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世主賈斯丁
亞瑟卡朋特是哈特王國一位有名的木匠,只可惜妻子死的早,只給他留下了一個獨生子,名叫賈斯丁。
作為木匠中的佼佼者,亞瑟專為皇親國戚打造傢具,一來二去就和宮裡的人熟絡了起來,為了讓賈斯丁開開眼界,亞瑟自打兒子年幼時就經常帶他去王宮裡玩。
小賈斯丁就是在宮殿里認識了他最好的朋友,亞力山卓王子。說到這位王子,賈斯丁一開始是有偏見的。他以為這群貴族都是些小白臉,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說起話來言之無物,腦子裡面空空如也。因此小賈斯丁對總來纏著他一起玩的亞力山卓頗為反感,可是無論是作為一個平民還是作為一個被邀請的客人,他都不能拒絕王子的要求,就算王子身高還不到1一米,也是個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但他很快驚喜的發現,這位叛逆的王子和他是一路人,非常討厭宮裡的繁文縟節。倆人一拍即合,一起做了許多驚世駭俗的事,動不動就在作死的邊緣來一個大鵬展翅。最過分的一次,他們放了幾串爆竹將王宮廁所炸上了天。賈斯丁永遠忘不了那群貴族們發現廁所升天時的嘴臉。若不是他自己也被熏的夠嗆,怕是能當場笑出聲來。
但孩子作案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他們被告發了。還好最後亞力山卓很是義氣,把事情都攬下了。那一天,國王在眾目睽睽下揪著可憐王子的耳朵進了卧室,多少年前的事情,亞力山卓現在想起來還膝蓋一軟想跪下,並聲稱未來國王屁股的形狀從此改變了,原來是圓的,現在是扁的。經此一戰後,二人收斂很多,只敢和宮裡的大鵝亮亮翅了。
轉眼間賈斯丁與亞力山卓皆已經17歲,這天他們像往常一樣躺在皇宮的房頂上無所事事,看看雲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亞力山卓指著天上一片奇怪的雲說,好巧啊那個長得很像你,賈斯丁馬上找到另一片更丑的說,謝謝我發現這片更像你。一切都很和諧,直到一隻大烏鴉掠過上空,pia嘰一聲甩下來坨鳥糞,糊住了賈斯丁的臉。
「卧槽!」
賈斯丁大喊一聲,腳本能往下一蹬,屁股頓時涼颼颼,房頂竟漏了,他直挺挺的呈大字型摔了下去。
等一陣煙塵散去,他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覺得腳下軟軟的,本來想破口大罵豆腐渣,但又想起這裡搞不好是他爸朋友搞的工程,不能一不小心罵了自家人,只得作罷。
「放肆!你是何人!」
賈斯丁正疼的呲牙咧嘴,心中不爽,本想回句,放肆我是你爹,卻突然看清了周遭的情況:
他的正面赫然坐著國王,國王旁邊坐著公主,自己周圍密密麻麻的都是士兵,幾乎所有人表情都乘o型。
「刺客!是刺客嗎!」有侍衛沖他大聲嚷嚷。
媽呀,這還得了!以下犯上,小命不保!賈斯丁冷汗直流,他雙腿一併,向國王抱拳立正,努力擺出最帥的表情,左邊嘴角向上不斷抽搐:「誤會啊!誤會,我真的不是刺客!」
「那你是誰!」
「不瞞您說,我正是最近流行的天降系男主角。」賈斯丁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我管你是誰!還不快快從駙馬身上滾開!」離他最近的那個士兵惡狠狠地喊道。
不是你們問我我是誰的嗎!賈斯丁心中叫屈,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正踩在一個小胖子身上,他一身紅色天鵝絨外套,腳下蹬著擦得亮晶晶的黑靴子,連鞋底都很新,一看就很昂貴。希望他別叫我賠!賈斯丁趕緊移開了腳,在小胖子的後背上留下兩個整齊的鞋印。
他剛一移開,亞力山卓也從洞里跳了下來,正中紅心,倒霉小胖子本想晃晃悠悠站起來,這下徹底昏過去了。國王與公主的嘴張的更大了。
亞力山卓也朝王座一抱拳,道:「父王!妹妹!驚喜!本以為是天使下凡,沒成想竟掉下來個雷震子,還是臉著地的那款!」說罷,王子對周圍的士兵怒目而視,逼他們自動讓出一條道來,趁所有人沒反應過來,拉著賈斯丁就往宮外跑。賈斯丁在逃出去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王座的方向,居然在公主那張精緻的小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大概是我眼花了吧,他想。
「趕緊離開這個王都吧!你這下可捅大簍子了!我會替你求情讓這事不禍及你父親的!我爸挑的這位駙馬可不是盞省油的燈!」亞力山卓把他送出宮后,乒的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王宮的後門。
啊啊啊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啊!飛來橫禍啊!賈斯丁抱頭蹲在地上。他也不是故意桶這麼大簍子的。這事真有這麼嚴重嗎?比王宮廁所爆炸還嚴重許多嗎?!不至於吧!
