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
謝沉雲四人被張星凡帶著去了扶秀峰的住處,許乘風留下與楚楓溪說話,他留了一抹神識在男主身上,以防萬一。
說是說話,實際上自從互相打完招呼之後兩人一句話沒說。
二人並排走著,似乎也沒有特別要去的地方,許乘風被楚楓溪帶著在梅林附近走了一圈,漫無目的。許乘風說不準楚楓溪這是什麼意思,大概是特意在這裡等著他,也不說什麼事,難道只是為了帶他逛梅林?
在他旁邊待久了,許乘風覺著自己袖子下的指骨都在往外冒寒氣。
兩人一個著白衣,一個著淡衣,楚楓溪一直不說話,他也不好開口,不由在心裡比量著,楚楓溪好像比他稍微高了一點。
不知不覺走到梅林盡頭,前方是一方深崖,高度應與滄海崖相差不多,從上望去霧遮峰巒,隱約可見太辰宗其他峰上飛檐錯落,可聽見崖下獵獵風聲。楚楓溪站在最邊上,許乘風后他幾步,見其臨風如皎,雲凌似仙,卻不知為何看著他的背影莫名生出一種孤寂之感。
許乘風眨了下眼,大概是錯覺吧,如清玄道尊這般高度,早就勘破紅塵萬物,如何還會在乎何為寂寞呢?
他來這太辰宗是有正事的,眼前梅花與風景是很好看,但眼下都不及男主重要,許乘風醞釀了一下,正要開口。
忽聽見楚楓溪道:「有朝一日……」
許乘風正待聽下文,下文卻沒了,那邊楚楓溪住了口,並不打算就此話說下去了。
他實在是不明就裡,卻見楚楓溪轉過身,寒涼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正巧一陣不弱的風從崖下湧來,揚起二人髮絲衣袂,將身後白梅吹落大片,打著旋從許乘風衣衫上盪過,留下滿身梅香之氣,而後他終於聽見楚楓溪說了見面之後的第三句話。
「很襯你。」音色涼若萬載玄冰,終年不化。
許乘風……
許乘風???
襯?我?襯我?很襯我??
這是誇獎嗎?用這種兩人彷彿有深仇大恨一樣的語氣?
……不,這不是重點,男主的事才是重點。
許乘風斟酌了一下用詞,正要再次開口,就見楚楓溪從崖邊走回來,直走到他旁邊,抬手從他的發上拿了什麼,攤開掌心在他身前。
是一枚破碎的白梅花瓣。
許乘風:「……」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這並不是他想關注的事。
「道君身/上有一股香氣,冷然熾烈,與這梅花很像。」楚楓溪將掌心收回,花瓣隨即掉落在地。
許乘風:香氣,有嗎?聞不到。
楚楓溪一句話說完,就站在他身邊不動了。
這無聲的尷尬是怎麼回事?許乘風不禁用指尖點了點衣袖,內心十分無語,面上還要泰然自若,他道:「那件事如何了?」終於問出口了,怎麼感覺彷彿爬了十座山一樣,累的喘不上氣。
楚楓溪看他,看著他的眼睛,道:「入夜,岳海峰,清霜殿。」
許乘風:……意思是在清霜殿中給出說法的吧。
人冷,不說話冷,說話更冷,就連大殿的名字也跟人一樣冷。自從步入仙途之後,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冷意,他想打個哆嗦,強行忍住了。
得到了確切回復,許乘風心下稍安,只等晚上好好將事情捋順,爭取找出些可用的線索,要不是正好趕上岳海演武,還找不到人這麼齊的機會,仙道中到底是否有人存有不軌之心,男主的血仇是否背在那些人中某一人身上,倒時再見分曉。
許乘風腳下動了動,忍不住想要提議他二人迴轉,卻聽楚楓溪突然道:「你身/上有蠱。」不是懷疑,而是肯定陳述。
他心間閃過一陣凜然,讓他人知道他被種蠱並不是好事,即使這個人是楚楓溪,即使對方一直未表露出任何不善,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他不能對外面任何人交出十足的信任。
許乘風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只是淡然處之的回道:「楚宗主對蠱蟲一道有研究?」
他問的隨意,楚楓溪回的認真:「略懂皮毛。」
而後,直接抓起許乘風的右手腕,將衣袖微微上推,露出了上方紅痣。
「噬情。」楚楓溪道,隨後將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
一切不過閃息之間,在許乘風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手腕已被握住,而他完全無法掙開,甚至此處若是還有旁人,完全會以為他是心甘情願將自己的手腕送到了楚楓溪手中,十分樂意,不見半絲反抗不願。
這就像是被敵人捏住了命門,眨眼之間就能要了他的性命,許乘風不禁蹙眉。
「有兩個人的血,是謝沉雲?」楚楓溪收回手,將他的衣袖拉好,把他的手放回身側。
許乘風無法點頭,看的這般清楚,彷彿在他面前毫無秘密可言。
「另一個人,是魔尊。」他道:「今晚蠱發。」
許乘風靜默無言,楚楓溪也不再說話,他往回走,許乘風想了想,跟在了後面。
二人走過一片梅海,走到了扶秀峰主客居處。
張星凡正在外面等,看見他們立刻行禮道:「有些事需要師尊處理。」
楚楓溪側身道:「通知各家首座,小半個時辰后,清霜殿中議事。」語畢沖著許乘風示意了一下,於晃神之間消失在原地。
許乘風不由得鬆了口氣,看了看天色,小半個時辰后也離入夜尚早。
莫非……是為了避開他蠱發的時間?
