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惡
你人生中最絕望的一段時光是什麼?
是考試不過,還是得不到心愛的人?
這些在日後成為輕描淡寫的回憶的小事,似乎並不值得一提。
但在絕大多數人的青春回憶之中,也只有這些並不有趣的美好了。
那些無意識的惡與釋放本性的霸凌,都有意或無意的被遺忘。
然後再給受害人扣上一個罪有應得的帽子。
世界一向如此。
……
冰冷的雨滴不停地敲擊著窗戶,像是有什麼在敲門一樣。
吳菀妤縮在教室的角落裡,瑟瑟發抖地看著屋裡的同學一個個的減少,最後只剩下自己。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放鬆了不少。
大家都走光了,這樣就不會有人在為難自己了。
只是,外面的雨好大……
吳菀妤凝視著外面的瓢潑大雨,抿了抿嘴唇。
今天爸爸也不會來吧。
吳菀妤對此很有自知之明,但她還是在隱隱地期待著什麼。
即便內心清楚的知道毫無可能,但潛意識裡還是心存僥倖的抱有幻想,這就是所謂的人性吧。
吳菀妤自嘲地笑了笑,揉了揉身上的傷口,一瘸一拐地朝著吳家的方向走去。
她沒資格說那是自己家。
哪怕她也是那個家的一員,哪怕她也是那個人的女兒。
但因為她只是個私生女,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和別人不一樣。
剛開始的時候同學們也曾畏懼她的身份,但得知自己只是個私生女的時候,便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當成了欺壓對象。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總是格外的有活力,但又礙於學業以及大人的壓力無法肆意宣洩,因此尋找一個共同的欺壓對象,就成了最好的答案。
無論是往吳菀妤的桌洞里放死去的動物屍體,還是將她帶到女廁所隨意毆打,都是班級之中不成文的秘密。
前者是男生的興趣,後者這是女生專屬的樂趣。
即便那些不參與的人,也成為這種關係的受益者。
他們盡情地嘲笑著作為受害者的吳菀妤,並且自大的認為都是她的錯。
「你就不會打回去嗎?」
「為什麼只找你呢?」
「要是我的話肯定不會像她這樣。」
想當然的發言像刀子一般不停地腐蝕著少女的心靈。
但無人在意。
長大后的他們會回憶往事時會下意識地抹去這段不光彩的經歷,甚至將其當做自己可以誇耀的資本。
不必考慮受害者的感覺也不必感到愧疚。
因此大家都是這麼做的。
所以,一切就都成為了不成文的規則。
憑著這些,人們就可以肆意踐踏規則與弱者。
這便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弱肉強食。
這些道理,吳菀妤再清楚不過了。
只是,不管是母親的教誨還是所受到的教育的束縛,都讓她對那種最原始的行為感到發自本能的厭惡。
天此時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吳菀妤沿著牆壁,一邊摸索一邊小心的朝著校門外走去。
偌大的學校之中此刻似乎只剩下她一人了,沒有那些施暴者也沒有那些漠不關心的譏笑者,只剩下完整的她。
吳菀妤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望著被雲層遮蔽著的月亮,小聲的祈禱起來:
「如果這個世界有神的話,就請保佑我們吧,希望媽媽能得到幸福,希望我能成為優秀的足以令她驕傲的人。」
但依舊是毫無回應。
神從不回應人們的期待與祈求,任由人們隨意地將願望與期望強加在它的身上。
吳菀妤小聲的嘆了口氣,有些失落。
她比誰都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神的存在。
不然,這個世界又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小心地躲避著地上的水坑,吳菀妤撐著一把小黑傘,邁出了學校的大門。
在她踏出去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
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放學。
身體下意識的打著寒顫,將腦海里這個雜亂的念頭趕走之後,吳菀妤有些急切地朝著吳家的方向趕去。
媽媽最近身體不太好,自己這麼晚才回去,她會擔心的。
但前面的那幾個有些熟悉的黑影讓她不免有些不安。
她停下腳步,猶豫著要不要換條路。
媽媽在等著自己……
如此想著,吳菀妤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想要避開那些黑影的視線。
「這不是那個小x子嗎,怎麼今天出來的這麼晚。」說話的是班上的大姐頭,似乎已經等自己很久了。
「對不起,對不起。」吳菀妤不敢為自己辯駁,只能不停地重複著道歉。
在她停下腳步的瞬間,一群黑影接二連三的出現,將她圍在了正中間。
「你們,你們要幹嘛。」
「想請你陪我們好好玩玩。」
男生們的眼中閃著貪婪的光,而女生的眼中滿是妒忌之意,似乎很樂意看到吳菀妤就這麼被那些人撕碎蹂躪。
這一刻,吳菀妤突然覺得媽媽的教導是不對的。
過更重要的是,她的身體里出現了她夢寐以求的咒力。
她輕輕抬起手,原本處於絕對優勢的人群瞬間變成一團團的血霧,這讓她覺得很有趣。
尖叫,哀嚎,還有此起彼伏的求救聲,都將被淹沒在這個無聲的雨夜之中。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像是在歡欣鼓舞一般。
但吳菀妤卻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黑色的咒力腐蝕著人們的身體,世界彷彿從此開始改變。
只是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卻永遠回不來了。
「那後來呢?」聽到這,衛言忍不住地開口打斷了吳菀妤。
「那個漆黑的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又失去了什麼?」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該去做更重要的事了。」吳菀妤伸了個懶腰,慵懶地看著窗外,面色平靜。
「哪有你這麼講故事的,好歹把結局告訴我啊。」
「那個晚上,我母親見我遲遲沒有回來,想去找吳王,想讓他派人去接我回來,但我的那幾位哥哥姐姐嫌她吵,直接把她打死了。」
「所以啊,這座城市也好,這裡的人也好,我都不喜歡。」
吳菀妤微笑著轉過頭,眼神之中滿是平和。
「第二天等上課之後,我關上了學院的門,把整座學院的人都殺了。」
「所有人?」
「所有人。他們或許都沒做錯什麼,但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對與錯又有什麼分別呢?」
衛言沉默著沒有說話,似乎明白了什麼。
「走吧,我們該去看看內城牆被炸開的盛況了。」吳菀妤輕輕拉起衛言的手,像是即將踏青的小學生一般,笑容滿面,充滿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