呃,說起來他好像確實聽亞力山卓說過,王室最近麻煩多多,不僅僅因為貴族過度揮霍出現了財政赤字,王國很多地方還出現了飢荒。國王好不容易才把消息壓下去,才讓首都哈特依舊保持歌舞昇平的模樣,但該堵的窟窿還是得堵,紙終究包不住火。老國王就動起了女兒終身大事的心思,在南邊找了個富可敵國的女婿,據說小胖子的父親為了過過國丈癮,願意付一大筆錢給國王滅火。但是,這麼嚴重乃至於要動搖國本的事,亞力山卓卻一直是用「今天午飯吃什麼」的語氣來描述的,彷彿和他沒關係,賈斯丁也就一直沒當回事,猜想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這下可麻煩了,他得罪了連國王都要討好的大金主。
賈斯丁回到比王宮狹窄許多的家裡,覺著自己瞬間蒼老了好幾十歲,短短几分鐘發生的事竟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許多念頭從心裡一閃而過,如果他就這樣畏罪潛逃了,父親會責怪他嗎?他會成為街上中年婦女飯後茶餘熱議的對象嗎?宮裡常喂的大白鵝會不會覺得他始亂終棄?
這種心情自打他三歲時薅禿自己頭髮后就沒再有過。他看著後院里的幾十頭牛羊,下了狠心,把它們全部趕到曠野上放跑自謀生路去了,又裝了些錢和衣服,帶著晚景凄涼的想象,就這樣輕裝出行了。
可還沒等到他走到院門口,外面就突然傳來了敲門聲,讓他心裡涼了半截,這查水表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一開門,他發現來者竟是亞力山卓,這廝帶了個精緻的半月型面具,好看是好看,就是啥也遮不住。但固執的王子總認為自己中看不中用的偽裝天衣無縫,並聲稱賈斯丁事先見過他大部分面具收藏才總能識破。
「你爸叫你來大義滅親?」賈斯丁扶著門把手顫顫巍巍的問。
「卧槽,你居然能識破我的偽裝!這可是新買的!」亞力山卓大駭。
「你每回都要給我來這出嗎......」
二人廢話了一會,賈斯丁這才了解到,今天早些時候的危機竟被奇迹般的化解了。還沒等亞力山卓開口,他的公主妹妹就搶在前頭先替賈斯丁求了情。本來未婚夫還不依不饒,要嚴懲「威脅本駙馬尊嚴的小賊」可公主對他眨眨眼睛,說自己最喜歡大度的男人,他就頓時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所以,你現在沒事了,放心吧。」
「謝謝,謝謝!」賈斯丁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兩口,大大的笑容綻放在臉上。
但這個笑容並沒有在賈斯丁臉上停留多久,他樂呵呵送走王子后,終於想起家裡牛羊都跑光了,那可是好大一筆錢,父親到外地採購木材,回來知道了非得打死他不可,媽的,手太快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周里,他到處打工賺錢,甚至想到了賣身,可終究杯水車薪,快要過勞死了還沒賺到牛尾巴一根。實在撐不下去了,他才想到要厚著臉皮找亞歷山卓幫忙。但自賈斯丁得到大赦后,亞力山卓都沒有再來找過他,寄到王宮的信就沒有一封得到回復的,好可疑啊。
於是,某天趁著中午太陽毒守衛們都在偷懶,賈斯丁輕車熟路的從王宮後面繞了進去,發現亞力山卓正在自己房間附近的走廊閑逛,賈斯丁上去就是一個強人鎖男,從背後把他拖入了房間。
「日,你突然非禮我做什麼!你不講武德啊!」賈斯丁剛一鬆開亞力山卓,這傢伙就開始大吼大叫。
賈斯丁一聽來了勁,你莫名不來找我,我來找你還生氣了?他口中念念有詞,對著亞力山卓就是一陣猛攻:「我今天就非禮了!猴子偷桃!猴子偷桃!」
倆人正打鬧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哥哥,哥哥,怎麼了!你被蒙面歹徒劫持了嗎!」
