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烙心之語
蕭晟內心百感交織，深深呼吸一口氣，對著木可人說：「我記起來了。」
原來，是那個小傢伙。
那時候，他多少有些潔癖的。再怎麼樣，蕭家總是被打理得乾乾淨淨。
所以握住了木可人手掌時候，蕭晟就已經有些後悔了。
有些臟呢，把自己乾乾淨淨的手都弄髒了。
他本來想立刻就鬆手，卻忽而發覺，自己掌中的小手輕輕的顫抖。
那個女孩子一直垂著頭，都不敢抬頭見人。她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可是顫抖的小手卻透出了內心的害怕。
那時候蕭晟也沒多大，對女孩子沒什麼感覺。
這男孩子，總歸是更喜歡找男孩子一塊兒玩兒的，有著相同的興趣愛好。
就連謝涵，可能比起其他的女孩子稍微親近一點吧，不過也是沒多親近。
他也還是第一次握住一個小女孩子的手掌。
很小，卻沒有想象的那麼軟，因為木可人經常到廚房幫秦淑華做事情。
蕭晟忽而心底多了一縷憐憫，並沒有鬆開手。
那時候，謝涵看到蕭晟出頭，立刻就說不追究了。說到底，謝涵是怕他生氣，生氣因為一枚鑽石別針，壞了蕭晟生日宴的氣氛。
說真的，蕭晟最開始扶起那小廚娘也是這麼想的，可那一刻，他忽而改變了主意。
他堅持要查，說家裡有攝像頭，可以查錄像。
不過，說不準那枚鑽石胸針不是被人拿了，掉了也不一定。
蕭晟一邊讓家裡保安檢查錄像，一邊讓人去謝涵去了地方找一找。
那時候他才十二歲吧，已經顯得很成熟，有條理。
他的父母縱容他，沒有阻止，可是不知道怎麼，神色卻是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當然後來，蕭晟明白了。
很快，從沙發縫隙裡面，找到了那枚鑽石胸針。
其實那枚鑽石胸針很有可能是被人偷了，可是偷了的人害怕了，就扔在了沙發縫隙，假裝是謝涵不小心掉了。
這一切，都是在十二歲的蕭晟計劃之中。
其實攝像頭也有死角，也不見得能找出真相。
只不過謝涵身邊的小孩子，就算偷了胸針，膽子肯定沒那麼大，嚇嚇就被嚇住了。
謝涵臉色不怎麼好看，謝涵很聰明，她也想到了。不過謝涵不舒坦，這樣子一來，表面上是謝涵無理取鬧了，掉了胸針卻鬧成被人偷了。
其實就算不是木可人拿的，蕭晟為什麼一定要查清楚掃她臉面呢？自己都說了，不追究了。查不清楚，木可人固然洗不清身上污穢的嫌疑，可這個身份的女孩子，也不可能出現他們的生活圈子，既然如此，有個小偷的嫌疑，又能有什麼影響呢。
這筆帳，蕭晟應該會算的，可是蕭晟還是這麼做。
甚至等找到那枚鑽石胸針，蕭晟才鬆開了手。
謝涵不動聲色的來到了蕭晟身邊，先說了聲謝謝，然後細聲細氣的說：「阿晟，你手髒了，去洗洗手吧。」
溫和而有禮貌的少女甜美嗓音，卻有著一股子對木可人的嫌惡。
只不過，謝涵卻也是隱匿得極好、極深。
而那時候，九歲的木可人，在蕭晟鬆開手的瞬間，卻驀然悵然若失。
不過現在，她這位蕭太太，一雙手被蕭晟握住，還握得很緊。
蕭晟心忖，原來可人就是當年的小女孩。
可能自己跟可人是天生的緣分吧，自己那時候連臉都沒看清楚，卻不由自主為她心軟，想要為她主持公道。
平心而論，小時候自己雖然不像現在這麼壞，可也不是日常見義勇為的。
他很慶幸自己那時候為木可人出頭，所以留給可人一個高大、光輝的形象。而不是那個在可人肚子餓時候，讓可人看見自己扔了她親愛媽媽煮的湯圓的作死樣子。
蕭晟驚魂未定，暗中鬆了一口氣，定格得很完美。
不過，若是如此，自己依稀還記得，之後還有個小尾巴。
「那天，是你幫我洗清嫌疑，找到那枚鑽石胸針。我好半天，才回過神，媽媽找到我，很擔心。我們準備走了，可我想應該對你說一句，謝謝。然後，我就去找你。我還不知道怎麼開口，你就盯住我。」
木可人心裡甜甜的，那是自己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蕭，蕭少爺。」
「噗！少爺？你叫得好土。」
感覺至少穿越到了民國。
少年無所謂：「你叫我蕭晟就好。」
那時候，她小心翼翼的縮在了牆角。
因為逆光的關係，她能看到蕭晟，蕭晟卻不大能瞧的見她。
她一向膽子很小，柔柔弱弱，總是垂著頭，不敢抬頭見人。
因為她耳朵有病，聽不大清楚別人說話，又生於那麼一個奇葩的家庭，更怕生了。
不過那時，她卻抬起頭，認真的看著蕭晟。
因為眼前這個少年，讓她感激，而且很親切，並不覺得怕。
蕭晟並不知道這一點，故而也沒覺得多驚訝。
木可人猶豫著，準備說謝謝。
蕭晟卻主動問她：「沒有偷東西，為什麼不反駁？」
那時候，他是天之驕子，鋒銳得好像是熾熱的太陽。
而那個怯生生的小心翼翼躲在了陰影里的少女，卻柔弱又嘴拙。
她盯著蕭晟，看著蕭晟神采飛揚的俊秀無比少年面容，感覺內心觸及了流動的陽光，好像金子一樣燦爛。
她心裡想，因為她怕，真的好怕啊，舌頭打結根本開不了口。
「這樣不對，以後沒做過事情，要理直氣壯，不準哭。」
以蕭晟的性格，其實看不起這種膽小又懦弱的人的。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小傢伙彷彿有著異樣的寬容。
「算了，以後記得開朗一點。」
然後，蕭晟就將這件不打緊的事情拋在了腦後，轉身走了。
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耳朵有問題的聾女。
不過，木可人知道他對自己說了什麼。一向怕羞的他，生怕漏掉蕭晟說的話，死死的盯住了蕭晟的嘴唇，她會讀唇語的。
靠著讀唇語，她弄懂了蕭晟說的那些話，一字字的記在了心裏面。
「這樣不對，以後沒做過事情，要理直氣壯，不準哭。」
「算了，以後記得開朗一點。」
蕭晟這兩句話，宛如什麼神明的旨意，就這樣子烙印在木可人的心頭。
讓小小年紀的木可人，記得死死的。
沒有做錯事，要理直氣壯，不準哭，不要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