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古代番外（2），何憂前世

七年前。

「母后。」

三歲的小包子姜一何被宮女引著搖搖晃晃帶到了皇后居住的安福宮，他看著自己母親正坐在軟塌上兀自出神，便軟糯糯地出了聲提醒她自己來了。

看到寶貝兒子玉雪可愛的臉龐，皇后緩過神來，一伸手將姜一何抱進了懷裡捏他臉頰逗弄：「本宮的一何來了啊？怎麼樣，今天乖不乖？有沒有聽你父皇的話？」

這位年紀尚輕面容清麗的皇後娘娘正是大夏朝的國母，而她此刻懷裡抱著的，便是她和當今聖上的愛情結晶——字子勰的大夏國皇太子姜一何。

姜一何沖著皇后綻開個燦爛的笑，手下還揪著皇后外裳上墜著的穗子，他的回答略溫吞，還帶著幼兒特有的奶聲奶氣：「孩兒自然很聽父皇的話。父皇今天在御書房替孩兒選伴讀呢。」

皇後有些驚異：「伴讀？你父皇這是打算讓你開始讀書了？」

皇后著實有些不放心。雖然說皇家的小孩本來就該擔負的多一些早一些，但是三歲就開始讀書，似乎還是草率了，更何況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姜一何的性格，實在不是個能安靜坐在那兒看書的。

三歲的姜一何小人精一樣，他抬手拂了拂皇后的眉間，又笑：「孩兒可不像母后想象的那般無能。母后不要皺眉。不過是讀書而已。」他的臉上浮現出一股與生俱來的自信，語氣越發篤定，「孩兒總不會連讀書也做不好的。再說國子監里有許多和孩兒年齡相仿的男女，孩兒能多些玩伴，連開心都來不及呢。」

皇後知道姜一何是在寬慰自己，於是摸了摸兒子毛茸茸的小腦瓜，心裡是既欣慰又心酸。

姜一何好像想起了什麼，抬起了原本窩在皇后懷裡的小腦袋，疑惑道：「剛才宮人去傳喚孩兒的時候是說母後有事情跟孩兒講的。不知是什麼要緊事？」

皇后這才想起原本要跟姜一何說的正經事來。

「朝中的永安侯不日便要遠征西疆，他家有個跟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喚作林無憂。」

姜一何面容嚴肅，點頭道：「永安侯的事曾在父皇的御書房裡耳聞一二。母后所說的林無憂，是那個甫出生就被封了鎮城郡主的女孩兒嗎？」

皇后回答：「是那女孩子。原本是說永安侯一家都要去西疆的，可你父皇憐惜林無憂年幼體弱，便要永安侯留了那女孩在京中。」說到這兒，皇后竟有些傷感，「子勰你不知道。林無憂的母親是母后宗族裡的一位小堂妹，雖說平日關係算不得親厚，但是總歸也是母后的娘家人。論輩分，那林無憂該喚本宮一聲姨母。」

她含笑瞅著自己兒子：「也該喚你一聲表哥。」

「子勰啊，母后把你的那位小表妹接進宮來和你一同玩耍好不好？」

姜一何驀地想起奶娘哄自己睡覺時講的那些風花雪月的話本子，裡面不乏什麼表哥表妹的香艷情事。姜一何年幼，不懂得什麼情情愛愛，但他的本能，是排斥那種叫表妹的生物的。

「哼。」姜一何小傲嬌怒了，「我才不要表妹！」

皇后愣了，試探著問：「子勰怎麼突然發脾氣呢？」

「就不要表妹！表妹這種東西不好！不好！」

皇後繼續試探：「其實子勰和林無憂的親緣關係極遠，不過面兒上好聽說起來是表兄妹罷了。若是沒有表妹這個身份，子勰願不願意見見這個小妹妹？」

皇后心想，特喵的哄個熊孩子可真是要累慘了。

姜一何一本正經思索片刻，一副勉為其難的表情：「好吧。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把那個林小妹妹接來吧。」他把小手放在皇后的嘴唇上揉了揉，一臉的嚴肅認真，「母后可不許有了新的妹妹來就忘記孩兒了。」

