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中央哨兵營作為統戰軍部旗下最強大最頂尖的分屬,徵招範圍一向在各方面均衡且綜合實力拔尖的軍校畢業生與現役士兵之中,而偏才與鬼纔則是研究所最喜歡收攬的對象。
羅德奈特軍校只有六年校制,而布蘭特就做了六年首席,也就是說他在新生那年已經完成了以下克上掀翻所有高年級候選的壯舉,一路吊打各方英才,保持著完美的全勝紀錄高歌凱旋到最後。
全校首席這可不單單隻有作戰系,指揮系戰甲系修理系電子系等等全系皆包括其中,可見厲害——當然,那次三方演練被瑞安碾壓,還是連續碾壓三回毫無反抗餘地,這就是個純粹的意外了——瑞安的指揮能力是逆天的。
就此來說實力完全不在一個層面,布蘭特當時極其優秀,但也只是相對於學生這個群體而言,可能他夠得著合格現役軍官的標準,他也還有成長的無窮空間,但那需要絕對的時間與經驗的積累。
目前來說,他目光仍局限在年紀所圈划的閾值內,而瑞安的戰場已經擴展至整個聯邦,於是這場毫不意外的失敗連耿耿於懷都顯得憊懶。
畢業后布蘭特拒絕中央哨兵營的徵招,先斬後奏跑去研究所應聘,等到休斯上將覺察到不對勁的時候,兒子的檔案已經被研究所調走壓死了,連反悔的餘地都沒給絲毫。
休斯上將作為「黃金一代」最後一位五星上將,權勢已然登峰造極,而他為兒子所做的人生規劃就在兒子執意跑去研究所追隨瑞安開始宣布全線崩潰。
毋庸置疑,布蘭特是個出色且強大的哨兵。
軍校講的是大開大合堂堂正正的路數,軍隊的實戰演練又教予乾脆利落一招制敵的手段,而進入研究所之後,獨特的訓練更多的是針對個人潛質制定的專門的套餐。
如果前兩者講究的是憑藉剛勁頑強之力壓倒敵人,那研究所更重在找到對方的破綻甚至是創造對方的破綻使其不攻自破。此外,雖說拒絕了中央哨兵營的徵召,但研究所的出色成員本來就會在中央哨兵營挂名修習,這裡教給他的又是不一樣的作戰方式。綜合這些戰鬥路數,他的單兵作戰能力無疑是極其優秀的。
至於阿爾文——甫一眼就知道這位絕對是傳統貴族的後裔。兩百年來這一支派系除了在聯邦的政治舞台上不遺餘力地發揮著光和熱,就是沖在跟帝國戰鬥的最前線。
當年猝不及防發生的血色政變將皇帝安大亞撒七世連同當時在議政廳的一派老式大貴族幾乎屠戮殆盡,緊接著的榮耀戰爭又將剩餘的貴族與其扈擁埋葬大半。
新時代的到來不可避免地踩著犧牲者與失敗者的血肉屍骨前進。而這個永恆星橫踞一方的最強者卡特帝國分裂后,以荒野與希萊河為界,一邊是凱諾帝國,一邊是華萊聯邦,彼此都視對方為死敵,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從未止息。
說來諷刺,以新教與資產者立國之人最終力排眾議踩著功勛者的屍骨上台,選擇的政體竟然是帝制,登上皇位的大衛凱諾一世在最初甚至只是個倒賣煙草的小商販——而那派逃亡的舊貴族與人民結合在一起,最終卻成立了共和制的聯邦。
聯邦憲-法不分階級,保障公民的個人權利與自由都是同樣的。
阿爾文的身上就依然保留著他祖上作為貴族的驕傲與矜貴,喜歡著禮服,配西洋劍,擁有野心,追求力量,待人接物禮貌熱忱但保持著距離,為人處世明白大度但對冒犯者深惡痛絕,秉承著傳統的同時也不會拒絕平民的新事物。
這一派人對帝國都有著深仇大恨,兩百年來奮不顧身地在前線作戰,在荒野也經營頗多。顧問海登就是貴族派的代表人物,阿爾文無疑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布蘭特與阿爾文的切磋看上去頗有幾分勢均力敵的架勢。
阿爾文的戰鬥套路本就是以輕盈靈動為主,就像他所配的花劍,靈活而迅捷。布蘭特又在留手尋找對方的破綻,打法保守而穩步。瞧著你來我往險相迭出,瑞安只看了一眼就已經清楚結果。
——誰都不可能真正傷害誰。
作為荒野的「客人」,布蘭特就代表著瑞安,就算是明擺著要接掌權力反客為主的,不能直截了當彰顯出惡性,怕引起劇烈的反彈,也不能隱隱約約表現出無能,會受到強大的阻礙——這中間的「度」就是他們必須要把握的衡量。
因此布蘭特得釋放足夠的威懾力,他必定要壓服對方但又不能與對方真正交惡。
而對於阿爾文來說,主動找上來進行一場切磋,跟他年輕銳意的個性相符,但又確實不是一個軍團長會做的事——阿爾文很強大,可在荒野混慣的人掌握更多的是搏命的技巧,能做到軍團長,實力如何可想而知,如果雙方的戰力在伯仲之間的話,平等的切磋對他來說應該是不利的,因為處處壓手壓腳的戰鬥並不能發揮出他所有的能力,甚至如果給予足夠的時間,切磋他是有極大幾率會落敗的。
瑞安駐足的片刻不是在圍觀戰鬥,而是在思索阿爾文的舉動用意何在。
荒野的統戰部四個軍團,作為軍團長之一的阿爾文,智謀絕對沒有問題。而他的地位預示著他必定會得知瑞安的調令……他知道瑞安與她的警衛隊抵達荒野意味著什麼。
所以在意外早於所有人見到瑞安之後,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足夠彰顯出他的態度了。
上來就打上一架絕對不是表面所示的魯莽。切磋或許會以「平局」告終,但阿爾文會顯露出來的隱約居於下風的事實,卻會有意地拔高警衛隊作為「中央哨兵營出身的戰士」的能力。從這種角度來說,瑞安可不可以認為這是某種程度上的示好?
