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浮殤 第二十四章 黃泉城裡葬黃泉
一個超越品級的生物偶然送來的一份大禮包,少年看似吃了個寂寞,但超品生物這一波送禮上門,實則讓他吃了個飽。
擺弄了一下細若遊絲的何烈風,少年一把抓起那細小的圖騰,隨後重回於無界之中。
細小的雷霆以比來時還要快上十倍的速度不計損耗的向外飛奔著,在他的雷霆中央包裹著一小塊空白區域,其中落著一點小點。
超級爆炸工兵何烈風正在排爆。
黑色雷霆迅猛的向上而去,而在霎那間失去對於圖騰感知的一些高品窩夷於神山之巔呼喚全族,攻擊三人的陣勢大亂,少年卻抓住了想要追擊的兩人,一道方寸之間將他們拉到了神山之中的泉眼內。
「走。」經過甬道,三人回到了大殿深處的另一處泉眼,而少年手中那道黑色雷霆迅速的匯聚成人形。
「師尊,成了。」何烈風興高采烈的邀功。
其他兩人則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拉回了安平城,尚未知曉發生了什麼。只覺得隊友變得真快。
但很快他們就察覺到了歸墟深處那股龐然無匹且正在沸騰碰撞的恐怖源能爆炸。
視線之中那座巍峨的歸墟神山一點點的土崩瓦解,一團熾烈的太陽自歸墟海眼之中升起,源能的劇烈膨脹激起了歸墟之眼的排斥反應,歸墟之眼巨大的引力與太陽圖騰的斥力拉扯在一起,引發了更為劇烈的源能風暴。
這場景好似再造一顆恆星,很快窩夷一族的神山連帶著它們整個種族都會被這場風暴化為虛無。
一個種族就此消失,眼前安平城外結陣的數億窩夷自此就成了窩夷一族最後的血裔。
五軍十營連著數百萬武夫再度迸發出強烈的戰意,又一次向前猛然沖陣。兩日之間連續十來次互相大規模沖陣,此時終於到了落幕的鐘聲響起。
窩夷族闔族全歿,連帶著數十頭龍伯巨人也被撕成了純粹的源能,自此歸墟戰場便與高等武夫之下的戰士們再無關聯。
接下來便是三品武夫的掃尾之戰。這一戰也許會綿延數千年乃至數萬年,但整個歸墟最大的毒瘤被拔除,接下來人族不斷的湧入,此方天地的原生物種最終會被一一演化為人族的戰爭堡壘,至此再無歸墟龍伯之禍。
導致這一切的少年則是坐在大殿中把玩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血色珠子,隨後將之納入法籙之界中。
在一瞬間將窩夷圖騰的外在屬性改變為空,造出偷襲者逃竄時不慎外泄的假象,失去了歸墟本體保護的圖騰重量比一顆行星還要沉重,本身又是一顆極致坍縮的恆星星核,這種質量密度的事物與歸墟之間的引力將兩者瞬間拉近到合為一體,原本它會被歸墟悄無聲息的吞噬。
但窩夷族的高品戰者們感知到了它的氣息,雖然失去了位置,但他們共鳴了整個族群,要喚回自身的圖騰。
太陽升起,圖騰被刺激自動引爆,犧牲一縷脫離本體的雷霆,讓圖騰在歸墟之眼中重回超脫,兩股相反的力量碰撞,歸墟之眼在那一刻就像放了一個屁一般,引爆了近在咫尺的整座神山。
動蕩波及的範圍不過歸墟的百分之一,帶來的卻是整個窩夷族數百億窩夷雜碎的殲滅。即使制定計劃的司徒公也未能想到數千年的死敵就此消失。
極端崇信力量的種族,最終都將毀滅於他們過度膨脹的野心,失控的力量會摧毀一切掌控者,窩夷族就此成了歸墟中心會綻放數億年的星空煙火。
戰爭的勝負取決於雙方的信息差,對悟空一無所知的窩夷族用生命付出了代價,也留下了這個永遠不會被解開的千古謎題。
少年很清醒,這份功勞落在任何一個人的頭頂都足以將他捲入王朝最深的漩渦,他可能會得到無盡榮光,但一個四品武夫立下如此功勛,背後會有多少雙力量聯合起來將他絞殺?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皇冠之重,凡夫難承。
這只是個意外罷了。
少年完成了銷毀窩夷族圖騰的計劃,接下來他將會得到一筆豐厚的功勛獎勵。這才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無界牢獄之中,人首蛇身的異獸感知到自身族群的覆滅,再一次想要暴動時,卻與本體失去了聯繫。
那場大爆炸,本體在做什麼,為什沒有阻止?