門豁然洞開,賈斯丁覺得整個屋子都被照亮了——亞力山卓那位漂亮的妹妹蹦蹦跳跳的闖了進來,一頭整潔柔順的金髮像柳樹的枝條,在空氣之中鋪灑開來。不得不說,她與亞歷山卓長得很像,但同樣都是金髮碧眼的她卻比亞歷山卓這廝要可愛上一百萬倍,她穿了件淺藍色的裙子,布料上的花紋並不像普通貴族婦女那樣繁瑣,裙擺上雖沒有裝飾那麼多流蘇寶石,卻美得清新脫俗,特別適合他。
她的美麗就如同瀑布傾瀉於我——賈斯丁突然想到了某位並不著名的吟遊詩人寫的歌詞,心跳停了一拍。
「放心吧,格雷絲,這裡沒有什麼蒙面歹徒!就算有,也有哥哥我在呢。」亞力山卓邊說邊把看呆的賈斯丁往身後擋,但已經晚了。
「哇!你就是賈斯丁吧!」格蕾絲妹妹一歪頭,眼睛冒著星星一溜小跑,繞到了賈斯丁身邊:「你好,我是格雷絲!」
「她不是....她是!」亞力山卓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把賈斯丁的手腕捏的生疼。他與妹妹互相瞪眼,似是兩方都想把對方逼退。
「什麼玩意兒?」怎麼好好說著話突然對練起了瞳術,看著這對戲很足的兄妹,賈斯丁心中只有疑惑。
簡單來說,就是一見鍾情。公主被嚴密保護著,雖說賈斯丁是王宮常客,但這還是第一次與她打照面。自打那天他空降,小姑娘就深深的迷戀上了他,天天和亞力山卓問東問西,恨不得查了賈斯丁八輩祖宗。白馬王子必然從天而降,格蕾絲對此深信不疑。她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不能腰杆子筆直勻速徐徐降落在我家樓頂上的王子都是假的,冒牌貨。」而會質疑她邏輯的男人都不會空降,酸死了。
這個妹妹一直令亞力山卓頭疼,據說皇后從小就教育她「出了宮殿男的都是殺人犯,女的都是人販子」,可她還是壓抑不住一顆愛自由愛冒險的心,更討厭父母給她安排的婚姻。她才不管國王是不是揮霍無度,國庫是不是空虛呢。現在她可是把賈斯丁視作救她於水火的英雄了。
她終究還是把哥哥推到了一邊,對著賈斯丁就是一大長串告白。賈斯丁可謂的受寵若驚,他一直自認為沒什麼本事,木匠活做的也遠沒有他父親好,天天沒事幹在家摳摳腳,踩踩電門什麼的,論樣貌也算不上是什麼大帥哥,他就是個黑髮褐眼,身材結實的大小夥子,與她身份又懸殊,實在是承受不起。他暈暈乎乎的覺得自己就像個大氣球,快要被女孩眼中射出的小星星尖戳破了。最重要的是,她哥哥還總像怨靈一樣在背後貼著交談的兩人,就差拿把刀舔血了,這叫賈斯丁還怎麼好意思借錢啊。啊!他是來借錢的啊!
「嗯?你覺得我妹妹怎麼樣啊?漂亮不漂亮,可愛不可愛呀?有沒有感覺呀?」等格蕾絲公主好不容易走了,亞力山卓一把將他壁咚,眼睛冒著綠光,像餓狼。
「啊,挺…挺…可..」
「嗯?!」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穿著女裝帶著假髮的你罷了!我心裡毫無一絲波瀾!甚至想吐!」賈斯丁看著亞力山卓猙獰的表情,硬是把誇獎的話憋了回去。
亞力山卓這才把手收回來,但目光依舊犀利,充滿了警惕和防備。
賈斯丁心中無奈:「幹嘛這麼看著我啊,好像我蓄謀已久一樣。誰知道你妹妹口味這麼重。」
他不得不感嘆愛情來的就像龍捲風。女孩子就是這樣,有時你使出渾身解術,恨不得把命給她也不能令她愛上你,但是你某天趕著馬車從她家門口經過,陽光正好撒在你臉上,清風拂過乾淨的襯衣,她看見你打了個哈欠甚至伸了個懶腰便突然動心了。
自從得了公主青睞,賈斯丁去王宮的日子愈加頻繁了。但他可不是去奢望公主的,只是為了打探消息。最近一段時間整個哈特王國的天氣都特別惡劣,夜晚時不時劃過一兩顆紅色的流星。用皇宮御用魔法師的話說「乃大凶之兆」。各地都有異常現象的報道,部分地區還有洪水泛濫,其中就包括賈斯丁父親採購木材的鎮子。雖說賈斯丁早早對這些怪兆頭向亞力山卓表示了擔憂,但後者卻不屑一顧,說什麼專家和野獸總是喜歡一起亂嚎,並十分被害妄想的懷疑賈斯丁就是想找個借口趁亂勾搭他妹妹。
「早知你今日恩將仇報,我當年就不該冒著屁股變形的風險把廁所爆炸的事替你扛下來啊。」亞力山卓長吁短嘆,和祥林嫂一樣數落起了賈斯丁過往種種,甚至上綱上線把自己屁股的形狀和國運聯繫到了一起: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都怪賈斯丁。
