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晚上風大,吹過來的時候讓剛剛喝了酒的陳燃有些上臉,覺得頭暈乎乎的。
這樣的場合,即使陳燃不喜,但該有的應付還是得做到位的。因此陳燃先前的時候,酒並沒有少喝。現在出門一吹風,後勁就上來了。
陳燃正處於大門口偏一點的位置,但是如果這時別墅里有人出來還是能看見。對面的年輕女人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走過來。
她似乎是真的才下班,陳燃知道她每天基本上都工作到晚上九、十點。風衣是有點偏硬挺的質地,看起來倒像是有種電影里那種后腰藏著槍的冷艷特工意味。風衣外面的系帶沒系,她就這麼穩步朝陳燃走過來的時候,大腿外側隨著風衣兩邊錯落而出,更是被內里的牛仔褲襯得她的腿格外挺直修長。陳燃一直盯著她看,這人的五官很奇怪,明明就是那種單拆開了來看,都不算太出色,鼻樑細直,但是算不上挺;嘴唇菲薄,而且還沒有什麼血色;一雙眼睛細長冷淡,看著沒什麼情緒,可就是這樣組合在一起,倒給人一種非常清塵、冷凝、而端莊又肅靜的感覺。
叫人第一眼看了,就想給她說說話……逗她、讓她笑笑。
陳燃現在真的有些暈乎,她盯著蘇燚足足十幾秒,直到這人從另一端走過來,走到她的身前來,才問,「我後面不是給你說了不用來接了嗎?」
蘇燚平淡地道,「給你發了消息說會來接。」
陳燃愣了一下,從接了方秀文的電話后,她就再也沒有把手機拿出來看過。這會兒聽了蘇燚的話,她下意識拿出手機劃到微信,果然有消息——
蘇燚,【下班過來。】
她確實才下班。
陳燃搖搖頭,試圖甩掉酒精帶來的眩暈感,但是無濟於事,反而更暈了。蘇燚眉頭微微下壓了一點幾不可察的弧度,走到她的身邊,抬起手,虛虛地圈在陳燃的腰側,防止她摔倒。
那手臂明明沒有沒實質性碰上去,但是陳燃還是沒由來地覺得身子一熱,下意識地繃緊了腰身。
陳燃穩住身形,問,「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那要是我沒有看消息,走了,你來沒有找到我怎麼辦?」才說完,陳燃覺得不對味,這是她想多了,以蘇燚的性子,多半是等一會兒就走了,決計不會等太久。
果不其然,蘇燚說,「我明天早上九點要去拍幾套圖,會早起,十二點之前要休息。」
陳燃挑眉,「那是會等我到十二點?」
「十一點,半個小時花在路上,回去還得收拾。」
陳燃勾唇笑了笑,語氣聽不出什麼意味,「難為你了。」
蘇燚看了她一眼,大門兩側的燈光渡下來,襯得她雙眸非常明亮,但是卻沒有什麼溫度。陳燃臉上的笑意下意識僵了僵。她抿了抿唇,「行吧,現在回家。」
唇角還帶著的酒味順著舌尖傳到喉管,先是甘甜,之後便是難言的苦澀。
以往都是陳燃去接她,陳燃很少能享受到坐在副駕駛的滋味,當然,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陳燃跟所有有家室的人一樣,巴不得什麼好東西都給心尖上的人捧過去,要是蘇燚想要天上的星星,為了哄美人高興,陳燃也得想辦法摘了。只是蘇燚一向冷淡,不管是哪一方面。
陳燃盯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問,「今天怎麼想著開這車了?」
蘇燚的工作雖然是模特,但並不是那種專門給什麼大型雜誌社拍封面,或者走T台的專業模特,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一十八線的小野模。但是野模歸野模,這行業只要頂上有人護著,那就不算太吃虧,平日里也能掙錢。
陳燃就是頂上護著蘇燚的人。
陳燃這個人,手裡有點權,端的是行事作風就跟那染了痞氣的官二代似的。當初瞧上人家蘇燚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是豪車別墅跟不要錢一樣的哐哐哐地砸。她以前小的時候沒少受那些霸總文化影響,總覺得這樣是個體面人,能逗得人家喜歡,讓人家巴巴地趕著往上湊。
事實上呢,一直以來,趕著巴巴上去的人都不是蘇燚。陳燃這事做得不地道,把人捆在自己身邊。但是陳燃自認對蘇燚是客氣的,還總覺得有一天蘇燚會感動,只是蘇燚對她向來冷淡。也許沒到時候,陳燃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勸慰自己的。
陳燃知道蘇燚不喜歡自己,可是她也離不開自己,一來二去,兩人也就這麼過著了。
蘇燚在工作上的事情,陳燃是會給她打點一下,但不會做什麼扔資源的事情,只是會給她推掉那些所謂的應酬。因此入行以來,蘇燚倒真的就是拍拍宣傳片、平面圖,沒有什麼特別勞碌的時候。她自己還開得有家甜品店,沒工作的時候就會過去看看,心情好回來能給陳燃帶點自己做的小蛋糕什麼的。
但大多數時候,蘇燚心情都不好。陳燃還記得,上次吃蘇燚做的甜點,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陳燃不無感慨,真特么的久遠啊!
