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神墜落

「那天媽媽帶著我走，我的肚子明明很餓，衣服也弄髒了，而且還發生了那種事。可是我一點都不難受，反而很開心，因為認識了你。只不過，想著要離開你了，我又有些難受。不過，我想著，等我長大了，存夠了路費，一定來A市來找你。雖然等的時間也許會長一些，不過我一定能跟你重逢的。」

木可人似想到了什麼，也忍不住微笑，就好像她九歲時候那樣子。

「後來，在回家的火車上，我的心情也很好，很開心。老公，我媽都說，去了A市一次，我都變得開朗很多了。媽媽跟我說過，說可人，你性格太軟，希望每個人都滿意，雖然想法很好，可是不可能的。別人欺負你時候，不要那麼好欺負，不喜歡的東西也要懂得拒絕。可是，可是因為九歲那個暑假，我才真的變了好多。」

小時候，她那個奶奶張雅菲，就是看她不順眼，說她這個孫女，看著有病，要送去精神病院治。秦淑華當然不樂意，還跟張雅菲吵，最後吵得不了了之。

後來她漸漸變了，雖然還有些內向，不過也只是個普通、文靜的孩子了，張雅菲也不好說什麼。

誰也不知道，她之所以會變，是因為那個蕭晟哥哥。

那天她走的時候，瞧著人堆裡面的蕭晟。

他，俊美而陽光，是眾星捧月，那樣子的耀眼。

蕭晟跟身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唇角驀然浮起了一絲輕輕的笑容，笑得很開心。

那樣子的笑容，更讓蕭晟的臉煥發出令人不可直視的魅力。

這樣子的蕭晟，自然不會留意到那個刻意悄悄離開的廚娘的。

自然，也不會留意到廚娘手裡牽著的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

在蕭晟身邊恬靜、秀美，穿著淑女裙的謝涵，無意識間抬頭，可巧就看到了。

不過謝涵卻並沒有說什麼，恍若未覺。她甚至覺得，自己剛才生悶氣，真的好傻。因為一個另一個世界的髒兮兮小女孩，跟蕭晟生氣？自己在想什麼呢！

阿晟雖然很聰明，可是男孩子總是會晚熟一些，加之蕭晟家裡條件好，自然有些孩子氣。

可是謝涵呢，她很早熟，這個年紀該懂的都懂了。

蕭晟是她的，不會是別的什麼人。阿晟現在，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所以謝涵也是沉得住氣，可以不急。可是她可以等，等到蕭晟懂了，那麼站在蕭晟身邊的人，就一定是自己。

而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卻沒想那麼多，只是單純的，將這個大哥哥的樣子，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蕭晟捏著木可人的手，和木可人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下來。

以前的事情，原本是屬於蕭晟的禁忌，碰一碰，都是扎心的疼。

他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觸碰。

可終究有一個人，能輕輕敲開自己的心扉，讓他不自禁面對這其中種種。

心口的傷口，血淋淋的並未痊癒，只不過是被深深的掩埋起來。

那一年，那一天，自己十二歲的生日。

木可人當初遇到的雖然任性卻有著熱情坦率正義心的蕭家少年，早就已經被鈍刀子血淋淋的一點一點的殺死了。

十二歲以前，他的人生是耀眼、完美的。

恩愛的父母、尊貴的身份、真誠的朋友，以及，和善的親人。

他又有什麼煩惱呢？

如今讓蕭晟想，都想不起自己十二歲前煩惱的幼稚事情了。

「可人，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而且以後也是會繼續幸福下去。我覺得，這一切都不會改變的。直到，十二歲我的那場生日宴，把我從小就很幸福的日子，劃上了一個句號。」

那場炫目的生日宴，那樣子的耀眼、快樂，彷彿是最後的饕餮盛宴。

眾星捧月，所有的人都對蕭晟露出和善的笑容。

蕭晟是開心的，他自然很興奮，興奮得睡不著覺。

不知不覺，他走到書房，聽到動靜，他恩愛的父母居然也沒睡，還在議論什麼。

「小晟的生日，你倒捨得下血本，私人飛機都送了，你到底在奢望什麼？」

「呵，我只想小晟今天能開心些，你的心早就不在這個家了吧。」

不知不覺，他朦朧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

爸爸和媽媽到底在說什麼？他好像聽懂了，卻也是有些不可置信。

蕭晟將木可人摟入懷中：「那天，我太開心了，睡不著。我爬起來，聽到了他們的爭吵。是，我的父母。我一直以為他們感情很好，原來都是裝的。也就是那一天，我才知道，他們已經感情破裂，決定離婚。我回到自己床上，想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覺得要是這個樣子，也許這一切就真像一個夢。不過後來，過了一個月，他們還是離婚了。」

「然後——」

「然後我的生日，一歲比一歲的，尷尬。」

第一年，媽已經離開，只有爸一臉疲憊的看著他。

第二年，他一個人獃獃的坐著，無聲輕輕的鋪開報紙，上門一道關於自己父親自殺的報告，是如此矚目。

那時候，他真的只是個孩子。

他家裡的事情，別人都知道了，而且還傳得很快。

他變得暴躁、敏感、憤怒！成績也一落千丈！

老師和校董看他的神色，也沒以前那麼親切。

甚至於，明明是自己被人欺負，錯的卻成了自己，逼得他道歉。

不願意認錯，他的驕傲只能讓自己被學校開除。

他學會了抽煙、喝酒，說粗話，跟人打架。

就好像一個在雲端的貴公子，一下子的落到了泥地裡面，弄得身上都臟透了。

甚至街頭混混，伸出了友誼之手，他居然也沒拒絕。

十四歲生日那天，他抽著煙，喝著酒，雙眼迷離，無人管束。

直到，一個所謂的哥們兒，神神秘秘的掏出了小包，裡面有一些粉末。

而口中，說什麼便宜自己了。

他感覺到害怕，逃也似的離開那個地方。

回到了自己的那個家，他木然看著桌子上的報紙，忽而嚎啕大哭。

本來對母親的那點怨恨、責備，以及些許驕傲，都是蕩然無存。

他發瘋似的，給自己親媽一遍遍的打電話，最後打通了，他哭著說：「媽，我想你，你帶我走，帶我走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親媽到了國外，和情夫一道。甚至自己父親的死，也因為自己的媽站在別人的一邊。

原本，是十分怨恨的。

可是這樣子的現實，太可怕了，可怕得讓人瘋了。

他只盼望媽帶著自己走，離開這個泥地里。

一覺醒來，自己還能吃到媽媽親手煎的荷包蛋。

可是，那個女人，只是淡淡的說：「小晟，你太吵了。以後，不要跟我打電話。」

電話斷了，他不要自尊再打過去，卻已然不能接通。

他，上了親媽的電話黑名單。

他微微恍惚，自從自己被退學了后，已經是混了半年多日子，每天都好似繃緊的弦。

不過很快，退學也是成為一件沒那麼要緊的事情。

那個被木可人形容成宮殿的豪宅，靠著奇妙的，那時候蕭晟還不懂的一系列騷操作。很快，就莫名其妙被用於抵債，成為了別人的房子。

就算他還在讀書，也付不起貴族學校的高額學費。

林叔是奶奶找來的，據說受過奶奶的大恩。

自己並不是奶奶唯一的親孫子，不過總歸還是得到幾分之一的些許關懷。

他被送到沿海的小縣城。

那一天，正好是他十五歲的生日，雨水輕輕的劃過了蕭晟的臉頰。

然後，他就再次遇到了木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