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宮柳金貴胭脂色（一）

經惜妃提醒，郁有求禁不住有些擔心了，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帶著一個小小的婢女在大街上逛盪，不就是很危險的事嗎？他立刻讓歌舞停止，吳英在一旁等候，郁有求遂吩咐他帶兵去找公主，務必把郁採薇帶回來！

吳英最樂意去執行的，莫過於這類任務了，便立即帶了一隊人，準備出宮。

在郁採薇的馬車追上高浩斌的時候，高浩斌已經站在皇宮大門外了，他們便一塊進了去。「公主這趟出去，雖然時日不多，收穫可不小呀！」小蝶意有所指，低聲對郁採薇說。

高浩斌對郁採薇簡直是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了，剛才進來的時候，那些侍衛本來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不打算讓進去，可一看見她，情況就不一樣了，侍衛們立刻打開了大門，他才得以順利進宮。「原來姑娘是宮裡人！」他語氣驚訝，驚訝的目光再次打量著郁採薇。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她究竟叫什麼名字，不過可以肯定她不是花如夢，因為他在路上向一個人打聽，問花如夢是男的還是女的，那人還笑他痴傻，花如夢當然是男的！

「是啊，我在宮裡有許多親戚！」郁採薇道。

「許多親戚！」高浩斌詫異不止，他那一向不善於有所表情的臉上，這一路表情是那麼多，「那不就是皇親國戚嗎！」

「廢話，我們公主當然是皇親國戚了！」小蝶脫口而出。

高浩斌聽的清清楚楚，她是公主！郁採薇暗地裡擰了小蝶一把，小蝶慘叫，改口道：「啊不是不是，哪裡有什麼公主呀！我們小姐，我們小姐就是太皇太后的一個遠房親戚而已！」

郁採薇滿臉堆笑：「對對，遠房親戚而已！今天和你同路，順便來看看太皇太后嘛！」

高浩斌對她們一直都是用一種怪怪的眼神，這一來就更覺得她們怪怪的了，遂說：「早在晉景鎮，就聽說公主相貌奇美，可謂傾國傾城，不知今次有沒有幸能見到公主。」

這不當著自己的面兒誇讚自己嗎，原來自己的美名傳的那麼遠。郁採薇忘我的笑了笑，「高大哥，待會兒你自己去見皇上，我還要去看望太皇太后！」她道。

「嗯，你好像很熟悉皇宮的路，不知皇上通常會在哪裡？」高浩斌問。他心情極好，就像風和日麗的天氣一樣。

「通常，皇上都會在金鑾殿或者正陽宮，不過我想，既然是皇上召你來的，就應該有人接你。」

「剛剛在大門外，那些侍衛好像並不認識我。」

皇阿瑪也真是的，讓人家來還不好好的迎接，「可能皇上因為政務繁忙，就忘了通知那些侍衛。」郁採薇尷尬道。

「沒事，皇上乃一國之君，每天操勞國事，在下一介草民，不敢勞駕！」在說皇上兩個字的時候，他雙手重疊，表示恭敬。

迎面過來一隊人馬，吳英在前面領頭，遠遠地看見他們三個，看著面熟又有些眼生。駕馬來到她們近前，郁採薇一見是吳英，立刻想躲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公主！」他叫道，並從馬上跳下來。

「公主！」高浩斌重複道。

「屬下參見公主。」吳英行禮道。

郁採薇只好用自己本來的身份，「又是你，你怎麼每次都多管閑事，就不能裝作沒有看見我嗎！」她氣沖沖的責備了他幾句。

高浩斌怔怔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吳英起身，「公主，發生什麼事了？你叫屬下對你視而不見，這怎麼可能！無論如何，屬下都做不到！」他瞅見了旁邊的男子，郁採薇好像很在意他似的。再看郁採薇一身男裝，就知道她准玩耍去了。

「哼！」郁採薇氣急敗壞。

吳英來到高浩斌面前，用盛氣凌人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哪裡人，怎麼會和公主在一起？」

