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身量纖細的少女穿著寬鬆的黑袍,在暗處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多虧大門敞開,月光照耀下可以看見少女的……

少女明明是正面朝人,衣服無論是紋樣還是樣式都表示出她是正面對人,但她哪裡有臉!

她的面部被烏髮覆蓋!

庵主駭得向後猛退兩步,手上一松,食盒落在地上。

這一刻她想到靜娥的死,想到靜蘊和靜嫦說的那些院子古怪的畫。

這裡不祥!傻子古怪!

庵主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怕得根本無法發聲,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死死掐住。而她的好兒子余晟早在一開始便嚇得跑了,現在早已不知去向。

祝星裝著僵硬挪動腳步。

庵主一步接一步地後退。

「小姐!」青椒及時地將披頭散髮的祝星拉到一旁,自己迎了上去,「庵主,您莫怕。」

庵主見了青椒嚇得更慘,努力邁開老腿向外走。

「庵主,我在陪小姐玩呢。」青椒三兩步上前,一把抓住庵主的手腕道,「只是把頭髮散到了面前,您怎麼如此擔驚受怕。這可是在觀音跟前!」

她一面說著一面撥開黑帘子似的頭髮,露出一張臉來。

庵主又被頭髮后的一張臉驚了一跳,不住地掙扎,試圖從青椒手底下掙扎出來。

待青椒一張臉完全露了出來,庵主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麼,一時間很有些訕訕的,下不來台。

「好端端的你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庵主平日里再能忍,此時此刻也滿心的火沒地方撒。

「我家小姐要玩鬼捉鬼,我就扮成鬼哄哄她,您怎麼嚇成這樣?」青椒似笑非笑,「還有剛剛的男人是?」

青椒冷了臉,將手重重一甩:「庵主將男人帶到我家小姐的院子中來是何居心!」

庵主一僵,帶著些討好道:「那是……那是我兒子,算不得什麼外人。我帶他過來見見小姐。」

「見什麼見!怎麼不是外人!庵主也別太拿自己當回事了,祝家和你有半分關係?你倒是敢大言不慚地說這些!平日里你私下做些苟且事也就罷了,想把這事帶到我們院子里來,我先殺了你好保我家小姐的清白!」青椒越說越氣,真情實感地撲上去掐庵主的脖子。

庵主一把年紀,在青椒的氣怒之下她完全不是對手,只能勉強去掰青椒的手指,試圖讓她鬆開。

「鬆開……咳咳。」庵主雙眼暴凸。

青椒雙眼含淚,狠心決絕:「既然你要害我家小姐,我先殺了你!」

皎皎月下。

黑衣少女自門內而出,烏髮披散在腦後而不是刻意嚇人地撥在前方,露出瑩白如玉的一張臉。

她清凌凌的眸望向青椒,而後淡淡地搖了搖頭。

青椒看到祝星,被憤怒沖昏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緩緩鬆開手,將庵主推在地上顫聲道:「如果你再敢找我家小姐的麻煩,我拼了一死,也要讓你不得好死。」

庵主咳個不停,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此時此刻不斷求饒:「我錯了,你放過我吧。」

「滾!」

青椒踉踉蹌蹌地向屋內走去。

庵主則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

一道黑而矯健的身影追了出去。

外面不多時便響起了男人女人的慘叫聲。

「又是這畜生!」

「啊!」

祝星自小廚房取了火將燈燃起,又折身將木桶里的熱水倒入盆中。

青椒沉默地站在祝星身後,心中忐忑不已。

小姐看到她要殺人的樣子,一定怕了她了,嫌棄她,要將她趕走了。

殺人未遂的驚懼感和不安感在她心頭瀰漫開來,最終青椒含著淚道:「小姐,我來弄吧。」

「你坐好。」祝星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感情。

青椒乖乖地去桌前坐下。

祝星端著盆過來,將盆放在桌上,又取帕子沾水擰乾,而後將熱帕子遞給青椒:「擦一擦手和臉。」

青椒茫然地接過帕子,開始后怕起來。她再忍不住,嚎啕大哭。

祝星便坐在另一張凳子上撿起書看。

「小姐,我錯了,我好怕。」青椒嗚咽,「是我沒用,保護不了小姐。」

祝星微笑:「你何錯之有?」

「我不該殺人……」

祝星放下書卷搖搖頭:「抬頭,看著我。」

青椒雙手抓著帕子,哭了一臉,隔著晶瑩的眼淚看向祝星。

祝星抿唇一笑:「你有錯,但不是不該殺人,而是應該將他們全殺了。」

青椒愕然抬頭,連眼淚都顧不上流了,呆楞地張大了嘴。

祝星聲音極溫柔,就像是春日裡的一縷清風,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你方才若將庵主殺了,後面又將如何?庵中剩下的人知道庵主死了,必會狗急跳牆。你我二人就算勉強逃生,可你殺了人,官府那邊必然要追查下去的。到時候你又該如何自處?」

