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就在老蛇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往謝晚雲的頭上砸去時,樂無憂內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外場瞬時間變得混亂不堪。
尖叫的、大笑的、爭吵的、罵人的,來來往往你推我搡間,又少不了生出新的紛爭。
人們借著黑暗為所欲為,宣洩著心中各式各樣的情緒和慾望,將氣氛推向比先前更為之高漲的瘋狂。
啪嚓!
隨著一聲酒瓶落地的破裂聲,老蛇的兩個手下應聲倒地。與此同時,一隻手猛地拉住了謝晚雲。
「走。」那人發出短促地命令。
聽到聲音,謝晚雲瞬間又有了力氣。
她脫下腳上帶跟的羊皮小鞋,光著腳跟著前來救她的南風一起衝出了包廂。
「他媽的,有人故意拉電閘!叫外場的把燈打開,你們給我打著手電筒找,別讓人跑了!」老蛇在黑暗中氣得渾身發抖。
南風拉著謝晚雲一路躲避著那些晃動著的手電筒,一路狂奔。
眼看再一個轉角就能逃離樂無憂了,一束刺眼的光卻突然從對面照了過來,正對上南風的臉。
完蛋,南風心裡當下一沉。
「操!」
只見拿著手電筒的人在看清來者后,立馬就將手電筒關了。
是看場子的黃毛。
「右邊通道沒人,快走!」
黃毛閃身讓開去路,快步朝南風身後走去。
「欸——那邊兒沒人!」黃毛揮著手電筒,朝其他人大聲嚷嚷著。
南風吞了口唾沫,按照黃毛的指示,同謝晚雲一起從側門逃離了樂無憂。
……
與樂無憂截然相反的,漁火巷內卻是一片祥和。
沈識正窩在沙發上陪小兔看著三流言情劇,突然就接到了黃毛打來的電話。
「出事兒!老蛇綁了謝晚雲,南風大鬧樂無憂!」
「他人呢?」沈識當即黑了臉。
「運氣好剛巧碰見了我!□□大爺的沈識,算你欠我個大人情!」黃毛一通罵后才泄了氣地繼續道:「我趁亂,偷偷把人放了!」
沈識鬆了口氣。
「謝了兄弟。」
「靠。」
……
老城除了那幾條固定的街巷,其他地方一到夜裡就會顯得格外破敗荒涼。
南風帶著謝晚雲穿梭在一排排的矮房子間,岔路口偶爾能碰到些人在地上畫了個圈燒紙,空氣中瀰漫著紙錢燃燒過後的死氣。
「嘶——」謝晚雲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南風借著忽明忽暗的街燈才看清,謝晚雲的腳大概是先前踩到了碎玻璃碴,現下早已血肉模糊。
「你怎麼不吭聲?」南風皺眉道。
「別停,小心他們跟來。」謝晚雲咬咬牙,光著腳就要繼續走。
「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先找個安全地方落腳吧。」
南風說完也覺得懊惱,安城就這麼大,其實到哪兒都不安全。
「去六爺那兒!」
「不成!」
聽到六爺的名字,南風下意識拒絕。但謝晚雲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直接撥通了六爺的電話。
「喂六哥,你得救我。」謝晚雲顫抖著聲音沖電話那頭說。
果然,不一會兒巷子盡頭就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
「咋弄成這樣?!」
六爺一眼就看到了謝晚雲流血的腳,趕忙翻身下車。
「是老蛇,他要弄死我們母子。」謝晚雲咬牙道。
六爺看了眼南風,見他沉著臉待在一邊,心裡當下瞭然謝晚雲八成又惹上事了。
「先回我那兒再說,溫阮還在家等著呢。」六爺把謝晚雲扶上了摩托車後座。
「小南,我先帶你媽回去處理傷口,你自己走來能行吧?」
南風點點頭,六爺便一踹油門騎走了。
知道謝晚雲去到六爺家便徹底安全了,南風這才長出了口氣。
一陣風刮過,將別人沒燒凈的紙錢吹到了南風臉上。他苦笑了下,緩緩靠牆蹲在一邊兒,點燃支煙抽起來。
危機過後,餘下的只剩疲憊。心裡驀地湧上來一股委屈,他使勁揉了揉酸脹的眼角。
電話震動了下,是簡訊。
——我是沈識,打給我。
南風在撥通鍵上停頓了很久,才按下了回撥,電話馬上就接通了。
「喂。」南風出聲后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竟有些啞,趕忙清清喉嚨。
「你在哪兒?」
「燈籠巷。」
「在那兒等著別動。」
「別來,識哥!」南風忙出言制止,隨即放軟了口氣:「我沒事兒,你別來了。招惹的是老蛇,你摻和進來不合適。對了,替我跟黃毛說聲謝謝。」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沉默。