被吞掉了全部的虛界之軀只剩下這一絲惡念被囚於虛無之中,自然感知不到此時神山所在的方位那悄無聲息的超品廝殺。
神山破碎爆炸掀起的龐然風暴之中,三道身影幾乎是同一時間抵達,司徒定國和少女司君被泉水傳送了回去,而少年則只是回去了一部分身軀。
轉化為空之形態的他可以免疫這足以摧毀整個龍伯巨人一族的風暴,龍伯巨人修力不修法,智慧不開,古老修鍊之路早已被人族甩在身後。他們估計連虛界本能都調動不了,更無法在虛實空無之間切換形態。
阿洛喜歡稱這個為科技樹碾壓,種族之間的修行之路各不相同,往往一些未開化的種族中反而有著毀天滅地的無名強者,而一些修行者則會在修行中開發出某些別樣的秘術。
處在悟空姿態中的少年身形不知幾千萬里高遠,一個個窩夷族的圖騰殘片和倖存下來的虛界之影被他手中的立方體納入其中,這堪比宇宙創生太初之際的源能之精的誕生足以吸引眾多超品強者,在那星空龍母的軀體之中,不知遊盪到哪裡的星空龍母始母也已降臨此間。
但少年很有分寸,飯可以多吃,東西不能亂碰。圖騰隕落產生的源能之精落在手上就能把他所有身體統統壓成粒子形態,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就在此刻,那事物誕生之際的引力已然開始吞沒著歸墟百分之一的玄水,某種意義上而言,牠是歸墟的孩子之一。
掠奪是事物存在的本質,無論他是否具有生命,存在便是在掠奪。
數百億世世代代殘存的虛界殘影被少年手中的無色立方體吞沒,早已盤踞在風暴一側吞食著風暴的蛇身美人卻也懶得對付他,種族而已,沒了就沒了,這些後代再過幾億年能誕生一個接近牠的強者都是希望渺茫的事,牠早都喪失了玩弄牠們的樂趣。
牠是於無數次獻祭與信仰,呼喚與降臨之中誕生,融合了歸墟部分軀體的新生神明,舊日的窩夷圖騰,人首蛇身,自稱幽熒的僭越神女。
或者說,天家魚塘里最大的那條魚?不知道司君大人的母上是個什麼人物,但眼前這對天家表現出強烈的佔有慾的蛇女可以說是少年見過的最強的異族生物。
還有何老令公,這兩位明顯是早早埋伏在了歸墟之外,神山還未爆炸時就撕裂了歸墟厚重的外殼堂而皇之的登門。
那一位立在黃沙之地卻讓少年感覺到近在咫尺的長發美人,想必就是傳聞之中千年以前創立了瀚海王庭自立一國的不動明尊。
「你好,人族的第六位尊者,不知閣下的名諱。」
「陸藏。」少年穩如老狗。
朔月王朝的氣運怎麼如此濃厚,居然誕生了第三位尊位強者,還有那一位半步超脫的武夫,其他三國加起來都沒有如此強勢。
天家,老令公,明尊,神使,帝君,還有這位新晉的陸藏尊者。六位尊者來了四個,一個異族,潛伏在歸墟各處遠遠窺視的耳目們奮筆疾書。
神恩王庭的中央王庭中,一個武夫坐在白衣神官的對面,兩人的中間則插著一柄金色大劍,大劍的主人全身金閃閃的華麗裝備,正一臉嚴肅的站立著。
神官,武夫,少女。這三個畫風格格不入的人物坐在一起,兩尊金盞之中清泉運轉速度快到肉眼看起來如同靜止一般,卻仍維持著水的基本形態。
光陰如流水,流水沒光陰。何家家主,何武尊。半步超脫便與超脫掰手腕千年之久的帝國武魂。
