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
「姑娘還沒洗漱吧,」陳大娘扶著玉翠進了帳內,「這軍營裡頭吶,都是群小子。旁的不錯,就是粗枝大葉了些。」
「瞧,連個熱水都沒給姑娘備著。」陳大娘扶玉翠去床邊坐下。
「姑娘坐這兒等一會,我去端些熱水來給姑娘用。」說話間,陳大娘已出了營帳。
說真的,玉翠也盼著能有熱水漱個口,洗個臉。從有記憶以來,她還沒幹過早上起來不刷牙洗臉的事兒。
可等陳大娘端回來熱水,拿了根嫩樹條過來,玉翠當即就傻了眼。她以前倒是看雜書上寫過,古代下層人民拿柳條清潔牙齒。可到底是怎麼個做法,書里可沒有詳說。
於是玉翠瞧了瞧樹枝,又望了望陳大娘,一臉懵。
「姑娘將就著用用吧,」陳大娘將裝著熱水的木盆放上桌,為難地搓了搓手,「營里只有那當官的,才用得起馬尾毛做成的物件潔齒。老婆子我也只能拿到這不值錢的柳條了,委屈姑娘了。」
陳大娘一邊說,一邊把塊長條形的白棉布搭在了木盆邊上,估計那就是給玉翠的洗臉毛巾了。
玉翠搖搖頭。
她已經給陳大娘添不少麻煩了,此刻還能用熱水洗漱,已經算是很幸運。又怎麼會挑三揀四,覺得委屈呢。
不過用馬尾毛做牙刷,好像有點重口味。玉翠想:這嫩條吧,也有一點好,至少不噁心。
在陳大娘的熱情指導下,玉翠總算洗漱完了,整個人也舒服多了。
「那位姑娘可醒了?」
「回小侯爺,姑娘醒了好一會兒了。」
玉翠聽的出,這是昨天見過的那位周小侯爺在問陳大娘話。
「瞧我給你帶什麼來了。」來人換了一身靛藍暗雲紋的衣裳,聲音爽朗。
這人還真是個自來熟,玉翠心裡腹誹,不過卻不敢掉以輕心。這些人雖然年紀不大,卻掌握著生殺大權。自己的小命現在就在他們手裡捏著,想什麼時候想了結了自己,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這拐杖是我從王大夫那裡順來的。」眼瞧玉翠沒什麼反應,周翎便自顧自開口。
對玉翠這樣腿上有傷的人來說,拐杖確實派的上大用處。
於是玉翠頷首致謝,真心實意地朝那位周小侯爺笑了笑。
「姑娘家總是多笑笑才好。」周翎細心地將拐杖靠在木床邊,方便玉翠自己去拿。
「我曉得姑娘說不了話,」周翎徑自找了把木椅坐下,「不過姑娘來歷實在蹊蹺,因此有些問題還望姑娘能如實告知。」
說到這,周翎又頓了頓,「姑娘你只需點頭,或搖頭就行。」他又拿起茶壺,自斟了盞清茶。「如果姑娘有實在不便回答的問題,不回應也可。」周翎笑了笑,「在下也不是喜歡強人之難的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玉翠是不答應也不行了。玉翠心裡有些打鼓,也不知道他會問些什麼問題。
「這第一個問題嘛,姑娘可是我大梁子民?」周翎瞬間收起剛才那般玩笑的神情。
玉翠垂眸略一沉思,旋即緩緩搖了搖頭。
或許是看到玉翠如臨大敵的凝重表情,周翎笑了笑,「姑娘不必害怕,這裡是軍營,而非強盜窩。只要姑娘不是十惡不赦之徒,我們絕不會對姑娘動用私刑。」
玉翠看著他,面露感激,心裡卻默默吐槽著:要是你知道我是從幾百幾千年後過來的,指不定就能把我當妖怪給燒了。
「第二個問題,那兩件行李里的東西,都是姑娘你的么?」
這個問題玉翠倒不猶豫,飛快地點頭承認了。她還需要她的背包和行李箱,有了那些食物衣服,她就算待在深山老林也能撐幾天。
而且,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回去,留些東西單是做個念想也好。
「最後一個問題,」周翎低頭抿了口茶,抬眼看著玉翠,神色認真,「既然不是我大梁人,姑娘又為何來此,欲往何處去?」
大哥,你忘了你眼前是個啞巴了嗎?!雖然是裝的。玉翠眨了眨眼,盡量擺出最誠懇的表情,示意自己不是故意拒絕回答,而是「口不能言,情有可原」。
「是我唐突了,」周翎緩緩開口,可玉翠一直盯著他的臉,卻半分也看不出他有一星半點唐突人之後的懊惱模樣。
「說好了只問些簡單問題,卻還是令姑娘犯了難,還請姑娘見諒。」
玉翠能說不原諒嗎?當然不能!這是別人的地盤能平安活命就不錯了,哪還能任性。
周小侯爺又說了一些場面話,才告辭離開。
玉翠心想,這位小侯爺雖然看似隨意,卻也是個人精。從小身邊傻白甜居多的玉翠表示有點hold不住。
這樣每天提心弔膽的日子,也不知道還要過多久。玉翠盼著腿早點好,也好早跑路。行李應該是拿不到了,不過,身外之物怎麼也抵不過命重要。總之,先離開這裡再說,玉翠暗暗下定決心。
*
天黑了下來,玉翠早早吃過晚飯,躺在床上,思索起了逃跑大計。
而另一邊,賀元和周翎也在帳中說著話。
「阿翎,聽說你今天去找了那位姑娘。」賀元眼光定定地看著周翎,「可問出些什麼了?」
「那姑娘是個膽小的,我還沒怎麼問呢,她就嚇得臉色都變了。」周翎嘴角上揚,「你說我們也不是土匪強盜的,她那麼怕幹嘛。」
說著說著,周小侯爺的話就變味了,「阿元你說,京里哪個姑娘看見我,不笑呵呵的。這姑娘倒好,巴不得我早點走,就跟我是吃人的大蟲似的。有意思,忒有意思。」
「問你正經的,別扯到那些有的沒的上。」賀元好笑地看著一副自戀模樣的周翎。
「她說自己不是大梁人,東西倒承認了都是她的。」周翎止住了玩笑的心思。
「至於問她為何來此,要往哪去……」周翎故作神秘。
「她定是不回應。」賀元清朗的嗓音響起。少年明亮的眸子里滿是篤定。
「阿元,你總是這樣!就不能讓我說完一次嗎?」周小侯爺一臉痛心疾首。
「她當然不回應,反正她是個『啞的』。」周小侯爺慢騰騰地踱了幾步,「我原也不是指望她回應的,倒是她的表情實在有趣,看樣子不像是故意來此。」
「不過嘛,」周小侯爺若有所思地低語,「她和這些古怪物件的來歷,我確實百思不得其解。」
「無妨,她現在腿上有傷也走不了。」賀元拿出懷裡那把可以摺疊的古怪小刀,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摩挲著刀柄。
「遲早會弄清的,至於她真啞還是假啞——」賀元眼帘低垂,掩住了眸子里的光芒,「也是時候找個法子驗證一下了。」
「嘿!阿元,你這小子,比我還狠吶。」周小侯爺嚷嚷了一句。
兩人交談得正歡。而那廂,裝啞的玉翠已然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渾然不知危險已經向她悄悄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