一方軍團長在聰明且不著痕迹地示好——貴族的左右逢源與追求利益時的狡猾在這個舉動中展現無疑——因為瑞安的到來必然打亂荒野的秩序。
如果瑞安成功的可能很大,那他會比所有人更快地倒向她,努力在要塞新的權利階層中佔據自己想要的位置,畢竟之前已經有了釋放善意的基礎,做起來更為順手。
如果瑞安是個草包,那他會比別人逃得更為迅疾,她的所作所為也牽涉不到他,甚至別人更會覺得他現在「找麻煩」的舉動本身就是在排斥她的到來。
至於阿爾文為什麼會這麼巧地撤職下放,又那麼巧地在九號戰堡撞上她們——這就是完全的巧合了,這種事是無法預料的,畢竟誰都不知道異獸會入侵,不知道她會選擇在荒野邊境跳傘而不是直接前往要塞。
大致摸清了此人的態度,瑞安就把視線從他身上繞了過去。她不怕危險不怕麻煩的人事物,她只怕「不可控」這三個字。然後她的視線遠遠放在戰堡大門口匆匆走出來的人身上。
海倫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副官萊瑟姆。」
瑪莎由於已經偏向瑞安,因此比所有人都要關注她所遭遇的麻煩。在看到戰堡里出面的不是總負責人,而是萊瑟姆大人之後,幾乎是在瞬間就用精神網路連接上海倫,告知她這個情報——至於為什麼不告訴肖恩,而是海倫?一來她之前已經分析過海倫的精神力,連起來比較簡單,二來雖說知道肖恩才是擔任助手的人,但他的精神力特質已經預示了已婚嚮導必須避嫌了。
瑞安表情未變,隻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轉身就繞過駐軍,朝對方迎上去。
切磋中的兩人越打越激烈,顧不得這邊的情況,駐軍中一部分人卻在警惕她們的動作,在看到瑞安的動靜之後,已經本能地亮出武器——瑞安面無表情,甚至沒有轉頭看——而士兵們面面相覷,手中的槍順著來人遊離,但誰也沒有開口喝止。
很簡單,長官並沒有發話不是嗎?
阿爾文全神貫注投入「切磋」,好像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
帶著人匆匆從戰堡中趕出來的哨兵在瑞安不遠處站定。他揮手示意讓身側圍攏起來保護自己的士兵散去,眯著眼打量著她,眼神帶著些微游移不定。
極危險的氣機。這個哨兵看著年紀不大,但是年輕的面龐帶來的危險感覺卻像是出鞘而未脫鞘的兵器般,那段鋒利到極點的刀刃明晃晃刺著你的眼,對視一眼都難掩心驚肉跳的錯覺,就像是那刀瞬間就會脫鞘而出當頭劈下。
副官?怎樣的長官才能將這樣的人死死按在底下?或者說,這顯然是一位卓絕的戰士,這樣的戰士應該全副武裝縱橫沙場,為什麼身在副官的職位?
