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古代番外（1），何憂前世

大夏朝。

永曆八年。

太子殿下姜一何心悅中書令家二小姐顧亦，國子監里的學生都知道。

太子殿下姜一何和鎮城郡主林無憂兩看相厭，國子監里的學生也都知道。

要說這怎麼什麼事兒都逃不過國子監學生的耳朵呢？其實原因很簡單。京城國子監里這群小毛頭都是青梅竹馬的夥伴，不嚴肅的說，他們連誰誰誰屁股上有顆痣都心裡明鏡一般，而像男女之情這種再明顯不過的事情，當然更逃不過眾紈絝的火眼金睛。

雖然顧亦不在國子監上課，但京中隔三差五就要舉辦的茶會、宮宴上，姜一何對顧亦那欲說還休的露骨小表情，已經足以令眾人腦補出一場風花雪月，金童玉女不得廝守的苦情大戲了。

當姜一何和顧亦的愛情故事登上話本子導致民間流言四起的時候，鎮城郡主林無憂正領著一群國子監的公子小姐們在茶樓一邊聽戲一邊嗑瓜子，享受之餘還不忘幸災樂禍地評價姜一何的作死行為一番：「自作孽不可活。真是活該。」

林無憂的狗腿一號——吏部尚書家的五小姐許逗逗隨聲附和：「太子殿下確實有點自作自受。早些跟聖上和娘娘提心悅顧亦，納進東宮就好了，現在也不至於他倆的故事鬧得滿城風雨。」

林無憂嗤笑一聲不表態。

林無憂的狗腿二號——大理寺卿家的三公子魏柏戳了一下許逗逗：「胡說什麼呢？納什麼納。誰不曉得聖上和娘娘是存著郡主和太子殿下成婚的心思的？」言外之意是，許逗逗你可閉嘴吧，在未來的太子妃正主面前提什麼納妾的事，你絕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吧？

剩下的狗腿們紛紛笑道：「是這樣沒錯了。」言語表情之篤定似乎在表示林無憂是皇帝和皇后心儀的太子妃人選沒跑了。

林無憂怒：「你們再說一遍我要嫁那小白臉的話試試看？」

林無憂的茶盞被她捏的死緊，狗腿們見狀便噤了聲，生怕郡主大人一個惱怒把茶水潑到自己身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們何時這麼擅長揣摩聖意了？」林無憂越發怒不可遏，「你們平時也不傻，難道就不知道這些話不是隨便說的？太子娶妃何時輪到你們置喙？！」

她長袖一拂，朗聲道：「小二結賬！」

狗腿們一見林無憂這架勢，知道她是真的氣狠了，不由囁嚅道：「我們也是替郡主擔心。郡主怎的生氣了？」

林無憂冷哼，結了賬徑自出門，再不瞧那群紈絝們一眼。

擔心她？

她根本不信。

縱然是真的，也是不屑的。

這邊，林無憂前腳剛踏出店門，後腳那些公子小姐就竊竊私語起來。

「不想嫁就不想嫁唄。不過是父親有軍功兵權在身，得意什麼？一顆家裡人棄在京城的棋子，還真當自己是高不可攀的皇公貴族了？」

「一介孤女無依無靠全指望聖上和娘娘憐惜，本來就該好生對待太子殿下。能當太子妃是她林無憂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珍惜。我呸。」

「……」

正要跟風損損林無憂的一位小公子欲開口之時，突然見坐在對面的好友沖自己擠眉弄眼。

「你發什麼瘋？」那公子奇怪地沖友人道，頓了頓仍是吐出一串刻薄話來，「要我說，那個林無憂除了腦子聰明點，別的一無是處。看看她，哪像個姑娘家！若不是看在她父親永安侯手握虎符的……唔！？」剩下的話都被堵進喉嚨，胸口似乎被什麼砸中，小公子發出痛苦的悶哼。

彷彿被收音，所有人均默契的閉了嘴，把頭轉向同一個方向。

果不其然，一身月牙白袍子，腰側掛著精美玉佩的林無憂正倚在茶樓雅間外的欄杆旁，似笑非笑地盯著大傢伙看，手裡還捏著小半塊兒桂花糕——剛剛砸中那個出言不遜小公子的暗器大抵就是取材於此。