在他對面慈眉善目,白眉白須白衣的白頭老者便是神恩王庭的首位神官,自稱神仆,牧養神靈千年的超品神靈。
而中間一身金甲,看似前來調停的拉偏架小能手則是君臨大君的武具——達摩克利斯。
精緻如白瓷的嬌俏少女只餘一雙藍色眸子看著兩人,不公不正的自封為仲裁者。
「歸墟戰場情況變幻莫測,我來閣下王庭的目的只有一個,勸說閣下好好在家養生。」何武尊端起金盞,仰頭飲下那一杯足以一息穿透星河的金玉液。
「好東西。」他不咸不淡的誇了一句。
「可以給閣下盛上一樽帶回三十三山,只要閣下消受得起。」
「算了,沒滋沒味,釀春居的才有味道,可惜我來得及,沒帶,讓閣下沒了那個福分。」
「釀春居?」
「就一小酒館,我娘開的。」
「哦,那我定當挑時間拜訪。」
「老人家少走動,好好養生,萬一回不來了怎麼辦,這神恩王庭上下就都成了孤兒所了。」
挑釁之後,連續挑釁,白衣老人卻是毫無波動,如一具雕塑般不為情緒所干擾。
「大君說,神官不當違反源星聯合律令,儘早撤軍,否則我將執行裁決。」一旁少女適時補刀。
三人陷入僵局之時,一聲清脆的童音在少女身畔響起。
「神官爺爺,我想玩這個。」那是一個更為精緻的,面部僵硬的小男孩,他的身上沒有一絲生命的波動,卻在做出和人類一樣渴望的表情。
「謹遵您的神諭,吾神。」白衣神官看向了何武尊。
漆黑的裂隙撕開了神恩王庭的天空與大地,一台台精雕細琢的神靈雕塑升起,九十九位神靈雕像手心同時抬起。
金劍貫穿了白衣神官的胸膛,一百道傷口撕裂了何烈風,他的天靈直到腹下被漆黑裂隙撕開,整個人差點被這一擊劈成兩半。
超脫神靈的出手乾脆利落,達摩克利斯貫穿了白衣神官,這本是致命的傷勢卻毫無印象似的,周圍九十九尊神像同時變成了活生生的白衣神官。
「達摩克利斯,倒懸於世界之上的裁決之劍。但神靈,本就居於世界之外,俯瞰著這渺小的塵世。」
「何武尊,受此一擊不死,你足以踏入超脫之境,你壓迫境界千年,自甘於追隨天家。其實,你是不想失去你最愛的那個人。」
「神諭·晉陞。」白衣神官不帶任何感情,好似宣判一般律令發出,何武尊身上蠶食著身軀的漆黑烈焰瞬間轉化為濃郁的源火精粹。
「阿宅,出劍。」英俊的好似少年模樣的男人大吼一聲,握住了少女的柔荑。
達摩克利斯倒懸,然後輕飄飄的貫穿了他的胸膛。
一抹虹光自北極那座終日人聲鼎沸的城市中升起,孤懸於海外,避世而居的宅系少女千年來第一次踏出她的玩具城。
「誅,戮,絕,陷。」少女喃喃自語,四劍如驚鴻,出鞘之時便已落在了神庭之中。
劍光掃過,九十九座神像炸成碎片。
四柄長劍落入何武尊手中,他回頭望向少女,決然一笑。
「不要。」少女低聲喃喃,一步跨越天海之隔,卻仍是慢了一步。
「誅神,神殺。」四柄長劍融入他的身軀,劍氣縱橫,輕易地吞沒了那些源火精粹,連帶著他的千載超脫也被一併吞下。
遠在歸墟安平城中正在和師尊談笑的何烈風突然眼中滾下血淚。
一劍刺出,白衣神官露出了解脫的笑容,兩尊本應同世長存的超脫者在這一刻無人所知的同歸於盡。
