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犯
等許乘風醒過來,已是第二日一早。
他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抬起右手,那顆紅痣還在。
痛感現已完全消失,代表蠱蟲已經沉睡,掌心的傷口被包紮了起來,很精心。他動了動手/指,只有些微微刺痛。
系統擔心道:「宿主,你昏迷了一夜,總算醒了。」
許乘風回想起魏傾說的關於蠱蟲下次蘇醒時的情形,不禁問道:「這蠱……你真的沒辦法嗎?」
系統有些消沉:「規則如此,我無法打破。」
許乘風陷入了沉默。
半響過後,系統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精神起來,「噬情蠱等到十日之後再次發作,它在宿主的體內已經種下,發作起來的疼痛感只會比這次更強。這蠱一直受魔尊用血溫養,又喚做噬情,宿主只能與魔尊……才能緩解疼痛直至消失,等到下次發作,周而復始。」
許乘風:那我不如直接死了。
系統頓了一下,轉折道:「不過,我也不確定,有一個方法,宿主可以試試,或許能行。」
許乘風:「是何方法?」
「謝沉雲體/內的魔脈特殊,又是萬中無一的體制,大概可以幫到宿主。」
許乘風……???
他的神情一瞬間奇怪起來。
系統咳了一聲,解釋道:「不是讓你與男主……那啥,我的意思是宿主可以用男主的血,也許可以在發作之時安撫蠱蟲的躁/動。」
……讓男主用血喂/他身/體/內的蠱蟲,如果他體/內的蠱蟲一直無法去除,他與謝沉雲豈不是要關聯一輩子?
雖然他在任務完成之前都要與謝沉雲在一起,但這不一樣。
正在這時,男主推門進來,手上端著吃的。
謝沉雲一眼就看見師尊醒了,快步走過來將東西放下,來到許乘風床邊,關切道:「師尊,你感覺怎麼樣?」
許乘風一看見男主的臉,突然就想起他剛才理解錯了系統的意思在腦海中腦補出的一些事,竟然有些無法正視謝沉雲整個人了。
「師尊,好些了嗎?」
許乘風腦補完,抬眼就又看見男主詢問關心的眼神,一瞬間無法面對為人師表四個字。
「已好了。」他努力維持回面部表情,看著謝沉雲將桌上的白粥端了過來。
謝沉雲舀了一勺吹了吹,將勺子遞到他的唇邊,「師尊的手不方便,弟子代勞。」
許乘風一個仙修,手受了點傷,不可能柔弱到連喝個粥都讓徒弟喂的地步。他起身下床,拿過粥碗坐到桌邊,看到昨晚的血跡已被清洗乾淨。此時敲門聲響起,是他那三個徒弟。
周裴琴對他好一陣噓寒問暖,恨不得傷的是自己,江隱與他差不多。
沈憐渡道:「師尊,此事只有我們師兄弟四人知曉。」
許乘風應了,這件事辦的不錯,現今白月宗有外人在擴建宗門,謹慎一些不節外生枝是對的。
沈憐渡躊躇了幾息,又道:「昨晚師尊昏迷之後,三師弟一直在照顧師尊,又在床前跪至天明,清晨去給師尊準備熱粥。」
許乘風嗯了一聲,沖著男主點了下頭,他沒有向四個徒弟解釋昨晚的事,他們也很默契的沒有開口詢問。
他自己著了魔尊的道,男主居然在他床前跪了一夜。
他不由的又看了男主一眼,發現謝沉雲也在看他。
「為師要閉關幾日,在此期間你們師兄弟幾人不要下山。」用男主的血喂/蠱蟲是下下策,在下次發作之前還是要想盡辦法試一試,若有事,及時出關便是。
……
第十日。
沈憐渡與二師弟小師弟正在山腳處驗收房屋,忽見天邊數道遁光往這邊飛馳而來,遁光正好飛至白月宗山門處,落地之後現出幾個人。
許乘風的徒弟這些天將各門各派的著裝樣式特點都記了個大概,此時見山門外來人,倒也都認出了宗門派別。
兩派三宗四門中,除卻太辰宗、天青宗、玄秀門、悅薇派,其餘皆悉數到場。