這麼一想,莫名詭異。
……
時間一晃就到,許乘風一番思量,將之前江隱給他的木質手串拿了出來,戴在了左手上,平時手腕一抬,應該就能被人看到。他將其餘三個徒弟留下,帶著謝沉雲去往清霜殿。
殿中眾人與他到的時間相差無幾,從進門開始,各種視線分別投在他二人身上,許乘風明顯聽到了幾道毫不掩飾的冷哼聲。
他與男主找了個地方站著,與一眾人拉開距離。
「清玄道尊,這是何意?」許乘風剛站定,就聽見有人迫不及待的發出了質問,他看過去,見是長青門門主解良。
楚楓溪冷麵站在首位,不為外物波動,見解良問話,涼涼看他一眼。
解良一瞬間有些瑟縮。
「明知故問,自己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沒等到楚楓溪開口,對面的齊顯先懟了過去。
兩派三宗四門中,太辰宗在首,悅薇派與玄秀門中間隔著天青宗在右,其餘在左,許乘風兩人在右側後方。
「齊顯!」解良怒喝一聲,兩句話下來就要動手。
「真麻煩。」齊顯身邊一人,看模樣似是十八九歲,一身少年英氣,身高與許乘風差不多,他唰的一下揮出去,解良腳邊的地板上現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解良簡直怒不可遏:「塗映瓊!別仗著修為高隨便發難!」他這話說的有些底氣不足,塗映瓊與鄭英一樣,都是分神境圓滿,只是通向大乘境的門檻較之鄭英稍差一點,但那也不是他能撼動的。
塗映瓊一臉不耐,神色嫌棄到極致,恨不得過去踹上幾腳,「在我天青宗恩人面前,真是丟人現眼。」
言落轉身望向許乘風處,露出一個求表揚求誇獎的表情,變臉堪比翻書,令人嘖嘖稱奇。
許乘風:天青宗宗主別具一格。
蘇紀榮道:「這次人來的這樣齊,往事可以拿出來說一說了吧。」
葉白聽她如此說,不由陰鬱著一張臉駁道:「我凌岳門秘寶,被白月宗據為己有,我上門去要,有何不對?」
齊顯炸道:「你那是要?搶還差不多!你們四家……不對,五家聯手,差一點就要將人家宗門掀了,還好意思說!」他喊完,想起許乘風在看著,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葉白森森笑道:「我凌岳門尋找秘寶多年,如此一遭已經給足了白月宗面子。」他轉向許乘風道:「許宗主,你說是也不是。」
許乘風靜靜站著,未被這句話觸動分毫,「是也不是自有分曉。」他將魂釘從羅天戒中取了出來,抬袖間顯露出左手腕上的手串,足夠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不動聲色的將眾人的反應收入眼底,暫時未見不對。
葉白道:「我上門取回魂釘,得知謝沉雲在白月宗潛藏,故請其他幾人一同擒獲,為天下除害,何人敢說我一個錯字!」
豈料話音未落,便有一人立刻不給面子道:「我敢!」塗映瓊簡直不耐到了極點:「再說我恩人一句不是,我將你凌岳門炸了!」他隨手一揮,在地面上揮出兩樣東西。
許乘風一入眼便認出,那是秦喻與沈如寒的皮。
塗映瓊斜瞟解良道:「解門主,不會不認得此物吧。」
這兩樣東西一拿出來,除了楚楓溪與許乘風二人之外,餘下幾人皆驚。
蘇紀榮上前幾步,臉色差到極致,半響後方道:「是我愛徒沈如寒。」
解良蹲下/身細細翻看了一陣,古怪道:「竟是我座下大弟子秦喻!」他起身指著塗映瓊道:「這是你從何處得來,為何如此!」
這兩樣東西在天青宗的消息塗映瓊一直未曾放出去過,現今拿出來確實把某些人震了一下,畢竟魂釘一事就是圍著這二人而起。
「是我。」許乘風淡淡道:「魂釘是我從秦喻的太陽穴中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