雖然亞力山卓王子如此明確地表示不希望他天天在妹妹面前晃悠,但賈斯丁根本在家待不住,沒有父親的消息,他急的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這晚,賈斯丁又厚著臉皮在公主的支持下留在了王宮裡過夜。他躺在宮中客房裡的大床上輾轉反側,一閉眼就做噩夢:
他夢見自己身在一個沒有盡頭的迷宮裡面,迷宮的牆壁是煙霧做的,會不斷變形,一個身材比他高大許多的男人一直尾隨他,速度雖然不快,卻怎麼甩也甩不掉。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莫名男人終於把他逼的筋疲力盡,跌坐在一個角落裡。
賈斯丁背靠著軟綿綿的牆壁,眼見男人越離越近,最後幾乎與他臉貼臉,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那張面無表情的大臉上歪歪斜斜的擺著浮腫的五官,眼皮耷拉著,隱約能看見渾濁的眼球。
他究竟想要對我幹些什麼?就在賈斯丁不知所措之際,男人的身體急速充氣,活活在他面前被撐爆了,爛肉中鑽出一條巨大的黑磷魔龍,張開血盆大口將賈斯丁囫圇吞下。
他暫時昏了過去,可再度醒來的時候竟還被困在同一個夢境中。夢魘仍不肯放過他,龍腹中大的驚人,胃酸裡面飄著的凈是殘缺不全的死屍,它們身子挨著身子,把水面都鋪滿了,那些還剩一兩顆眼珠的頭顱用一種詭異的神情望著他。
但夢中的賈斯丁卻毫不在意這一切,鋪地蓋地的猩紅世界中有一抹慘白,一位赤身裸體的女郎正踏著屍山血海而來,豐腴的身體上有好幾處顯眼的致命傷,臟器都露出來了。不過,女人的臉蛋毫髮無傷,那驚人的美貌就是王子可愛的妹妹也要自愧不如。他張開手臂,如痴如醉地盯著那個女人的臉,與她摟在一起,像戀人那樣接吻…….
「唔.....!」
賈斯丁被嚇醒了,胸口還悶悶的,這個夢實在是過於逼真了,他鼻腔裡面彷彿還縈繞著那股令人難以忍受的腥臭味,手指上還殘存著女人內臟溫暖,滑溜溜的觸感…..除此之外還有那柔軟,但是冰冷的嘴唇….
這什麼夢啊…..他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順了順氣。皇宮再好也不是自己家,雖說早不是第一次在此過夜,果然還是睡不習慣。但是回家,屋裡又空空蕩蕩的,免不了胡思亂想,權衡之下,還是呆在消息最為靈通的皇宮好,臭著臉的亞力山卓也算是人啊。是近來因為父親失去音信,壓力過大了嗎?賈斯丁冷靜的分析了一下噩夢的成因,感覺好多了。
那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漸漸散去,但他卻徹底失眠了,賈斯丁無聊至極,乾脆盤著腿坐在床上回憶夢裡出現過的男人與女人的長相,但除了男人奇醜無比和女人天仙下凡以外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唉,好不容易一個美女入夢來,他的腦子還嫌不夠刺激,非要給他添加一些恐怖元素,真掃興。
就在賈斯丁琢磨果然還是御姐比較好的時候,一道紫色的強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照亮了他的臉,還沒等他發火「誰拿魔法探照燈晃我眼睛」,幾秒鐘后,一聲巨響震的整個王宮天搖地動,驚叫四起。不一會功夫,走廊上就已經亂做了一團。
與此同時,在賈斯丁看不到的地方,在幾萬米的高空之上,兩條紫色的閃電首尾相接,正在延長,旋轉,舒展開來,就像一個人慢慢張開他的眼睛一樣,閃電由兩條紫色的細線變得越來越寬,一顆眼珠一樣的巨大淡金色球體從中間浮現了出來,它慢慢下沉,向人間進發。
地獄的大門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