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兩人走在操場上,南風想抽支煙,但念及這兒是學校,又把煙盒收了回去。
「還生氣呢。」
「你來我學校幹嘛?」南風走到樹蔭下,轉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沒幹嘛呀,就想做頓飯給你。」謝晚雲撇撇嘴,有些委屈。
「不是要去錄歌當明星么,怎麼又回來了?」
「操。」謝晚雲暗罵一聲,掏出支煙自顧自抽了起來。
「讓人家涮了。那男的說是幫我出歌,實際上就是要睡我。這次是真死心了,不走了。以後好好過日子!」
「你每次都這麼說。」南風不屑地笑了聲。
「這次是真的,我想明白了,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當初為了南譯那王八蛋,老娘放著大好的機會沒走,這是命。」
「希望你這次說話算話。」
南風看著穿一身紅色連衣裙,羊皮小鞋還帶著一串水晶珠鏈的謝晚雲,皺了皺眉。
「你先回去吧,以後沒事別來學校。不太合適。」
「我知道了。」謝晚雲低下頭,揪著自己裙子的毛邊,顯得有些局促。
「謝晚雲,你歲數不小了,別再做夢了。」
「嗯,我先走了。」謝晚雲咬著嘴唇,掐滅了煙,轉身離開。
「今天我會早點回去。」南風嘆了口氣。
「嗯!等你喲!」
聽到南風說了軟話,謝晚雲瞬間又精神起來,沖他使勁揮揮手,還順便飛了個吻。
「拜拜兒子!等你回家!……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一朵雨做的雲。」謝晚雲哼著歌,邁著輕快地步子離開了。
看著遠去的謝晚雲,南風眼中出現了複雜的情緒。一雙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是小兔。
「那個漂亮阿姨是誰?」
「我媽媽。」
媽媽,這個詞再次從南風口中說出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又有些久違。有多久,沒叫過她媽媽了。
「像明星一樣!」
「是么?」
「嗯嗯!」小兔拚命點頭。
南風彎腰摸了摸小兔的腦袋。
「你哥又忘記給你帶午飯了吧。」
「哎……」
「走吧,我那裡有好多好吃的!」
南風牽起小兔的手,一起走向教職工辦公室。
……
謝晚雲從學校離開后,心情頗好的一路哼著歌來到菜市場買晚餐用的食材,末了還不忘到商店買了瓶紅酒。
「阿雲來買菜呀?」菜場大媽笑眯眯地遞過一些青椒和菠菜。
「是啊,給我兒子做飯!」
「你說說你這身行頭,不像來買菜,咋看都像是要去上電視的!」
「您也太會說話了!」
「阿雲不說都忘了,你今年也得有四十了吧?」賣魚的王嬸忍不住在旁邊接話。
謝晚雲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喲,您可就沒那麼會說話了。」
謝晚雲順手又從放菜的板車上捏了個小西紅柿塞到嘴裡,蹬著小皮鞋「噠噠」地離開了菜攤。
就在她打算離開菜場時,一個身影猛地從坡上撞下來,狠狠踩在了她的皮鞋上。謝晚雲發出一聲尖叫。
「王八蛋,你拿□□看人啊——!」
那人被謝晚雲罵的有些愣,沒等他回話,後面賣豬肉的店主就拿著殺豬刀追了過來。
「敗家玩意兒,老子今兒就砍了你,省得日後再對著你這張不醒世臉!」殺豬的說著就要用刀劈向那人。
「好啊,你他媽砍啊,讓我天天守著豬頭過日子,不如乾脆死了痛快!」
謝晚雲這才看清了那人的臉,也就跟南風的歲數差不多。臉上明顯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鼻血還在順著脖子往下流。
也不知是出於那微乎其微的母性還是根本就是怕把自己的裙子弄髒,謝晚雲伸開兩手把男孩護在了身後。
「欸欸欸,好好說話!別拿著刀,看著怪嚇人的!」
「臭娘們兒,關你鳥事兒!」
「臭娘們」這三個字無疑是踩了謝晚雲的雷點,她當即一岔腰,聲音瞬時高了八度。
「不會說人話就給老娘嘬上,別他媽的滿嘴噴糞!老娘罵街那會兒,你還是個胎盤!刀放下,不然我報警了!」
謝晚雲的嗓門瞬間就叫來了不少圍觀的人。她一看人多勢眾,戲精本質立馬被激發出來,當即紅了眼眶,軟下聲來。
「大哥,有啥事兒咱不能好好說呀?」謝晚雲邊說邊回頭看向身後的男孩兒。
「這你爸呀?」
男孩兒點點頭。
「來,告訴姐姐,他為啥打你?」
「他摔了我吉他,不讓我唱了。」男孩兒拿袖子蹭了把臉上的血。
「天天抱個吉他在大街上唱,能賺多少?隔壁磕頭的瞎子都比你賺的多!」
「那就不是錢的事兒!」男孩兒梗著脖子叫。
謝晚雲聽后,從錢包里翻出兩張大鈔全塞給了男孩兒。
「給你,修吉他!」
她又四下找了找,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煙盒,在上面寫了一串電話號碼。
