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辛安

「娘子……娘子……」

那道單薄的小身影顧不上喘勻氣兒，就從外頭撲到了小娘子的榻邊。

榻上之人卻沒有任何的回應，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如同死了一般。屋中籠罩著一股子難聞的晦氣。

青竹眼裡的淚水便忍不住落雨一般的滾下。

「娘子，青竹找到吃的了，您醒醒啊……」

不見回應，她又連著喚了幾聲娘子。

然而，榻上之人仍舊不見任何的回應。

隔著乾淨的手帕，青竹從袖子里掏出半個硬饅頭。她抖抖索索地掰碎，噙著淚水，一點點塞到辛安小娘子的嘴裡。

已經三天了，辛安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漫說食物了，就是水也咽不下去。到而今，本就瘦弱的人兒已經完全脫了形，單剩下一副皮包的骨架。

這命，怕是留不下去了。怎麼辦？

青竹仰起脖頸，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如同往日一般，輕聲的哄著她的傻子娘子。她道：「吃吧，娘子，您別擔心青竹，青竹已經吃過了。」

「咚咚咚！」

卻在這時，雜亂洶洶的腳步聲突然湧進了這間破敗的房屋，打破了它的死寂。

一個面容姣好的道姑領著一群男人突然闖進來了。那腳步聲像是踩在了人的心上碾壓著，由不得人不精神緊繃而起。

青竹下意識擋在了榻前。

「你們要幹什麼？」她瞪著他們，喊道，「娘子還活著！」

像這種不懷好意的情形，連日來，已經上演了好幾次。青竹雖然年紀不大，心中卻十分明白，這些人就正等著自家的傻子娘子咽氣。看情形，這一次，他們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果然，青竹最害怕和最擔心的事情就發生了。

聽到她的質問，為首的道姑就像沒聽到一般。屋裡發霉的臭味令她忍不住皺眉。她咳嗽了一下，用手帕捂住鼻子，嫌惡地退開幾步，朝跟來的男人吩咐道：

「抬走。」

立刻有人上前，推開了青竹。青竹被推，登即跌倒在地，磕破了額頭，血汩汩地流出來。卻也無人在意。

那十來歲的傻子娘子被丟在了擔架上。

這些人竟連草席子都沒帶，一人做頭一人接尾，抬起用門板子臨時做的破落擔架，支棱支棱，好似抬不值錢還佔地方的雜物一般，明目張胆、堂而皇之地將辛安抬出屋去。

「住手……娘子還活著……你們不能這樣……」青竹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自身傷勢，慌忙追了出去。

「轟隆——」

突然一聲驚雷炸響，青竹驚惶的怒喊聲被徹底吞沒，屋外的眾人也被嚇得打了一個激靈。

看情形，眼看就有一場雷雨要下來了。

抬擔架的男人們手一抖，皮包骨的小娘子便從擔架上掉了出來，順著高高的青石台階骨碌碌滾落下去。

恰在這一刻，一道閃電劈將下來，地上被照亮了一瞬。清平小道觀院里的一眾人面白似鬼，神情卻又如出一轍的顯出幾分被驚雷嚇到的獃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