蘇燚這個人,沒什麼親戚,也沒父母,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個孤兒。但到底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有文化,高知人士,不至於餓死自己。跟了陳燃后,也沒要人家什麼,自己工作買了輛小QQ,平時上下班都開著。一想到這個,陳燃就想笑,蘇燚看著一個那麼冷的人,竟然喜歡這樣的小車車。
陳燃只要一想到蘇燚開小QQ的時候,一臉冰冷,就覺得太好笑了。真的是,怎麼能怎麼可愛?!
也是因為她從來不碰陳燃的東西,所以現在開這車陳燃才覺得疑惑。
蘇燚平視前方,淡淡地,「我怕開自己的車,門口不讓進。」
「噗哈哈哈……」陳燃這下是真的捱不住了,笑得捶副駕駛的座椅。
蘇燚依舊一臉冷淡,她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
回到家裡面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喝酒上了頭,陳燃一個沒忍住,才開門抬腳一踹,把門關上后就直接把蘇燚按在牆上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陳燃敏銳地察覺到蘇燚的抗拒,但是她沒反抗,也沒抬手推開陳燃,只是身子就像是遇到了極其驚懼的事物一般僵硬起來。
——這讓她覺得驚懼。
陳燃抬起自己埋在蘇燚頸邊的腦袋,嘟囔了一聲,「抱歉,酒喝多了,腦子有點不清醒,我去洗澡,你先睡。」
陳燃在淋浴間的時候,聽著嘩嘩的水聲,心想,她自己這哪裡是喝多了不清醒,分明就是想借酒發瘋。
可是沒辦法,這混事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她還真辦得出來,但是現在不行了,現在她會心疼了。也不是說以前不疼,也疼的,就是以前太不是人,多半是只顧著自己,事後才想著去哄人。
那時身邊的朋友,全他媽的都是一群單身漢,個個空有一張拉去下海萬位起點的臉,讓給點建議,全是什麼送車送表。那時候陳燃沒少讓蘇燚嫌棄。
雖然現在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陳燃洗得很慢,樓上樓下都有衛生間,她知道蘇燚也是要洗澡的。自己晚一點上去,說不定蘇燚就睡了,經歷了剛剛的那一遭,這樣也好避免彼此不自然。
不過饒是陳燃磨磨蹭蹭,洗了快一個小時,一看時間,都十二點了。去房間的時候,蘇燚還是沒有睡覺。
她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獃。
陳燃之所以一眼就能看見,是因為房間沒有關燈,床頭櫃的小燈幽幽散發著暖白的熒光,落在蘇燚的臉上,像是渡上了一層溫柔的輕紗。
蘇燚晚上睡覺不關燈,從來都不關。
陳燃走過去,掀開被子,躺下。感覺到旁邊床鋪有微微的下陷,蘇燚翻了個身,背對著陳燃。陳燃習以為常,從身後抱住她。
這動作她做起來自然又熱絡。
蘇燚一動不動的側身躺著,了無睡意,只睜眼望著卧室里飄窗的淡色窗帘出神。
陳燃喝了酒,後作用導致她有點想睡了,但是她知道蘇燚沒有睡,她問,「不困嗎?不是說明天早上有工作?」
「就睡了。」
但陳燃知道她肯定還是要很久才能睡,其實蘇燚的睡眠質量並不好。
陳燃猶豫著說,「對不起。」
蘇燚似乎愣了一下,想轉過身,但是這個動作被遏制住了。半晌,在卧室上方猶如暗流一般流轉活躍的空氣分子中才響起她冷淡的疑問,「為什麼?」
「當時沒過腦子,就想著讓你過去了,怪我。」這確實是怪陳燃自己,她出去了十多天,一回來正趕上方秀文的生日,但是自己又想著蘇燚得緊,沒來得及細想什麼,就讓她過來接自己,現在想起來實在是不妥當。
空氣靜默,良久才響起蘇燚的聲音,「沒事。」
陳燃想著自己要不要再說點什麼,蘇燚的聲音再次響起,「睡吧。」
「好。」陳燃給她攏了攏被子,將人圈得緊了一點。
其實她想問問蘇燚,這十多天里,這兩年……有沒有想過自己,哪怕一點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