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浮殤 第八章 少年昔時強說愁

雲州老君山，古時曾為太古道門聖地，藏書頗豐，后逢世事變遷，又有千載天變。天家長生久視，如人間昊天上尊，原本式微的道門反而發跡，一些民間支派匯聚帝京，曾經的道門聖地反而長期荒廢，成了武夫余脈的鄉野村寨。

孩提時的少年體魄受限，先天炁體壓迫著他的武道修行，反而如個普通孩童一般，在這窮文富武的時代，日復一日的靠著讀書幻想度日。

他曾經不知多少次一個人躲在某些角落捧著書喃喃自語，嘀咕著書中那些讀書人玄奇瑰麗的故事。

他們唱落山河，他們敕令周天，他們倒轉星辰，他們無所不能，他們圍繞著少年，講述著那些被人們所遺忘的古老傳說。

小小的孩童尚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蒙學讀物叫做神話故事。而道門遺留下的一些蒙學讀物，則講述了一些星河文明之前的太古神話。

「我曾與漫天星辰為友，我曾懷抱過無盡星河。」九歲少年的書案一側，依舊鐫刻著這段天真爛漫的文字。

在那一日，他放下那些古籍，一步踏入了言出法隨的道門法籙境界。

再後來，則是晉入了更高一步的無名境界，直至達至我極意氣，成就六品超品的戰力水準。

再後來與阿洛大戰小戰仍舊是很不服氣之後，少年終於明悟了讀書不能拯救世界，練武才能。於是乎加入了浩浩蕩蕩的東征軍中，隨從當朝一品，位列三公之上的大司馬大將軍漢王麾下五軍十營東征野獸，掃蕩星河。這一路歷戰之間，少年一步步觸及了武夫的極意境界，自身體魄、力量、意志、氣機、心念都已達到了一個普通武夫的頂點，然後水到渠成的突破。

這是少年平淡的修行路，他資質平凡，遠遜阿洛這等頂尖武夫，日日發愁，只能不斷的給自己打氣，讀書能使人變強，雖然是日復一日的緩慢進境，但終有一日他能夠把阿洛摁著暴揍一頓。

十年東征仍未修行至武夫九品開山，少年本以為自己已於武道無路，只能孤注一擲的將薪火戰血化作源能，補足自身的炁體源流。在這困厄之中，卻是終於成就了不動明王身，十等不動明王，估摸著足以和橫行天下的戰族戰士們掰掰手腕。

少年心思無人知，縱使說來亦太裝。絲毫不知道自己帶來多大震撼的少年此刻正不斷的搜刮著一個個方寸之間，其中那些金屬殘片都被他小心翼翼的記錄一遍隨後收藏起來，手中那立方體化作一柄橫刀，親昵的纏繞在他的手臂之上。

第一代仿戰體、戰兵、戰甲合成裝備，少年東征時主戰器河洛橫刀，原體參照了漫天星辰的原火模型，鐫刻著化虛為實，言出法隨的基本能力。

逆天的能力往往有著更多的限制，因為自身境界太低，戰刀能夠交換的僕從往往與主人保持著相近的境界，所以在這種大戰之中能夠發揮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維持六道神仆的交換源能時刻消耗著少年的體內源能，但修成明王之體后的少年回復能力也提高了一些，不至於一戰鬥就完全脫力。

剛剛人前顯聖固然舒爽無比，但裝逼有風險，戰鬥需謹慎。經歷過無數次三品乃至一品戰將在頭頂氣機席捲星河的壯闊場景之後，學會在戰鬥餘波中苟住小命的少年深知外面那一千多武卒和近百名戰族，以及那隱於暗處伺機而動的十家四品發動戰爭陣勢之後的恐怖破壞力。

曾幾何時，殲星炮在我身後轟鳴，又有多少次，星辰在我面前炸成數十億倍的星塵粉末。堪比三品戰爭律動的小規模戰陣，可不是他這種底層武夫可以正面硬抗的。

深知這一點的少年連遊走都懶得遊走，那種覺得你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就能夠到處偷襲的愣頭青多半是連戰場都沒上過，所有的襲擊成功率都是靠情報差打出來的，目前幾乎被完全壓制的少年敢冒頭就會遭遇不死不休逐步包夾的猛烈圍剿。

