來,道:「皇後娘娘讓我做什麼,不關你的事,倒是姐姐…」秦煥語調一轉,戲謔嘲諷的看著秦姝道:「姐姐可知道,街上的狗,看到別人手裡有它想要的東西時,就會瘋狂的搖尾巴討好,若是沒有,就會翻臉無情,狂吠撕咬。以前我覺得,這是狗的天性,現在看來,這一點,也是跟人學的。」
秦姝雖談不上天姿聰慧,但卻也不笨,這一下就能聽出秦煥是在用狗侮辱她,她頓是臉色鐵青的說不出話來,咬牙切齒的指著秦煥的鼻尖:「你…你…」
秦煥手裡捂著小暖爐,彎眸笑看她,微微往前一傾身子,笑道:「姐姐這麼生氣做什麼?我只是忽然想到了此事,想同姐姐說來聽,姐姐可別對號入座啊。」
她這番話出口,秦姝更是氣的不行,猛的一巴掌打掉了秦煥手裡的暖爐。秦煥今日本就在雪地里凍了許久,雖然剛用暖爐暖了一會兒,但手指還是有些僵硬,便沒有與秦姝動手。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惱羞成怒的秦姝,又說:「比起告訴你皇後娘娘對我說了什麼,我更想告訴姐姐一句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秦姝此時氣得兩耳發鳴,若是平常,她非找人把秦煥打得半死不可,但如今秦煥才進了宮,又見了皇後娘娘,現下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倒還成了個迷,讓她不得不剋制住心頭火氣。
秦煥估摸著秦姝的耐心是到極限了,果真,秦姝沒有再繼續裝下去,一甩手冷聲道:「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她說完便上了馬車,兀自往秦府的方向去了。
秦煥一腳踢開地上的暖爐,稍眯了眯眼看著馬車走遠,冷聲哼了一聲,腳下也加快步伐朝秦府走去。
秦府院門外,緊閉的大門任憑秦煥怎麼敲喊,都無人應答。
秦煥丟掉手上的門環,想來走正門是不行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今日勞累一天,除了早膳吃了點饅頭,這一整天下來,什麼也沒吃,這身子實在是經不起這樣折騰。
現在又累又餓,總得像個辦法進去吃點東西才行。
她抬眸目測了一下院牆的高度,借著門口石獅子的底座,縱身一躍,輕鬆的翻了進去。
街角暗處,一抹黑影將此目盡收眼底,轉身消失在小巷中。
攝政王府。
坐在暖燈下的人,丰神俊朗,燈光在他的臉上,勾勒出絕妙的光影,他凝視著眼前的棋盤,瘦長的手指上玩轉著一枚黑玉棋子,「你是說,秦煥,會輕功?」
半跪在地上的人不敢有一點含糊,立即答道:「是,屬下親眼所見,她從外面翻進了將軍府。」
赫長恩始終看著眼前的棋盤,寂若寒潭的眼眸中神色一凝,轉瞬冷笑道:「還真是不簡單,傳令下去,徹查秦煥身份,凡是與她有關,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可放過。」
「是!」那人答應一聲,又消失在原地。
赫長恩凝視著眼前這盤棋,嘴角笑意未消去,他抬手,那顆在手上轉了許久的黑子,重重的按落在棋盤上,饒有玩味的沉聲念:「秦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