海倫與肖恩緊緊跟著瑞安,被這股針對性的氣機逼得蓄勢待發,就怕對方忽然暴起出手。而這位哨兵在盯著瑞安數秒之後,還是慢吞吞摘下了帽子:「下尉萊瑟姆·斯衛卡丹,向您問好。」
萊瑟姆一表態,站在他身後的下屬們自然沒有疑慮,齊齊摘帽子行禮表示服從。
瑞安無動於衷:「如果我未記錯,九號戰堡的負責人是中尉梅根·埃爾森。」
萊瑟姆直起身,把帽子又戴回頭上,他笑起來也帶著尖銳又鋒利的意味:「長官出外『狩獵』未歸,目前代為執掌戰堡的是我。」
瑞安眉頭一揚。對於九號戰堡的不配合她心有預料,但面對的是最難搞的一種情況,她也無可奈何。負責人避開,副官就有足夠的理由搪塞推諉,她想做的任何事都會遇到阻礙。但這也沒辦法,見招拆招吧。
萊瑟姆也在細細觀察這位所謂的指揮官大人。
對於這麼個人來臨荒野所預示的變動,九號戰堡的首領比羅德尼要好些。因為這裡有阿爾文,而阿爾文確實是知道有調令這回事的。
雖然要塞高層將這件事壓下了,但並沒有對知情者下達封口的禁令。萊瑟姆的長官梅根在接收到羅德尼傳達的信息之後,果斷向阿爾文問詢來人的身份,阿爾文是據實回答了的,而當時萊瑟姆就在旁邊,在私下與長官探討對策的時候,果斷決定了消極接待的對策。
不能得罪這個空降官,但也不能為她得罪要塞。
高層的神仙打架跟九號戰堡沒關係。反正這位要接掌的是要塞的最高指揮權,要塞的意思跟軍部的調令是否衝突是要塞的事,九號戰堡犯不著蹦躂在前面成為要塞的炮灰。
現在跟要塞聯絡中斷,不清楚上層的意思,以後完全有推脫的理由。
但這並不意味著就要倒向軍部了,身在荒野要遵循荒野的規則,軍部天高皇帝遠還管不著那麼寬——所以最好敬而遠之,作壁上觀,你們打你們的,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只不過現在意外找上門來了,也不好直接拒之門外留下把柄,沒準後來這位空降官真上台了呢。
然而,首先知道這是軍部特令調來荒野接掌最高指揮權的空降官,然後再發現這位不是哨兵也不是嚮導、而是看上去像學者更勝於指揮官的普通人,就會覺得不可思議起來。
一個普通人是如何躍居如此地位的?研究所這樣極端崇尚哨兵嚮導的機構竟然會如此重視一個普通人?怎麼看都是一個理智安靜型的軟弱美人而已,她到底有什麼能力能讓軍部總參力挺?
瑞安並不介意別人帶著尋思的打量。對於萊瑟姆的話語她只是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你好。」
完全不帶感情地問了聲好,然後並未給別人反應的時間,她直接下達指示:「請帶我去控制室。」
萊瑟姆的瞳孔猛地一縮。眯著眼停頓了一會兒。
瑞安步步緊逼:「有問題嗎?」
無論如何,是萊瑟姆先低頭行禮承認了她的高位身份,那麼下達這個命令就沒有任何問題了——除非萊瑟姆想直接翻臉。
而對面如此強硬的架勢,萊瑟姆實在覺得想隔岸觀火的打算似乎並不那麼容易實現。
當然,被一個普通人用那麼乾脆利落理所應當的命令糊了一臉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新奇體驗。普通人他不是接觸得少,這個世界畢竟還是普通人佔大多數,就算是在荒野,哨兵與嚮導數量很多,但也絕對多不過普通人。九號戰堡的士兵中更有百分之八十左右是普通人。
只不過,就算數量有絕對的優勢,佔據緊要位置的還是哨兵與嚮導。這是兩者之間難以企及的能力的差距。能在某個崗位或者領域做到極致成就的似乎永遠是哨兵跟嚮導。
要塞的裝備部長沃倫是要塞高層中唯一的普通人。雖然身居高位,但他本人是個極為謙遜溫和的性格。所以萊瑟姆從來都沒見過像眼前這位閣下一樣的普通人。
身為一個強大——在同類中也是佼佼者的哨兵,萊瑟姆對普通人這類群體所有印象都不包括瑞安這種模樣,如果不是對瑞安普通人的身份毫無疑義,他一定認為這是某位極其強大的哨兵或者嚮導才能擁有的絕對的自信。
也不是趾高氣揚眼高於頂——甚至語氣中絲毫沒有倨傲,只是那種平靜到理所應當、卻根本掩飾不了不容置疑命令式的口吻,卻叫他作為一個哨兵,一個強大並一直以武力值作為評判別人價值的哨兵……覺得無比新奇。
在猶豫著是否要遵令的時刻,萊瑟姆不由自主想到阿爾文大人之前陳述調令時形容這位閣下的一句話——這也是要塞的高層在接收到調令之後,緊急調查這位閣下的生平履歷之後所得出的結論——「白塔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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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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