清瀾派與折雲門長青門站於一處,穹蒼宗處於邊側,凌岳門處於最前方,一共來了五個人,一派一宗三門各來一人。
看氣勢,來的都是首位掌權的。
沈憐渡與周裴琴拜入白月宗幾年,除卻一月之前與穹蒼宗的幾人交過手之外,白月宗山門外還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沈憐渡微側身,低聲與江隱道:「小師弟,快去與你三師兄說,讓他不要出來。」他嘴上說著,臉上不見一絲慌亂,一張丰神俊秀的面容未現波瀾。
江隱也知道事有緊急,應了一聲,閃身而上,幾個起落間就到了正殿前。
周裴琴緊皺眉頭,將靈劍召了出來。
謝沉雲的事他們幾個都知道,也知道他身/上有靈脈存在,但那又如何,他們四人有共同的師尊,靈脈與之相比,不及這其中萬一。
沈憐渡作為大師兄,師尊不在,現下他理應出來說話,先禮後兵理數做全,也不怕落人話頭。他正正噹噹行了一禮,正色道:「不知各位宗主門主掌門,來我白月宗山門外所為何事?」音色平穩,不見分毫怯弱。
凌岳門門主葉白聽罷冷哼一聲,也不回他這句話,隨便一拂袖,帶起一片厲風掀去。
修仙之人看不出年歲,葉白保有一副年輕外貌,眉眼間存有一股陰鬱之氣。他本愈直接去到白月宗正殿,卻不想他掀起的那片厲風非但未將那二人傷到分毫,反倒被一股力道反彈,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他不由閃身躲開,看著厲風將遠處兩顆高樹掀斷。
一時間,面色更加不善。
「護山大陣?」葉白驚疑中帶著不可置信,不過一個不知名的小宗,竟會有護山大陣,還將他的修為破解了!
他當即使出兩成靈力,結果仍被反彈,臉色立刻黑了下去。
「是四象衍天陣。」清瀾派掌門看上去是個書生模樣,外表看上去文弱了些,「早就已經失傳的法陣,我也是在古籍中讀到過一二,了解不多。此陣威力強大,作為護山陣法,其他與之相比,皆不能出其右。果然是飛霞山許氏後人,好東西不少。」眉目垂落間閃露出一片精光。
「哦?」折雲門門主聽后神色間滿是興味,他本身是個附庸風雅之人,衣著樣式精細無比,很是講究。他轉了轉手中的匕首,眉眼一抬,慢條斯理道:「豈不是正好。」其中包含的欲將之佔為己有的意味毫不遮掩。
「此陣於分神境如何?」葉白側頭,眼神中帶著幾分蔑視。
清瀾派掌門名喚薛岩,他頗為惋惜的搖了搖頭:「你一人有些難處。」接著隨即話鋒一轉,揚眉道:「若是我們幾人幫你,必破無疑。」他說的肯定,向葉白投去一種詢問的眼神。
那眼神是什麼意思,葉白只瞟了一眼就懂了。
無他,不過是想分靈脈罷了。
哼,一群道貌岸然的傢伙,明明貪得無厭表面卻虛偽至極,明明早就心/癢/難/耐的想要動手卻非要借著他凌岳門的由頭來撿便宜。
可眼下,這便宜還得非讓他們撿不可。
葉白想著,眼神更加陰鬱了幾分。
兩派三宗四門於劍冢秘境回山之前,其中幾家曾在伏余山中發現聚妖陣所在,這畢竟是大事,秘境之行時又有魔尊來犯,當時確實被當成了一回事。可等到回山之後知曉了謝沉雲的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一月之間仙道暗藏風雲。
仙道仙道,並不是你修個仙就存的都是好心思。
聚妖陣和魔尊的事突然之間就被給出了答案,因謝沉雲身存四種靈脈,剔除仙道不說,妖、鬼、魔皆是邪道,而當時謝沉雲就出現在了劍冢秘境之中,還與他們正面見過。由此說來,那聚妖陣是謝沉雲所繪,魔尊魏傾與護法周容也皆是被謝沉雲身上所存魔脈引導,要將他們仙道趕盡殺絕。至於他為何在失蹤七年後突然出現,必是躲起來避過世人潛心修習邪魔外道,只等今日歸來血洗靈蒼塗炭生靈,沒準當年謝氏滿宗就是被他殺盡的。
此言一出,修/真/界嘩然。