「不好意思。剛出店門我才想起來忘記拿摺扇了。」

林無憂扔掉手裡的桂花糕，拍了拍粘浮在指尖的糕點殘渣，向身邊的小廝示意幫她進包間拿扇子。

坐在雅間桌旁，離那柄烏木扇最近的小姐趕忙討好般將扇子雙手遞給林無憂的小廝，頗有幾分諂媚的味道。

林無憂冷眼瞧著這一幕，唇角仍舊待彎不彎。

今日的林無憂，是很有幾分貴公子氣勢的。她才十歲，本就是雌雄莫辯的年齡，兼之四肢細長，瞧著愈顯挺拔。倘若林無憂不說，一定有不少人會將她錯認為京城名門望族的小少爺。

「你們看不起我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林無憂拿到扇子，更是一副風流瀟洒的公子做派。

扇柄摩挲著下巴，林無憂加深了臉上的笑容，「不服氣可以找我約戰嘛。背後說我壞話有意思？」

魏柏先表態：「沒意思。」

林無憂笑的更開心：「是嘛，沒意思的。你說你們一群飯桶，除了跟著我探聽個八卦你們還能幹嘛？我是留在京中的孤女棋子，可我父親是永安侯。你們父親呢？」

雅間中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幸虧這些公子小姐的小廝丫鬟都呆在樓下客堂，否則要讓下人們聽到這些話，更是大事不妙。

林無憂繼續道：「既然沒人要找我約架，那就老實安分點。跟著我混這麼久，我虧待過你們？所以，做人不要太過分。」

她轉身下樓，自認帥氣的『唰』一下打開扇子，輕輕扇起風來。

過了半晌，那群面面相覷的紈絝們才再次開始小聲交流：「那個，林無憂這次真的走了吧？」

「應該是吧……從窗口看，她的馬已經沒在店門外了，很可能已經騎馬走了。」

某小公子又憤恨地炸毛了：「卧了個槽！憑什麼她就能有在王都內城騎馬的特權？哼！」

有人弱弱答道：「那個……因為她爸是永安侯……」

本來熱鬧了沒幾分鐘的雅間又因為這句話齊刷刷的靜默。

永安侯，是正在鎮守西疆的大將軍。

永曆元年春，林無憂兩歲的時候，西疆蠻夷來犯。朝堂之上人才濟濟，卻沒一個合適的人能擔負起抵禦蠻夷的重任，除了永安侯。

但皇帝很不想動用永安侯，因為他怕永安侯會有不軌之心。

自現在的皇族姜氏往前推溯六七代可知，永安侯的祖宗跟皇帝的祖宗是同支嫡系的兄弟。也就是說，如果永安侯掌握了兵權，也不是沒有篡位的可能，畢竟永安侯勉勉強強算是有姜氏微弱的血脈的。

且不說這一層，就暫時按皇族姜氏和蘇侯家一點關係也沒有，實際上更讓人頭疼的，是永安侯府和當今皇後娘家——世家大族何家的姻親關係。

雖然永安侯的妻子和皇后是隔了不知道多少重的堂姐妹，但兩人都姓何啊姓何！在這個只要團結就可以一起吃肉喝湯的時代，皇帝真的不想經歷外戚專權的恐怖啊摔！

為什麼偏偏那個最會打仗的人家族背景這麼複雜！為什麼！？

可是西疆戰事吃緊，再沒有一個能扭轉乾坤的得力將領去到前線，可能大夏朝就真的要失去對西疆的控制了。

急的頭髮都要白了的皇帝在冥思苦想中終於想到了一個不算好方法的方法，那就是永安侯照樣去西疆打仗，並且在戰後接替原先守將領兵鎮守西北，但需要將他的家人留在王都作為牽制兵權在握的永安侯的人質。

於是乎永安侯堅決不幹。

誰都知道去邊疆打仗是苦差事，一場大仗動輒五六八九年是常有的事。眼下西疆局勢不明，去了能不能打跑蠻夷還是未知數，更何況還要鎮守在西疆？EXM？誰家大將是孤苦伶仃一個人戍邊的？皇家這也太過分了！永安侯表示自己決不能忍受和家人分離那麼久的苦楚。

皇帝在金鑾殿上被永安侯嚴詞拒絕的時候臉都綠了，然而無可奈何。一國之君又怎樣？雷霆之怒又如何？現在是皇室對永安侯有求在先，永安侯再怎麼傲嬌也得哄著。

不過在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下被臣子拒絕實在不是啥愉快的經歷。於是皇帝吃一塹長一智，再找永安侯商議西疆事宜時都選在御書房來進行『友好』的私下會晤。