天地之間,一個個武夫與戰血茫然失措的停下腳步,他們好像看到漫天的白花落下,隨後是無數金光直直的墜入王朝的領地之中。
一劍之光,點亮整座星河。
京城監察司中一個人處理著全司所有事物的少年司君停下動作,片刻之後,他在這無人可見的禁室之中捂住臉旁,一滴滴金色的戰血滾落在地板上,少年如同火神一般在暗室之中灼熱明亮。
他連眼淚都流不出。
後世記載,天河元年正月初三,朔月王朝武魂,十戰之首何家家主何武尊於神恩王庭遭遇伏擊,升入超脫之境,一劍斬殺神恩王庭首席神官白衣。那一日,人族同時戰死兩位超脫,後世也將其稱為怖日,後來掀起無數災劫的天火亦於此日降臨。
在另一個人們難以注視到的地方,何老令公於超脫之境中再成一品,點燃了自身源火。
漫天金光落向收攏著百億虛界殘影與太陽圖騰的少年,那位赤足美人看著這一幕,突然伸出手指一點。
金光如同流水歸墟一般迅猛的沖向少年,少年握住其中一桿通體墨色的盤龍長槍,手中無色立方體與金光同時沒入其中。
一位超品武者的遺贈,顯化為少年心中最迫切的願望。
無人注意到其中一抹破碎的虛影被諸多虛界包裹,逐漸化為凝實的人形。
蛇女與天家和老令公的戰場早已深入歸墟深處,少年與那位瀚海明尊抱拳告別,也迅速離開了這危機重重的是非之地。
少女阿宅抱著那柄四劍合一的三尺青鋒離開了神恩王庭,雕塑男孩被他打成齏粉。但在她離開后,王庭動蕩的神殿深處,一尊神靈就此誕生。
神恩王庭退兵,朔月王朝出兵,神恩王庭退守王畿,朔月王朝大兵壓境。
一日之間形勢變化之大,幾乎令旁觀者目瞪口呆,但王朝內卻無任何勝利的喜色。
王朝武夫戰魂,何武尊,一個充滿了悲情與爭議的男人,少年天賦絕倫,一路高歌猛進至半步超品。每一境都是完美突破,齊頭並進全無阻礙。爾後戰血降臨,那時還未有武夫與戰血之間的巨大衝突,一部分先行者飲下戰血,脫離薪火之道,更有一部分修行雙系,後者道路艱苦難行,而戰血的戰力與適應性迅速征服了武夫。
無論是為了贏得越來越殘酷的戰爭,還是為了更強的境界,戰血後來居上。沒有人知道這位武者心目中最接近神的人物何時轉修了戰血,又有著怎樣的戰血修成,人們只知道何家一門背叛了何老令公,數萬何家子弟堅守薪火之道的寥寥無幾,被無情的驅逐拋棄。
當時的家主便是何武尊,爾後千年,他一直以雙系半步超脫力挫諸多超脫生物,成為了人們認為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位人族柱石的尊者。
他最終突破了,卻也換走了王朝最大的敵人。
他和白衣神官的死,註定會帶來改變未來的動蕩。人族千年以來攜手對抗星空生命,到後來各自為戰征伐星河,雖有矛盾但總歸維持了最基本的和睦。
而今,這個局面不復存在。
這些與少年無關,他回到本體之後,只是沉默的將那桿墨色長槍遞給自家大徒弟。
「師尊?」
「嗯。」
「這是我爹的螭吻。」
「從天而降的。」
「師尊,這不行。」
「拿好了,這是師尊給你的第一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