「感情好,姐也是唱歌的!以後來找我,姐陪你一起唱!」
男孩接過謝晚雲給的錢和電話號碼,愣愣地看著她,半天才從嘴裡擠出了一句:「我叫張然」。
「謝晚雲。」
謝晚雲伸出手快速跟他握了下,又回身指了指殺豬的男人。
「那麼多人看著呢,你不許再打他了!」
謝晚雲說完就拎著菜離開了,搞得殺豬的男人也站在原地有些懵。
……
西邊的天空開始微微泛黃,謝晚雲不由地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轉過街巷,兩個身影突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挺有錢啊,雲姐。」
還沒等謝晚雲感慨一聲今天還真是一波三折,只覺得頭上一陣劇痛,便沒了知覺。
與此同時,剛離開校門的南風接到一通電話。
「想見謝晚雲,就自個兒到樂無憂來。」
……
華燈初上,推著小吃車的攤販們再次匯聚在鼓樓廣場,空氣中瀰漫著煙熏火燎的煙火氣。
「一籠包子,一瓶汾酒。」南風隨意往小馬紮上一坐,待包子和酒來了,便一口包子幾口酒地吃起來。旁邊跟媽媽出來吃飯的小女孩咬著手指看向南風,露出了很饞的表情。
酒意使身體開始回暖,南風知道是時候了。他最後又喝了口酒,起身朝著路燈昏暗的「算命一條街」走去。那是去往樂無憂的近道。
此時的樂無憂內人聲嘈雜,球燈下的人們盡情狂歡著,他們的臉看起來五光十色,好似一個個行走的燈泡。
當間舞台上的鋼管舞女郎一邊跳,一邊不忘拿著瓶起子撬那些站在最前面客人的酒瓶子,專挑貴的來。
沒等客人反應,她嘴裡就已經開始喊:「哥哥酒量大,妹妹劈個叉,哥哥出手闊,妹妹腿上坐——!」,跟著旁邊的人就也開始瘋狂起鬨。那些冤大頭們一看沒辦法,只能仰頭「咚咚咚」一通猛喝。
穿過影影綽綽的人群,就是樂無憂的包廂。這裡的最低消費不低,因而不是日日爆滿。畢竟,樂無憂的客人肯定都是來圖熱鬧的。沒事到包廂里來,也著實沒太大必要。
謝晚雲再次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已經倒在了樂無憂包廂的地板上。
身邊圍了不少人,當中的是老蛇。見謝晚雲醒了,老蛇笑的臉頰上的橫肉都在顫。
「小雲,你醒了?來,給你們雲姐點上。」
老蛇揮揮手,示意旁邊站著的跟班給謝晚雲點煙。
「不抽,戒了。」
大概是心慌,謝晚雲下意識把聲音抬高。
「那不成啊,我自個兒抽多沒意思。」
老蛇點了根煙,起身走到謝晚雲身邊,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把煙倒著插進了謝晚雲口中。
「唔——!」謝晚雲痛呼。
「看看,看你多高興啊!」
老蛇怪笑著,手下人便也開始跟著大笑。
只見老蛇將煙從謝晚雲的口中拿出,又重新點上一根再次遞給她。
「還戒不?」
謝晚雲看向老蛇,咬牙接住了那根煙,用顫抖的手送到嘴邊。
「欸,這就對了,女人還是得乖巧些。」老蛇眉開眼笑,繼續道:「煙,不是想戒就能戒的。就像這事兒吧,也不是想算就能算的。」
「東西我已經還了,你還想怎麼樣?!」謝晚雲被燙的說話明顯有些含糊。
「小雲啊,這段時間沒見,怎麼看著憔悴了不少?嘶……也是,畢竟都四十歲的人了。來,咱們喝一個。」
老蛇說著,便叫手下人將一瓶高度酒撬開,兩個人按著謝晚雲,直接將一整瓶酒灌進了謝晚雲喉嚨里。
謝晚雲當即趴在一邊,狂吐起來。
「嘖嘖,酒量怎麼也不行了?以前不是挺能喝么!老嘍——!」老蛇故作懊惱地搖搖頭。
他避開那些嘔吐物,再次彎腰掐住了謝晚雲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向自己。
「那天你兒子來了,長得跟你很像。不,比你還漂亮……你說你現在煙也不能陪我抽,酒也不能陪我喝,也是時候找個接班人了。他叫,南風是吧?」老蛇湊到謝晚雲耳邊輕聲笑道。
豈料原本已像是被抽了骨頭,癱在地上的謝晚雲在聽到老蛇的話后,突然發出一聲凄厲尖叫,張口就猛地咬住了老蛇的耳朵。
「啊——!!!」
老蛇的耳朵被咬的鮮血直流,可謝晚雲就是不鬆口。手下人好不容易才將二人分開。
惱羞成怒的老蛇捂著耳朵,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謝晚雲臉上。
謝晚雲當即就被打出了鼻血。她朝地上吐了口血沫,毫不畏懼地瞪著老蛇,嘴角竟揚起笑意。那笑,與南風頗為相似。
「來呀!老娘今兒就這一條命擺在這兒陪你們玩兒,看你們到底有多少能耐!老娘一人做事一人當,偷了個東西大不了賠你一條命!」
謝晚雲眼神一凜:「動我可以,年老色衰不值錢。但誰敢他媽的動南風一下試試!」
「賤貨,老子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