高浩斌對於自己和公主走在一起那麼久，卻還以為沒見到公主，訝異之極，想去給公主行禮，卻發現膝蓋彎曲不了了。

「吳將軍，他是我的朋友。」郁採薇道。

高浩斌一直盯著郁採薇，好不容易才開口：「你真的是公主！」

郁採薇低下頭不語。

「難道公主還會有假不成？」吳英道。

「公主，這兩天你去什麼地方了？皇上正擔心你，讓屬下去找你，卻不想在這兒碰見。」

「有什麼好擔心的，有高大哥在，沒人敢欺負我！」

「高大哥！」吳英又瞅了高浩斌一眼，他不知高浩斌是皇上賞識的人。

金鑾殿內——

「草民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高浩斌單膝跪在大殿里龍椅前，高聲拜見。

郁有求之前只聞其人，未見其人，今日一見，果然人如其名，「免禮免禮！」郁有求笑道，「素聞高大俠儀錶堂堂，氣度不同凡響，為人們做了許多好事，是為英雄也！」這是很高的讚譽，高浩斌心中狂喜，旁邊的吳英卻怒火中燒。

高浩斌起身道：「皇上過獎了，為民除害是草民的本分！」

郁有求龍顏大悅，賜給高浩斌御前侍衛的腰牌，還有一柄尚方寶劍！習武者最喜歡的就是得到一件稱心如意的武器，尚方寶劍乃御用兵器，皇上竟賜給了他，他現在並為任何功勞，所以並未接受，只說：「草民初出茅廬，就得尚方寶劍，恐日後讓皇上失望！」

「也罷，朕一時欣喜，竟想什麼都送給你。」郁有求道，「就等日後你立了大功，再把尚方寶劍封賞給你。」

「多謝皇上！」

「皇阿瑪最好了，」郁採薇上前和高浩斌站在一塊，「高大哥年輕有為，絕對得重用！」

「朕自有分寸。朕的小公主，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一聲不響的就偷跑出宮，害朕擔憂。」

「女兒以後不敢了，皇阿瑪，你就原諒女兒吧。」郁採薇撒嬌道。

錦芳樓里，郁採薇坐在梳妝鏡前，小蝶給她梳頭，帶上一串串晶瑩溢彩的珠鏈，白銀鑲邊，中間嵌著一顆紅寶石，垂在額際：隨後穿上了粉紅滾白邊的裙子，雙手捏起裙裾，踮起腳尖，轉了一個圈兒，小蝶在旁邊鼓起掌來：「公主換回女裝，真是天女下凡！傾國傾城呢！」

初發芙蓉，皓齒蛾眉，安靜的時候舉止倒也嫻雅，粉妝玉琢的臉蛋兒，好比最美的花，最紅的花，窗外的翠柳被風吹得婀娜舞動，也吹得她的髮絲飛揚。

「公主，你要是這個樣子出現在高浩斌面前，明明是勾引人家嘛！」小蝶也恢復了一身女裝，逗弄的說。

「就你的嘴巴厲害，什麼話都敢說，信不信本公主把你治罪，關進大牢里，看你還怎麼胡言亂語！」郁採薇故作生氣，擺弄著花瓶里的一束花。

「公主，就別瞎正經了，看待會兒你怎麼跟皇上交代。」

郁有求讓她們梳洗打扮一下，就去正陽宮見他，她們心裡當然都明白，郁有求一定會了解了解這些天在宮外的情況，以及如何遇見高浩斌的。

主僕二人來到了正陽宮，正陽宮裡光線微弱，郁採薇的眼睛看了看周圍的物什，傢具、器具都比上次來的時候有了幾分變化。她正想誇讚皇上終於懂得美觀了，在殿里擺上幾盆顏色淡雅的花兒，是很迷人的一種擺設，不過之前無論她怎麼勸郁有求，郁有求都不願意在正陽宮擺花，現在是怎麼了？「芍藥，牡丹，海棠，都是特別名貴的品種，皇阿瑪，你幾時有這閒情逸緻了？」回應這句話的卻不是想象中的聲音，而是那個令她討厭的完全沒有好感的女人的聲音：「本宮總也是這麼對皇上說，在這裡擺幾盆花，累得時候可以欣賞欣賞，能防松心情，這不，本宮讓蓮兒放了這幾盆。」李皇后說著從一張椅子上走過來。