那又如何呢？少年猛然砍出一刀，一個武卒還未反應過來，刀身便已劃過了他的身軀。

一個呼吸間就有數十個武卒被一刀斬過，生機喪失的身軀被方寸之間裹挾著瞬息消失無蹤。

十數道攻擊落在那空間之中，卻是泥牛入海，只能聽到少年一聲悶哼，還有濺出的一蓬金色血液。

少年剛剛返回原來的位置，一抹流光便緊隨而至，橫刀橫檔，攔住這試探的一擊，但隨後而至的便是漫天猛烈的赤龍封鎖。

走。猛地一拍刀身扭轉自身空間，少年劇烈的喘息著，傷口牽動氣機不規則的波動，再次被捕捉到挪移的位置。

少年站於原地，身側諸多細小如蚊蠅一般的身影浮現出來，皆是正襟危坐，彷彿陷入了某種悟道的極樂之境。

悟者一道，是為智慧。廣博精深，是為明王。摩珂無量，廣度慈悲。

傳承至古老宗門又經過現世一代代武夫修行的悟者一道，號稱是武夫最難修行的一支，而悟之極意更是虛無縹緲，絕非是對於自身力量的極大加強，而是一種似有若無的信念力量。

信念，虛無縹緲卻又廣博無量。曾經太古之時的人們捨棄了虛無縹緲的信仰，而堅定的握起了手中的武器，這便是悟者之覺，武夫的覺醒。

「方寸之地，皆為我之無界。」

「方寸之內，皆為我之萬象。」

嗡鳴聲愈來愈大，少年身側盤坐著數十萬之數的蟲孑之屬，周身閃爍著暗色流光，數千道赤龍蜂擁而至，卻是被無聲無息的吞沒。

蟲孑一個個扭動著爆炸開來，化作一隻隻身具三對翅翼，似龍似蛇的奇形蟲類，隨即翅翼張開，噴吐出無盡霞光。

「列陣防禦。」數個領頭的戰士只來得及出聲喝令，霞光便輕飄飄的落入了戰陣之中。

「小心啊∽」原本緊張的戰士突然感到了一種奇妙的意境，他本來收到桎梏的武學境地竟然開始有了突破的徵兆。

千餘名戰陣兵士竟同時陷入了突破之中。

「悟道引。」一個身影詭異的挪移至少年近身，包裹著雙手的黑色臂甲閃爍著恐怖的雷霆。

「想法很好，可惜這種層次的悟道引，不足以控制我等四品戰血。」

雷霆猛然包裹了少年，與此同時，他的腳下蔓延出無數藤蔓將其包裹，讓他硬生生的在原地承受了這四品戰血的全力一擊。

「被你所殺的萬象營小帥，是我的族中兄弟。教你死個明白，雲州何家，賜你死刑。」雷霆無窮無盡，身處其中的少年承受著這恐怖的攻勢。即使是修行至十等的十品超品不動明王身，也難以承受這數個等階之上的萬象之極——雷澤。

雲州何家，武夫魁首，十家之尊，兼修古老武道與戰血武裝，於當世戰族之中，近乎於無敵之境。

當代家主何武尊，一品戰血超脫，半步武夫超品。武夫與戰血修行直追當世的兩位領軍人物，為年輕一代的領軍者。

一皇，一王，八公，十戰。除去核心人物被流放入下十九城的一些勢力之外，目前源星的核心勢力之中，何家的處境一直十分微妙，而這次東征之中看似影響微小但卻實則博弈深遠的軍中嘩變事件，則是對何家的地位一次不大不小的挑戰。

如何處理，處理到什麼程度。何家與何家真正的定海神針老令公之間究竟關係如何？這都是各方勢力想要試探的內幕。而這次何家暗中參與這場血斗，必然會引起一些有心人的關注。

「武夫何家，還是戰血何家？」陸阿九忍受著極刑痛苦，忍不住反唇相譏。

「小子，大勢之下，我何家所行之事，又豈是你能置喙的。」

「呵呵，搶功殺人，謀害同族，這種事我還真的懶得說。」

「死！」怒急攻心的雷霆戰血全力爆發，中心閃耀著白色閃電，猛地扎進少年的心臟之中。

金光暗淡，少年的不動之軀似乎到了極限，金色血液沉寂，五品十等的不滅之血再也難以維繫生機。

「不動明王身，不過如此。」修行已有數十年的何家戰血一眼便看出了對方的潰敗。超品武者的神話不滅，尤其是數千年前那一位不動明王，堅忍不滅，智慧若海，於瀚海之中苦行，感化蠻夷，建立沙漠王庭，一等不動金剛的防禦，便是站著讓沙漠王庭的隕星獵刀斬過也是毫髮無傷，少年能夠以十等擋住他的七等雷澤之力也算是防禦出眾，但比起金剛戰血，似乎還差了許多，更遑論與傳說中的十品超品媲美。

血液化作暗紅，場外為陸阿九大聲加油的王猛也是猛地愣在了那裡，同是修行不動力士的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少年，加油啊。」他下意識的喃喃道，那是之前短暫的場外，他們在一起喝酒時互相打氣時的對話。

「死吧！」何家戰血以手為刀，黑色雷霆猛地刺入少年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