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命中注定
蕭晟說起這些,卻輕描淡寫,彷彿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後來,家裡也發生了一些變故,你是知道的。我媽,出國了,有了別的孩子。爸的公司,也有一些變故,他後來不小心出了意外。到最後,留我一個人。我不懂事,沒好好讀書。反正,就見著你了。是林叔安排,給我折騰了個地方。」
那時候奶奶精神也沒多好,求林叔幫忙時候,姿態也是放得很低。
「我說老林,我知道你很為難。可是這孩子,真是可憐,我也騰不出這個手。其實也不是要你做很多,就是讓你讓他有個安身之所。這孩子,怪可憐的。當初,他父親,也算是幫了你家一個大忙,你就當報恩。」
蕭晟看著林叔抽煙,流轉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有些吃驚。以前林叔不是這個樣子的,林濤逢年過節,都會來送禮,人前人後都十分殷切,口口聲聲,都說蕭父對他有天大的恩情。當初,還是蕭家插手,免得他惹上經濟官司,公司破產。甚至很多業務,也是蕭父介紹過去的。那個時候,蕭晟以為林叔叔會為他們家做任何事情的。
看上去,是多麼的知恩圖報,有情有義啊。
可是現在,林叔臉色變了,顯得遲疑,看著自己眼神也是不耐煩。
不是從前那種追捧的眼神,他瞧著自己這個恩人之子,眼神居然有些嫌棄。
蕭晟知道,林叔最後點頭,是還有幾分忌憚自己奶奶。
就算自家奶奶已經生了重病,不得不出國治療癌症,可到底餘威猶存。
「我說蕭少,你們家現在也是不比以前了。你也別跟從前那麼任性,還真當自己小少爺啊。我以前受過你們家恩惠,還是要報恩的。我們老家,我那兒還有套房子,你的戶口,我幫你轉過去了,還幫你聯繫了一個學校,總歸要混個文憑。」
林叔這麼說著,那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兒,帶著幾分施捨味道。
他掏出一個信封:「這裡面有兩千塊錢,叔是仁至義盡了,你省得點花。小孩子,小小年紀,別亂花錢。」
如果在從前,以蕭晟的驕傲,不會接過這個信封。
然而彼時,他略一遲疑,伸手將信封捏住了。
蕭晟需要錢,而不是自尊。
林叔的媳婦,還跟他鬧,鬧林叔白做好人。蕭晟姓蕭,這莫名其妙的拖油瓶怎麼能讓林家管呢?
他聽到林叔大聲說:「你以為我想管這個閑事?誰讓我這個人好,以前不是受了點恩惠嗎?」
那兩千塊,就是林叔給他最後的一筆錢。
之後,林叔電話同樣打不通了,也沒關心蕭晟有沒有安全去他那個老家,有沒有好好上學。
公道來講,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蕭晟現在想來,雖然自己彼時有些不可遏制的自尊心受挫種種不爽,其實這個林叔總歸還不算很壞,也談不上過分。
人家也沒義務非要照顧自己這個蕭少不是?
畢竟他姓蕭不姓林。
他從林叔手裡接過兩千塊錢,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還有一個地址。
去時,他買了一張火車票。
那綠皮火車,在蕭晟看來亂糟糟臭烘烘的,可他已經是沒得挑。
他忍受著座位上同座乘客的擠壓,因為靠廁所近,還嗅到一股子怪味兒。蕭晟不習慣,他沒有同車別的乘客那麼肆意,那些乘客大嗓門說話,在火車上吃著泡麵和雞蛋,還有那種油膩膩的盒飯。甚至,還旁若無人的打著撲克牌。而他呢,他感覺自己想要吐出來,什麼都吃不下去。
蕭晟不知道自己未來,他為了省錢,買的是張坐票。
因為長時間他獃獃坐一個地方,腿也都發酸,也沒辦法睡覺。
那天晚上,他快天亮時候迷迷糊糊睡了一陣,醒來時候卻發現事情變得很糟糕。
他緊緊抱在懷裡的包被人極巧妙的劃了一道口子,錢被偷走了。
這自然是找不回來了,他問了乘警,沒有什麼結果,對方很可能早就下了火車。
蕭晟恍恍惚惚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直至到站。
他褲兜裡面一塊錢零錢免遭厄運,用來坐了公交車,到了站。
蕭晟問了人,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找到了林叔口中所謂的老家祖宅。
一棟搖搖欲墜的危房就如此鮮活展現在他跟前。
他試探著,用鑰匙去開門。那銹跡斑斑的鑰匙居然神奇般能用,真虧林叔還能珍兒重之收好。
還沒等到蕭晟內心諷刺感慨,他便發覺門推不開。透著推開那縫隙,他看得到,那庭院之中堆滿了雜物。
木頭、碎磚,堆得滿滿當當,連門都堵住了,推也都推不開。
他試了幾次,那搖搖晃晃的門被他踹得滋滋牙酸作響,卻硬是打不開。
蕭晟泄憤似的重重踢了一腳,聽著自己鬧騰出的動靜,卻無濟於事,無能為力。
他忽而覺得全身脫力、虛弱,被什麼東西狠狠擊潰了。
三年前的今天,他還是錦繡堆的貴公子,他看著炫目煙花,看著自己的生日禮物,那架拉風的私人小飛機。
真是可笑,今天又到了他的生日了,他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
一垂頭,就看到自己髒兮兮的球鞋,這雙名牌有些小了,這麼一路走過來,更沾滿了泥水髒得很。
真可笑,糊成這個樣子,誰知道是什麼牌子。
他還覺得自己身上很臟、很臭。
畢竟火車上擠了快兩天,自然也是有股味兒,那股味兒讓蕭晟自己都覺得噁心。
蕭晟抬起頭來,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然後,見怪的細細的水珠,輕輕的滴落在他臉頰,一點一點,涼絲絲的。
蕭晟睜開眼,就看到戲劇性的下雨,就如此恰到好處的在此刻紛紛落下。
他反而唇角輕輕抽搐,不覺這樣子笑了一下。
下雨了呀,原來電視劇里落魄時候會下雨,是真的。
他不知道,離自己不遠處,有一雙又驚又喜的眼睛,這樣子的盯著蕭晟,歡喜得難以形容。
彷彿命運的安排一樣,在蕭晟近乎一無所有的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
十二歲的木可人,長開了一些,她更加好看了。她穿著可笑的校服,身子纖瘦,一雙眼珠子卻透出了驚喜交加。
一無所有的蕭晟,此刻並不知道,木可人眼中的含義。
那個耳聾的少女,在三年前,靠著讀唇語,死死的將蕭晟說的一個個字記下來,深深的記在了心裡。
蕭晟那時候漫不經心說的兩句話,卻好似灼熱的陽光,深深的烙印在木可人的心房。
她,記得很清楚,從九歲離開那天,她就盼望著重逢。
木可人覺得自己運氣很好,這麼快就遇到了自己的大哥哥。
少年雨中挺秀的身影,仰天憂鬱的眼神,以及那張俊美的臉容,配上朦朧雨水霧化效果,產生了類似濾鏡一樣奇妙的效果。讓人忽略掉他髒兮兮的球鞋,三天沒換的臭衣衫,營造了一副近乎天使下凡聖子般的如畫美麗意境。
讓木可人覺得這個重逢美得如詩如畫,一顆小心臟都砰砰的跳動,好像要從心口跳出來。
讓木可人甚至有些恍惚,一步步的走向前去,好像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她一步步的靠近蕭晟。
宛如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