郁採薇驚道：「怎麼是你，皇阿瑪呢？」

「皇上要見你，卻臨時有事，就讓本宮在這裡等候公主。」李皇后親切柔和。郁採薇就是討厭她的這種弱不禁風的氣質，如果不是這樣，她也許會喜歡她一點。

「這樣，那我走了。」郁採薇轉身欲走。

「公主，且慢。」李皇后叫住她，「公主，你就不能跟本宮說說話嗎？」

「有什麼話說，我還有事。」

「公主這幾日去哪裡了？」

「自然是到好玩的地方去了，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遇見高浩斌的？」郁採薇看都不看她。

李皇後知道自己和她之間一直有一道坎兒，她現在只希望郁採薇可以把她當娘親看待，「是呀公主，高浩斌是怎麼和你走到一塊的？」

郁採薇把經過告訴了她，「好了，你把這些告訴我皇阿瑪就是了。」說畢，便離開了正陽宮。

李皇后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高浩斌成為御前侍衛，每天要做的就是守在郁有求身邊，保護他的安危。郁採薇想和他單獨相處一會兒一面談何容易。

張守成聽說郁採薇回來了，便到花園裡采了一束花送給她，那些花兒都是郁採薇最喜歡的，於是一下子接了過去，驚喜的看著五顏六色的小花，驚嘆連連，用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一見她如此喜歡，張守成便也開心起來：「要是公主喜歡，我可以每天都採給你。」

郁採薇笑的非常開心，就好像一隻可愛的小貓聞到了魚腥味兒一樣。

躲在一棵大柳樹後面的吳英看見此情此景，不禁疑惑：「公主不是不喜歡張守成嗎？怎麼還會接受她的花，笑的那麼開心！」

吳英不懂，兩個人不能做戀人，卻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張守成也笑的那麼開心，郁採薇看著他的燦爛，瞬即覺得那張臉非常迷人，因而說：「那你一定要記得，每天都送給我這樣一束花！」

張守成鄭重的點頭，他也沒想到郁採薇會變得這樣快，前幾天還很討厭他似的，害的他沮喪了那麼長時間，一轉眼她竟完全改變了，改變了以前對她的態度。難不成是因為公主年紀尚小，對什麼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不記仇嗎？張守成一下子豁然開朗，被烏雲積聚的心終於得以見天日。

張守成見到郁得歡，喜不自禁：「殿下，殿下你知道嗎，公主不討厭我，一點也不討厭我！」

「是什麼事，讓你高興成這個樣子？」郁得歡問道。

「我剛才采了一束花送給公主，公主說她很喜歡這些花，還讓我每天都送給她，終於可以讓公主開心，我怎能不高興！」

「啊：原來是這樣，我就知道，採薇拒絕嫁給你並不說明她不喜歡你，守成，只要你可以給她快樂，她就會越來越喜歡你。」

「但願如此。」張守成道，「聽說公主這次是和一個叫什麼高浩斌的人一塊回來的？」

「不錯，高浩斌是皇阿瑪召請的御前侍衛，據說他武功高強，是個不容小看的人物！」郁得歡道。

他們都對高浩斌非常感興趣，然而每個人所興趣的都是不一樣的。

郁採薇是郁有求所有兒女中唯一的一個女孩，除了小蝶還是個比較知心的玩伴，她在宮外還有一個女朋友——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名叫龔月月，年僅十八歲，有一次郁採薇出宮，被幾個歹徒追，就是躲進了龔月月家裡，才逃過了一難。從那開始，郁採薇便和龔月月成為了好朋友，郁採薇甚至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她。龔月月也進過幾次宮，郁採薇非常想留她下來，可她家中有諸多瑣事，不可久留。

如今郁採薇深覺平靜安逸的日子索然無味，便想起了龔月月。對著渾圓玉色的月亮，無疑要把一份牽挂放進腦子裡。

郁採薇坐在溪流邊的一塊青石上，小蝶坐在她的旁邊，托著下巴，撅著小嘴，百無聊賴。水中的月隨著水流淌，道道波紋，輕輕地漣漪，撩人相思。「公主，你在想什麼？」小蝶打了一個哈欠，問。

「想一個人。」

「一個人，是不是高浩斌啊？」

「是兩個人。」

「啊？公主在想兩個人？除了高浩斌還有誰呢？」

「龔月月。」

「龔月月？就是那個龔月月！」小蝶很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不是那個龔月月還有哪個龔月月呀！」

她想龔月月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龔月月是民間女子，民間女子身上通常都具備著一種清新洒脫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