為此幾家碰了幾次頭,商討了幾次,結果皆是不歡而散。
太辰宗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其宗主清玄道尊楚楓溪幾次都不曾出面,讓人拿不准他的態度。蘇紀榮派中與齊顯門下弟子在秘境中受了許乘風的恩惠,竟站在白月宗一方。據說那天青宗轄地桐蘭城日前幾萬活屍作祟,差點釀成大禍,是那許乘風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方免去無數百姓被戮之險,現今有不少人在凡人界傳頌他仙人臨世,那凡界國君也視他為福澤之人,為此天青宗也站在了許乘風一方。
「葉門主,說好的,事成之後,謝沉雲的靈脈歸你們,那人歸我。」折雲門門主南向欽,生了一雙桃花眼,容貌乾淨,就是帶著幾分痞氣。「到時候可別見/色/起/意,跟我搶人。」他一句話說完,自己笑出了聲。
葉白沒接他的話茬,面色不虞道:「動手!」
他單手垂在身側,正有強勁靈力運於掌心,折雲門南向欽,清瀾派薛岩,長青門解良,隨著葉白一句話,皆上前幾步與葉白齊平,正要調轉靈力助葉白破陣。忽見面前一道靈光乍現,來人竟是悅薇派掌門蘇紀榮。
「嗯?」南向欽看見她,嘴角含笑,發出一聲不明意味的單音。
蘇紀榮背對白月宗面迎幾人,端的是絲毫不讓的氣勢,臉色漸沉,不悅道:「如此作為,枉為仙門正道。」
葉白見她如此,眼神陰翳的左右動了兩下脖子,道:「蘇掌門,你這是與我過不去。」
蘇紀榮無視了他語氣中的威脅,手中靈器已經召出,「長凝道君與我派有恩,再者,我派與你凌岳門也不是今天才過不去的。」她一介女流,能執掌一派之主,並讓悅薇派在兩派三宗四門中佔有一席之地,可見絕不是僥倖得之。
南向欽嘴角扯出一個弧度,他拇指摩挲著匕首外鞘,揚眉道:「蘇掌門,你這般咄咄逼人是要斷了我與美人纏/綿的機會。」
蘇紀榮聽得這般言語,也知此人一貫作風,正要呵斥一句,誰知有一道聲音先於她開口。
「真不要臉!
她循聲一看,見遁光自空中落地,來的是玄秀門門主齊顯。
蘇紀榮的神色頓時變得挺微妙的,自從她的愛徒沈如寒死後,他們一門一派之間早就種下人命血仇,連一句話都說不得,沒想到那齊顯居然在這種時候與她站在了同一處,站在了白月宗一處。
「怎麼,齊門主也有興趣?」南向欽打趣道。
齊顯被他說的面上險些掛不住,轉向穹蒼宗宗主鄭英道:「清玄道尊不在,此處鄭宗主沒有話說?」在靈蒼,修/真/界有何大事,都是楚楓溪決策,而此時楚楓溪不在,位居第二大宗的穹蒼宗就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穹蒼宗宗主鄭英看外表與長青門門主解良年歲相差不多,此時他正抱著胳膊閉著眼,兩邊寬大的袖子直遮到膝蓋,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模樣。聽見齊顯喚他,懶洋洋的睜開眼瞟過去,「齊門主稍安,看情況再定。」謝良的音色十分蒼老,與他的外貌極不相符,他說完這句話,又閉上了眼。
齊顯見他如此,一副吃飯被噎住的樣子,上不去下不來。
葉白早就不耐煩到了極點,他無視蘇紀榮與齊顯,再次道:「破陣。」
其他三人紛紛準備出手,蘇紀榮與齊顯各自去攔,不料旁側鄭英一記招式用靈寶將他二人拖到後方困住。鄭英修為在分神境圓滿,差一步就要進階大乘境,蘇紀榮與齊顯皆是分神後期,一時間竟是無法脫困,眼見那前方四人齊齊出手,就要破陣。
在後山閉關的許乘風感受到一陣來自陣法的強勁波動。
他睜開眼,眸中似含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