皇后柔柔的笑，嘴裡含住姜一何的小肉手指，含混道：「怎麼會，子勰可是母后的心頭肉。行啦，小屁孩去玩吧。」

得到母親保證的姜一何放心的從皇后膝頭爬下，乖乖的讓宮女領著去玩耍。

五日後。

要去找皇後用晚膳的姜一何，隔了很遠就聽到安福宮裡傳來快活的談笑聲。姜一何的眸色暗了暗，邁開小短腿加速往宮殿里去。

他踏進宮殿，一眼就瞧見自己母后正笑的花枝亂顫，而母後下首，則坐著一個同樣眉眼蘊滿笑意的小奶娃。

那個扎了兩個小揪揪的小奶娃，和自己一樣的容貌昳麗，玉雪可愛，而且很明顯，就是這個女娃，逗笑了母后。

大夏朝的皇后是出了名的冷情。在姜一何記憶中，自己的母后從來都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即使是高興，也只是展現略彎了唇角的淡淡笑意。他何曾見過母后這般暢快的大笑，幾乎與平日的她判若兩人。

於是姜一何打量林無憂的目光，便帶了些探究。

姜一何在看自己，林無憂知道。雖然她沒有正眼看姜一何，但一直在用餘光悄然掃視這位太子殿下。

她看到姜一何的表情，知道他不喜歡他。不過無所謂，她也一樣討厭他。雖然姜一何長得很好看很好看，比林無憂自小見到的哥哥姐姐們好看了不知多少，但有的人，從看到的第一眼，就會止不住的厭惡，發自心底的不喜。

林無憂沮喪，可能，討厭一個人什麼的，都是命吧。

皇后瞧見姜一何的小身板站在宮殿門口，忙遣了宮女領他過來。

她笑盈盈沖著林無憂道：「這是你的子勰表哥，比你略年長几個月。」皇后又轉頭對姜一何介紹，「諾，這是你無憂妹妹，字清源。她的家裡人明日就要從京城出發了。所以我今兒派人把她接了過來。」

皇后出嫁前就不怎麼拘禮，當了皇后仍是率性，在私下裡常常自稱『我』。

姜一何的傲嬌勁兒又犯了，他坐到皇后的腿上，冷哼：「一個小娃娃，還要字幹什麼。怕不是根本不會寫。」

林無憂眨眨眼，直覺這位太子哥哥的惡意來的猝不及防。她天性樂觀，此時也並不惱：「太子哥哥說的對。無憂的確還不會寫字。」

林無憂表情天真無辜，一雙圍滿黑睫毛的眸子靈氣逼人，看的皇后喜愛不已。

皇后不知兒子為啥滿臉對林無憂的鄙視以及厭惡，她心道，難道不是所有小男孩都喜歡年齡相仿的小女孩？還是她家兒子是個怪胎？

「無憂不用理你太子哥哥。他脾氣古怪的很，連我有時都摸不透他的脾氣。」

林無憂點頭：「太子哥哥講的是實話。無憂還未學過寫字，自然不會寫。」

姜一何本來指望林無憂聽了自己陰陽怪氣的話和他吵一架，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告訴母后這小丫頭是多麼放肆多麼沒規矩了，然而林無憂卻並不接茬，反而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的不足，這讓姜一何有些所料不及。

姜一何越想越不是滋味，又聽到林無憂叫自己『太子哥哥』，心中憋悶更甚，低吼：「誰准你叫太子哥哥？！叫殿下！」

「……」

林無憂乖乖遵守：「太子殿下。」

皇后看著這兩個小傢伙若有所思，多了林無憂，看來以後宮裡會變得很好玩。

在皇帝眼裡，林無憂是人質，是牽制永安侯兵權的一枚棋子；在皇后眼裡，林無憂是同族，是惹人憐惜的一個幼女；而在姜一何眼裡，林無憂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討厭鬼，是一個他見第一眼就打上厭惡烙印的傢伙。

如果那個時代有綠茶或戲精的說法，那麼姜一何絕對會把那兩頂帽子扣在林無憂頭上。

這小女孩簡直全身都是戲啊！不服不行。

那一日三人一同進了晚膳。

為了促進兩小孩之間的友誼，在晚膳后，皇后特地讓自己身邊的嬤嬤領著他們去御花園玩兒。

姜一何聽了一言不發，嫌惡地瞪了林無憂一眼后，突然拽了她的胳膊往前大步走去。

趁嬤嬤離得稍遠，姜一何惡狠狠沖著林無憂道：「我討厭你。你這個醜八怪。趕緊給我滾出宮。越早越好。」

小孩子還不會多少罵人的話，儘管姜一何覺得醜八怪三個字不足以表達出自己的厭惡，然而也找不出其他合適的詞來形容他對林無憂的感覺了。

林無憂從出生就被人誇顏色好，所以才不會因為姜一何的一句醜八怪就對自己有任何懷疑。

她面上仍是笑吟吟的，話語卻同樣惡狠狠：「姜一何是吧？你以為我就喜歡你了么？」她瞥一眼離他們尚有距離的嬤嬤，唇角掛上惡劣而狡黠的笑，「你這個自傲自大的草包小白臉。除了身份一無是處！」