三番四次的面談后，皇帝和永安侯在關於留京人質的事上各退一步，終於是達成了共同協議——永安侯可以領著眾家眷奔赴西疆，但要留下幼女林無憂托予皇后撫養。

永安侯和妻子伉儷情深，育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本來按常理來說，永安侯留一個兒子在京城最合適，但世人皆知侯府上下極為寵愛林家唯一的小嫡女林無憂，留一個不知變數幾何的男孩在京倒還不如把侯府的掌上明珠作為人質來的靠譜。何況林無憂年紀小身體弱，一路隨著父母奔波也不一定有命活到西疆。

所以永安侯和皇家的協定看似無用，實際卻是極有效的制約——侯府絕不會因為區區皇位就放棄心尖尖上的小女兒。

永曆元年夏，永安侯林省率兵遠赴西疆，大夏朝歷史上著名的『將軍平亂』，自此，拉開序幕。

戰事膠著，待時局穩定之時，已經過去七年。

當年的幼女林無憂長大，漸漸有了少女清麗的輪廓，雖然這個小蘿莉經常自詡俊雅貴公子。

人們都說，林無憂年歲漸長，該好好被母親教導了。可是，母女相距千萬里遠，又如何教導呢？

只能說，不是林家人不想念京城裡孤苦無依的林無憂，而是家國大義面前，似乎從沒有兩全的選擇。

林無憂不僅在王都里是無法無天、橫行霸道的代名詞，她還是國子監里唯一能正面怒懟太子殿下姜一何的特殊存在。

然而林無憂在外是京城一霸，在皇宮裡，卻是姨母皇後娘娘的貼心小棉襖、溫柔解語花。

如果可能的話，太子殿下姜一何真想給兩面派的綠茶林無憂頒發一個渾身都是戲之戲精本精證書了。

姜一何知道，他和林無憂是真正的命中相衝。現今距兩人首次不太愉快的見面已經過去七年多，可他們每次單獨相處時，空氣中仍會有濃郁的火藥味。

姜一何每每聽到自家父皇和母后評價他兩人的竊竊私語都只想冷笑。歡喜冤家？呵，不存在。

姜一何知曉父皇打的什麼主意，讓永安侯家的小女兒嫁給自己當太子妃，的確是不動聲色就能順利把兵權收回皇家的最佳選擇。

說起來，賜婚這樣的拉攏，侯府不虧，皇家不虧。唯一會覺得虧的，大概只有林無憂和姜一何。

籠絡權臣，就要拿自己的婚事作籌碼嗎？！

心灰意冷恨不得從未出生在皇家的小正太姜一何握拳，想起自己心儀的中書令家顧二小姐，想起自己還未轟轟烈烈開始就要隨風飄散的愛情，在心裡流下了兩行寬面淚。

姜一何默默想，如果真的讓他和林無憂那隻母夜叉成婚，他絕對在新婚第一天就會被氣死吧氣死！？

畢竟從小林無憂就在氣死姜一何的違法犯罪邊緣瘋狂試探啊！

正太姜一何發誓，若是能有下一世，他絕對不要認識林無憂這個傢伙。

遠離林無憂，過上美滿生活！

能讓一國太子產生這樣的想法，筆者能說林無憂小姑娘真的不是一般人嗎！

每每姜一何看到父皇因為西疆戰事露出會心微笑的時候，他都想特別想跑去質問蘇侯林省，你們林家是跟姜家什麼仇什麼怨，要把林無憂那種人交給皇家撫養？！

姜一何對形勢如此悲觀，可想而知林無憂對這種事是個什麼態度了。

在這裡可以明確說明，林無憂林郡主，她是個顏控。

妥妥的外貌協會！

也就是說，除了姜一何的外貌，可以說他身上就沒林無憂能看上的地方了。

甚至林無憂覺得，她若是個男兒，手握兵權，篡位奪權也未可知！

這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天下江山，本來就該是有智有謀者坐擁，姜一何那廝，除了一張臉長得甚是妖孽，哪還有配得上那王座的地方？

難不成皇位，還是看臉分發的？要果真如此，林無憂馬上申請去修骨整容！

至此可見，兩個人對對方均怨念頗深，成見已久。

至於兩人的梁子自何時結下，則另有一番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