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為霜情動蒹葭淚
每一次,春暉寥落的時候,他總會摘下殘留在枝上的一瓣花瓣。將它放入口中的那一刻,口中的苦澀和曾經的回憶一樣,依舊是帶有別樣的芬芳。
這種感覺一如愛情,對白為霜來說,這份最初的苦澀,融化在口中,在心裡,在靈魂深處生根發芽。破土而出的卻是用無盡的愧疚,罪惡和痛苦,灌溉而出的美麗花朵。
他總會想起,那如同昨日的才說過的話,依舊是那麼清晰可聞。
愛,是一份罪,遇上了對方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審判。
可如果,審判的人是你,我也甘之如飴!
……
一雙手顫抖著握住了門把手,白為霜卻並沒有立即打開門,只聽得出房間里出奇的安靜,一種強烈的不安在他心中瀰漫。
她還活著嗎?
正在他猶豫著是否進去時,門突然打開了,門把手帶動著他,直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而他的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一個人把門打開后,看到差點摔倒的白為霜直接一把扶住。白為霜站穩了后,直接忽視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穿著病服的蒹葭。她正靠著牆和她母親低聲說著話兒,一條腿綁著石膏吊在病床上。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白為霜終於鬆了一口氣。
白為霜這才看到扶著自己的何時了,看到他莫名的笑意,他才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應該是被騙了。看著何時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的焦急忐忑和憤怒一股腦兒發泄出來,直接拳腳招呼上去!
「莫動手,有話好好說,你還沒吃飯啥?你們聊,我給你買點兒吃的去!」何時了一見架勢不對,擋住白為霜的拳頭,便腳底抹油般的跑了。
「阿姨,你好,我聽何時了說方霞受傷了,就來看看她,一時來的匆忙,沒帶什麼禮物,還請見諒。」白為霜看到他走遠后,這才冷靜下來,看到阿姨也在,就禮貌的問候起來。
「沒得事的,大老遠的過來,你能來看哈小霞就很好啦,你還是學生,啷個能讓你破費,你們聊,我去洗點水果。」說完便拿了點水果,端出去了。
「蒹葭,我來了。」
蒹葭沒答話,就這麼一直看著白為霜的眼睛,眉頭緊鎖,神色複雜。
「蒹葭,我來了。」
蒹葭明明想笑,卻在聽到這話后,淚水卻再也止不住的啪塔啪塔的掉下來,淚如珍珠,衣服很快就被浸濕了。
白為霜看到她的淚水,頓時心如刀絞,所有的不快和猶豫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他上前一把抱住蒹葭的雙肩。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來晚了!」看著蒹葭的眼睛,看著那止不住的淚水,看著蒹葭怎麼抹也抹不去的淚。
白為霜緩緩低下頭靠近蒹葭的臉。一時間蒹葭驚呆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看他的樣子,她以為白為霜是要吻她,可這時,她卻莫名的想到,自己今天還沒洗臉,沒刷牙!
她沒想到會這麼突然,正在她拒絕也不是,接受也不是的時候,她的心中的那隻小鹿彷彿就要跳出來。她只能看著白為霜的唇靠得越來越近,蒹葭心裡滿是期待又滿是忐忑。淚水也在這一刻忘記了繼續流淌。
可她卻猜錯了,當要吻下去的那下一瞬間,他的臉偏了一點。白為霜的右眼將蒹葭的左眼緊緊地貼在一起,殘留的淚水瞬間將白為霜的右眼浸潤了。
「不要哭,我來了,以後你的淚水就是我的淚水,你的一切,由我來守護!」
聽到這話,心中微微失落的蒹葭頓時驚呆了,她的心在這一瞬間徹底融化。蒹葭感受著為霜從眼睛,從手上傳來的的溫度,感受著他的氣息。
那一句「你的淚水,就是我的淚水」頓時將蒹葭心裡的無數苦澀與心酸都都驅散了,剛停止的淚水更加洶湧。蒹葭立即緊緊抱住白為霜,開心而放肆的哭了起來。
白為霜也緊緊抱住蒹葭,就這麼抱著,直到蒹葭慢慢平復下來。
這時,門外蒹葭的母親,透過門縫,看到了這一幕,卻只是嘆了一聲,便坐在了過道的長椅上,怔怔的出神。
「如果今天你沒回來,你準備什麼時候給我答案?」蒹葭靠著白為霜的肩膀,輕聲的說道。
「準備放假回來就找你說。」
「一樣的答案邁?」
「……一樣!」白為霜突然一愣,想了想回答到。
「我明白了。能認識你,我很開心,也很幸福。在你上大學的日子裡,我不能陪到你,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無論遇到什麼事,我的心都只屬於你,你的悲歡喜怒,就是我的悲歡喜怒!」蒹葭堅定的說到,趁他不注意,蜻蜓點水般親了為霜的臉,便轉過頭去,轉過頭的神情,卻一瞬間變了。
白為霜看著蒹葭親自己時的羞紅的臉頰,一時看呆了,恍若一隻呆雁。
他發獃時,卻想起幾天前,收到的一封信,是蒹葭寄來的。
那天白為霜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是九月二十八日下午兩點。
而他捧著這封信整整三個小時,一遍又一遍反覆讀著這封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看著熟悉的字體,思緒卻已然飄遠。
當他回過神來,只嘆了口氣,沉默無言。信中問了他一個問題,就是剛才蒹葭問的那個問題,也是她第十八次問這個問題了。
當時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每一次想要給出答案的時候,腦海里不禁想起了那場噩夢,時隔多年,依舊讓他膽寒。
無奈之下,他只得也只能騎上自行車去校外的一條河邊,找到一塊草地,躺下,自行車胡亂倒在一旁,死屍一般地躺著。
白為霜很喜歡躺在草地上,特別是河邊,湖邊的草地,每當他感到壓力或者逃避的時候。躺著的他,看不到人,也看不到自己,眼裡只有一片遼闊!