姜一何被氣得七竅生煙，他正想反駁什麼，看到林無憂忽然表情劇變，瞬間梨花帶雨，泫然欲泣。

「不知道無憂做錯了什麼太子殿下竟然這就討厭無憂了么？」林無憂一邊揉眼睛一邊繼續啜泣，「本來無憂以為進宮能多一個哥哥，沒想到太子殿下不僅不准我叫哥哥，而且還說我是醜八怪嗚嗚，娘親娘親我好想你們啊。」

姜一何愣住，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眼睜睜看著嬤嬤上前把林無憂抱起來輕哄，眼睜睜看著嬤嬤投向自己不贊成的眼神，眼睜睜看著林無憂趴伏在嬤嬤肩頭沖他得意做鬼臉。

姜一何這才知道，林無憂擺了他一道，她是算準了離嬤嬤的距離，哭給那嬤嬤看的呢。嬤嬤是母后的人，肯定回了安福宮會一五一十彙報給母后她看到的東西，這麼一來，母后肯定會以為自己又欺負林無憂了。

可是分明那小丫頭伶牙俐齒的，根本沒讓他佔到絲毫便宜！

姜一何氣得跺腳，大喊：「林無憂！我要砍了你的頭！砍了你的頭！」

嬤嬤頓足，先是安撫了一下懷裡抖如篩糠的小人，後轉頭看向姜一何的神色裡帶了幾分嚴厲：「太子殿下慎言！鎮城郡主小小年齡親人又離得遠，本就孤苦無依的，太子殿下不喜歡她就罷了，竟然還要砍她的頭？」

姜一何的氣焰瞬時弱了下來：「可是，她很囂張啊。」

嬤嬤冷冷道：「郡主囂張？奴婢看，是皇後娘娘和奴婢們慣壞了您了。剛剛的事，奴婢會如實向皇後娘娘稟報。」隨後嬤嬤喚來兩個小太監，吩咐他們帶姜一何回東宮。

當天夜裡，姜一何就收到了自家父皇將自己禁足一個月的消息。

姜一何直氣得發笑，好哇好哇，一個林無憂，竟然讓父皇都插手為她撐腰了。砸了幾個宮裡的琉璃瓶，姜一何的心情總算平穩下來，他咬牙切齒，眼神狠戾。晦暗不明的神色，全然不似三歲幼童。

「林無憂，等著。我會要你好看。」

唉，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說呀，姜一何和林無憂的梁子，早在七年前就結下了。

所謂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林無憂是個聰慧的，雖然她的智商一般不用在正經地方，但察言觀色之類的活兒，她五六歲時就練習的差不多了，只要看皇宮裡哪個人提起林無憂不是一臉寵溺溫柔就曉得她哄人的功夫有多厲害了。

這麼會看人下菜碟兒的鎮城郡主，能不察覺到皇帝和皇后想讓自己做兒媳婦的隱晦表達？

所以林無憂自然比越辭更排斥他們尚未被言明的婚事。

開玩笑，作為人質呆在皇宮七年不夠，居然還想利用自己的婚事？皇族的人都這麼不要臉的嗎！！！

但是平心而論，林無憂其實是不討厭姜一何的。

畢竟身為顏控的林無憂，對著一張王都最為俊俏的面龐，實在討厭不起來啊。

是的。林無憂從沒見過比姜一何更好看的小少年——天地靈秀彷彿集於一身的燦光奪目，萬千星辰都蘊在他瞳仁里的勾魂攝魄。

林無憂時常想，真特喵的，一個男孩子，也不知道長那麼好看做什麼？！以後當個小白臉嗎？！

因此，從小就喜歡直來直去的林無憂，為了不讓姜一何那張俊美的臉影響到自己的心跳，每次碰到姜一何，都會將拳頭往姜一何臉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