青椒被祝星問住,一下子茫然起來。

祝星給她時間,讓她慢慢去想。

青椒用帕子蓋住臉:「還好小姐及時叫醒我,不叫我鑄成大錯。」

祝星倒了杯茶推過去:「你只是思慮不周,沒什麼的。」

「可……可我現在這麼做了,他們若氣急敗壞,我豈不是連累了小姐。」青椒喃喃。

「無妨,他們明日若有動作,自有老天會罰他們。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你敢是不敢?」祝星神秘莫測地問。

「敢的,為小姐做事,我什麼都敢的。」青椒堅定。

祝星笑,自斟了茶:「好,你不必怕,明日看好就是。」

「為什麼是明日啊小姐?」青椒得了祝星的安慰,稍微好些又忍不住好奇起來。

祝星指了指上方:「既要天罰,自然要合天時。」

青椒懵懂地點點頭。

「所以啊,只要將他們都殺了,自然就不會有人送你去見官,當然,要做的隱蔽些。」祝星羞澀一笑,不像在討論傷人性命,倒像是在說哪朵花好看般隨意。

青椒也有些恍惚,看著小姐靦腆溫柔的神情,耳朵中卻是輕飄飄的殺人滅口,無所適從地感到一股剝裂感。

她甚至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幻聽了。

祝星見青椒沒什麼大礙了,於是扶著桌子起身,四下張望:「小魚呢?」

青椒回神,跟著一同找起來。

祝星尋到院子中去,院子中也是空蕩蕩的,院門還大開著,並未落鎖。她徑直出了門去尋。

青椒忙追上來:「小姐,我陪你去。」

祝星搖搖頭淺笑:「不必,我去找,你將飯菜熱熱吧。」擔心青椒心中還有畏懼,她還是哄著青椒留在院子中。

庵主送來的飯菜還在院子里的地上。好在食盒結實,並未有飯菜撒出來。

青椒拎起食盒道:「小姐,千萬小心。」

祝星點點頭,踏月而行。

她這是第一次出院子,但憑藉天上的星辰指引,卻不會走失。

靜心庵並不大,正殿是佛堂,佛堂后是尼姑們休憩之所。最西處是祝星她們住的小院兒,只有一條小徑可達。小院兒靠南處是一口池塘,也是原主跳的那一口。

祝星撿了十二根長短不一的枯枝在地上呈圓狀布列開來,手上捏了個訣,從袖中掏出一捆黑色貓毛一丟,確定了方向。

她將貓毛撿起收回,用腳將地上的陣踢亂。

竟然是東南方向么,按這裡的草木排列,東南該是正門。

祝星腳步飄忽,踩在地上幾乎不會發出聲音。

她很幸運。今夜出了那樣的事,庵中幾乎沒什麼人在外走動,大約商議怎麼對付她們去了。

宗豫蹲在靜心庵的正門前看著門上的牌匾,將靜心庵三個字記下。

他抖了抖毛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飛一般地往回跑。

這次他出來時間挺長,痛痛快快地撓了一通剛剛想行不軌之事的庵主和余晟,順便看清庵名,好讓手下著手去查他現在所在何處。

他離開這麼久,少女又受到驚嚇,現在一定很不好。

宗豫腳下又快了些。

繞過池塘,很快就到了小徑。

宗豫聽到前方一陣窸窣,熟悉的黑色衣角在林外一閃而過。

他下意識地竄到路上,卻因速度太快,一頭撞在少女的裙裾之上。

少女腳步一停。

而後宗豫就感到自己凌空而起,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仰頭,對上少女瞳色很淺的眸,有些恍惚。

下一刻他被猛然舉起,腦袋一熱。少女的臉貼著他的腦袋蹭了蹭,溫柔的聲音離他的耳朵很近很近。

「小魚,下次不要亂跑了,我會擔心的。」

宗豫僵住。

沒得到回應,祝星也不失落。

至少他是往回跑的不是嗎?

她抱著黑貓向回走去:「好了,回家了。」

回家了。

他年紀尚小時,父皇和母后也這麼跟他說過。只是後來皇權更迭,父母死得蹊蹺,他被軟禁,便再無回家一說。

如今陡然聽聞,倒讓人心湖難平。

初冬夜冷風大,祝星出來時連斗篷都沒顧得上披,此時此刻卻將他護的嚴嚴實實,廣袖將他身體完全遮住,只露出一顆貓頭在外。

「很快就到了。」祝星隨口安慰黑貓。

黑貓宗豫卻不是隨耳一聽,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深邃而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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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是黑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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