在高中時,他總會在周末去一個湖邊的草地上待著。可無論他是否約上同學一起同去的時候,總有一個人,會默默跟著他。班上的同學知道她喜歡他,而他卻裝作不知道,或許是真的不知道。
現在,他給出了答案,在他抱住蒹葭的那一刻。可這個答案,他卻不知道這是他真正的噩夢的開始。
忽然,開門聲將兩人驚醒,白為霜回頭一看,原來是何時了和阿姨進來了。
「來來來,吃水果!」
看見阿姨端著一盤洗好的水果,忙迎了上去,接過水果盤,給蒹葭拿了個蘋果,給阿姨和何時了也遞了蘋果過去。然後道了聲謝謝,就把何時了拉出門外,擺聊齋去了。
「到底啷個回事!不說清楚,我廢了你!」白為霜露出兇惡的神情,逼問著何時了。
「也得沒啥子,斗是前天我路過郵局的時候,那天下到雨,看見方霞被一輛車給撞啦,還好下雨天車速慢,只是撞斷了右腿,並沒有大礙,司機也算盡責,把她送到了醫院,我也跟到來了,聯繫了阿姨。她說是想給你寄信,想見你,所以,我斗把你騙來了。」
聽著何時了看似很圓滿的解釋,一時也就放心了,然後很鄭重的對他說了聲,「謝了!」
何時了眼裡閃過一絲別樣的神情,似乎是嫉妒,又或許是羨慕。他也沒多說什麼,將手中的口袋遞給白為霜說道:「給你帶了一碗面,先吃點。」
吃過飯後,和蒹葭聊了很久,就到午飯時間了,阿姨給帶了些吃的回來,白為霜不覺得餓,只吃了一點。
下午便繼續和蒹葭聊著她的病情和近況,說著說著,白為霜靠著椅子睡了過去。何時了早已離開,阿姨也沒有打擾他,只是十月的重慶依舊炎熱,病房裡空調也長開著。蒹葭就讓阿姨給他蓋了件衣服,這一覺便睡到了晚上。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恍地驚醒,他發現自己還在病房:「抱歉,我睡著了。沒影響到你們吧?」
「沒有,一路上沒睡好吧?」阿姨關心的問到。
「還好,現在好多了。」白為霜幻視了病房,何時了已經回去了吧,畢竟他學校就在重慶。而蒹葭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
「阿姨,弄么也晚了,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蒹葭。」說罷準備離開。
「你住哪點兒?」
「找家旅館兒住一晚上斗可以了。」說完轉身離開了。
「傻孩子,他走了。」阿姨對著蒹葭嘆到。
「媽……」然後看向門外。一時沉默了下來。
「放心,你的病肯定能治好。」
原來,在蒹葭寄了第一封信后,便得到了醫院的複查通知單。良性腦腫瘤。雖然可以治,但對於這個並不富裕的家庭來說,醫療費無疑是一筆巨款了。
那幾日,蒹葭在房間里獨自啜泣著,不是抱著玩偶,就是看著筆記本,她的父母也坐在客廳中,無言的家裡有著無盡的嘆息。
其實並不是蒹葭高考失利,而是想知道白為霜填了哪所學校而等到填志願的最後那一天,她又暈了過去,醒來后卻已經錯過了時間。想補錄也沒有與白為霜相同城市的學校,哪怕同一個省,相近的城市也都沒有。所以她決定復讀。
可上學不久,再一次暈了過去。在醫院查出是腫瘤,因為是小城市,查的不明確,父母也沒告訴她結果,便找個時間去重慶複查一次。骨折也確是因為去寄信。只是何時了瞞了腫瘤的事。不過數十萬的醫療費用,蒹葭也只得打消了繼續求學的打算。
「離為霜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不過答應了要照顧我的,他會做到的吧,我一定會等他。」
看著窗外燈紅酒綠的繁華都市,與病房內清冷孤寂的氣息,恍若隔世般,蒹葭這一晚想了很多很多。
夢裡,似乎是和為霜美好的未來,只希望夜不要太短,不要被黃鶯兒驚醒。
晨光熹微之際,白為霜已經醒了,昨晚洗了個澡,似睡未睡間,他想了很多事。如果蒹葭死了,他會怎樣?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