「你打算去哪裡?」
「到六叔那兒,他家在新城。」
「安全么?」
「嗯。」
「你……學校那邊還有家裡,最近都別再去了。」
「我知道了。」
換作別人,南風鐵定不會把藏身之處告訴他。但南風總覺得,沈識他是信得過的。
「到了六叔家來個信兒,明天早上安城橋下面的橋洞見。」
「好。」
通完電話,他的心裡沒那麼堵了。原來被人擔心著,是這樣的感覺。
……
六爺家不大,但被溫阮打理的很乾凈。屋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溫阮身體不好,常年需要喝中藥調理。
看到謝晚雲的腳,溫阮也沒多說什麼。取過藥箱,把她扶到沙發上坐好便開始幫她包紮。
「小南呢?」溫阮邊用酒精棉幫謝晚雲清理傷口,邊回頭問六爺。
「一會兒就到了。」六爺嘆口氣,繫上圍裙走進廚房。
「妹子,我燉了湯,你喝點。」
「謝了,六哥。」謝晚雲紅了眼眶:「這次真不是我,老蛇那殺千刀的要動南風!」
「動南風?」溫阮不解地抬頭看向謝晚雲。
「他……那王八蛋要讓南風陪他、陪他……操他媽的!」
「畜牲。」溫阮低聲罵道。
「我知道,老蛇就是條發情不看人的瘋狗。」六爺端著湯從廚房走出來,放在謝晚雲面前。
「我是無所謂,豁出去一條命。但沒想到他現在要對我兒子下手!」
六爺拿出根煙含在嘴裡,還不忘把窗子開了通風。
「妹子,不是哥說你,一開始你就不該圖那點錢跟老蛇攪在一起。那小子辦事不講規矩,當初胡爺就是被他給賣了。」
「六哥,對不起。」謝晚雲面露愧色,也不好意思去端桌上的湯。
「我知道,當初六哥為了跟他們撇清關係,當眾斷了手指頭。但在安城,我也真不知道還能找誰了!」
「阿雲,你和南風近日就先在我們家安心住下吧。」溫阮在旁淡淡開口。
「是是,我這兒屋子不大,但起碼還安全。老蛇再大膽子,也還暫時不敢到我這兒鬧。」見溫阮沒什麼意見,六爺忙接過話:「好歹『黃皮子』的名號,那些玩意兒多少還是要認的!」
「陳文武,當過流氓你特驕傲是吧?」溫阮瞥了六爺一眼,六爺立刻住了聲。
「不驕傲、不驕傲!阿阮,我給你煎藥去。」六爺在圍裙上抹抹手,又進了廚房。
看著六爺在廚房裡忙活的身影,謝晚雲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阿阮,我好羨慕你。六哥現在跟以前簡直就是兩個人,他是真的在乎你。」
「我知道。但我這身體,也不知道還能陪他多久。」溫阮推了下眼鏡,語氣間聽不出悲喜。
門被輕敲了幾下,溫阮起身開門。伴隨著一身冷空氣,屋外站的是南風。
「溫老師。」
「小南,快進來。」溫阮從鞋櫃里拿出拖鞋放在南風面前。
聽到南風的聲音,謝晚雲探身朝大門看去。
「兒子,冷吧!」
南風搖搖頭,看了眼謝晚雲包紮的好好的腳。
「你沒事了吧?」
「沒事沒事,多虧有阿阮!」謝晚雲盡量用聽起來輕鬆的語調說。
六爺巡聲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熱情地招呼著南風坐下。
「快來,嘗嘗六叔手藝!山藥排骨湯,我燉了好幾個小時呢!」
「六叔,溫老師,給你們添麻煩了。」南風面露愧色。
「不怪你,小南。實習的學校最近還是不要去了,我進屋打個電話幫你請假,你跟你媽聊。」溫阮說著便起身朝裡屋走去。
「阿阮,喝了葯再忙!」
「涼點再喝。」溫阮邊回答邊加快了回屋的腳步,「砰」地關上門。
六爺無奈地朝謝晚雲和南風撇撇嘴。
「還跟個小孩兒似的,怕苦。」
說著,他又從糖罐里拿了顆水果糖,端著葯碗毫不嫌煩地守在卧室門口,好聲好氣地勸溫阮開門。
「老蛇抓你,還是為戒指的事?」南風在謝晚雲身邊坐下。
「可不,這老王八肚量太小了!」
謝晚雲吞了口唾沫,咽下真相。她不想讓南風知道,自己這次被抓其實是因他而起。
「謝晚雲,你這人就是欠整治。」
「欸欸,有這麼說自己媽的么!」謝晚雲用另一隻沒受傷的腳踹了南風一下。
「這段時間咱們就在你六叔這兒住,我會留意下槐城的租房情況,等確定了咱們就離開安城這鬼地方!」
「我還沒畢業,要走你走。」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
「謝晚雲,這會兒拿出當媽的架勢了?少他媽命令我!」
南風起身進了廁所,不再與謝晚雲說話。
謝晚雲暗罵一句「不識好歹」,跳著腳到窗口抽煙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