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窩大計
范閑聽的目瞪口呆,難以置信:「不是吧,這麼狠?」他話鋒一轉:「你現在有什麼打算?這可是古代,你還是三無人員呢?」
丹霞聽了,面容一僵,對哦,她還沒有身份啊。
她飛到范閑身邊,收了劍,說一句話就往范閑身邊蹭一步:「老鄉,求投靠~求收留~」說完還很可愛的眨眨眼睛。
咦,總覺得哪裡不對。
范閑一下子坐起來,臉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揍樣子,指著丹霞鼻子罵道:「丹霞,你不是挺能耐的嗎?啊?剛才追著要打我的時候不是挺橫的嗎?你現在再橫一個給我看看啊。」
他張開雙手向天大喊:「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啊,你也有今天。」
喊完名字就後悔了,丹霞沒有姓,生氣的時候叫著總覺得怪怪的,罵起來沒有氣勢。
丹霞翻了個白眼,比范閑還有氣勢地說道:「我呸!你真以為我是在求你啊,天大地大,老娘哪裡去不了。倒是你,看你的身世,明顯是陰謀劇里男主角,還不知道多少腥風血雨在等著你呢,老娘這是給你機會討好我,好讓我將來在危急關頭帶你裝逼帶你飛,」
「就算不能幫你,我走了,你講笑話都沒人接梗,難受死你。」
范閑:……說的還挺有道理。
不行!絕不能慫!一時慫一世慫!
兩人一路互懟往范府方向走去。
依舊面無表情的五竹:「你若敢傷害范閑,我就殺你。」
徐丹霞露出大灰狼一般的笑:「你放心,我不殺生。」
范閑:……感覺自己又被冒犯到了。
眼看著就要走出竹林了,徐丹霞終於意識到自己心中那種非常不對的感覺從何而來。
她剛剛伸出去的腳,就頓在了空中,又默默收了回來。
身邊的范閑餘光瞥見她的動作,也跟著停下腳步,他問:「怎麼不走了?」
丹霞眉頭微蹙,看著范閑道:「不對啊,我這麼優秀的大腦全被你帶跑偏了。」
她攤手,又道:「我幹嘛非得有個身份?這又不是現代。我當個遊民想去哪兒去哪兒不行嗎?難道自由它已經配不上我了嗎?」
說的還挺有道理,但是好不容易遇見個老鄉,范閑本能的想把人留下,他道:「那別人問起你的身份,你怎麼說?不是,你到底什麼打算?」
丹霞:「我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好葯,我找個深山,窩他個十年八年,等我出來,就說我是隱世神醫的傳人,你看怎麼樣?」
范閑認真地說:「我看有點懸。」
丹霞挑眉一笑:「有家的小孩,你該回家啦。我去完善一下我的來歷,等我想好了,我去找你。你住在哪兒?」
范閑說了地方,就見丹霞嗖的一下又不見了,空氣中飄著東北味兒的告別語,「回見哪老鄉~」
夜色將深。
這時候,范閑本應熟睡了,但他今日著實有點激動,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情緒激動的心怦怦直跳。
突然,窗外傳來聲音,那人明顯壓著聲音:「老鄉~」
范閑應聲坐起,忙打開窗,果然是她。他無語的說:「你說來就是這時候啊?這深更半夜的。」
他面露懷疑:「你不會是沒錢住店吧?」
丹霞一噎,難道她窮的這麼明顯嗎?但面上故作受傷,道:「我有大事著急跟你說,你就這麼想我?我們做狐狸的隨便哪裡找個窩不行啊?」
她佯作生氣,道:「我走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演的實在太像,且他如今拿不准她的性子,真以為自己出口傷了人,范閑連忙道歉,把人請進來。
落坐之後,丹霞裝作勉強被哄好的樣子,不情不願的說:「我在澹州港外海上發現一個無人小島,我決定了,從今以後,那就是我跟師傅學醫的地方了。」
范閑順著話找漏洞:「所以你怎麼在這兒?你會醫術嗎?」
丹霞假哭道:「師傅醉心醫術,一把年紀了才想起收徒,剛收了我做弟子沒幾年就去了,只留下些葯給我。」
這就演上啦?還聲情並茂的,「你這……,勉強算是吧。那總得有些醫書傳世吧?你有嗎?」范閑也坐下來,問道。
丹霞繼續哭:「我師傅看著他年幼的弟子我,只覺得心灰意冷,說留給我也是浪費,讓我把書燒了和他的屍身一起撒進海里了。」
范閑伸出大拇指,「這麼埋汰自己,也是沒誰了。」
撇過來歷這個話題,丹霞宣布自己要姓回上輩子的姓,全名:徐丹霞。
范閑默默忍住了想問徐丹霞和徐霞客是什麼關係的話。
「現在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來到了毫無人權、封建落後、重男輕女、一夫多妻……的古代,啊啊啊啊~想死。」徐丹霞越說越抓狂,想想相夫教子這四個字都覺得難受。
范閑心一沉,有些小心地問:「你要怎樣才能回去?」
徐丹霞只當他是好奇,隨口道:「等我壽終正寢或者橫遭不測就行了。」
「這世上就沒有舒服的死法,我告訴你啊,巴拉巴拉巴拉……」范閑瘋狂講解各種死法的痛苦之處,直講的口乾舌燥,氣喘吁吁。
看著徐丹霞看自己好比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突然一梗,只聽她無語地說:「這還用你說,我不知道這世上沒有舒服的死法嗎?我怕疼到連耳洞都不打,更別提尋死了。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真到了萬不得已……我還是垂死掙扎一下吧。」
徐丹霞說完,挪了挪身體,嫌棄道:「我總覺得坐著難受,」
她伸手一指范閑的床,道:「我能不能窩你床上說。」
「我好歹也是個男人吧,你尊重一下我的性別行不行?」范閑下意識道。但是轉念一想,他現在也不算是個男人,徐丹霞更過分,她不是人。
再說,動物好像都是喜歡窩成一團的,這要求,沒毛病啊。
他忍者彆扭點了點頭道:「你去吧。」
徐丹霞內心給自己點了個贊,歡快的往床上跑,走了一半,又回過頭來,掃視了一下范閑桌上的果盤,拿了個梨道:「兄弟,你連個橘子都吃不起啊?」脫鞋上了床,趴在床上手撐著臉跟范閑說話。
畢竟是范閑意料之外且很有可能是唯一的老鄉,又身份特殊,他對徐丹霞放低了底線,「你愛吃橘子啊,那你先吃個梨湊合湊合,我下次準備。」
「兄弟,你對未來人生有什麼想法嗎?」徐丹霞笑著點點頭,換了親近的稱呼,沒話找話道。
范閑想了想,往桌子上一靠,愜意地說:「我呀,一生平安,富甲天下,嬌妻美妾,倜儻風流,你呢?」
「嬌妻美妾。」徐丹霞口中嘖嘖有聲,揶揄地看了一眼范閑,才道:「我嘛,雲遊四海,覽盡天下勝景,嘗盡天下美食。」
她用手指纏著頭髮,把范閑引入一個明顯能聊更長時間的話題上,道:「這好像都得有錢哈,你有什麼來錢的路子嗎?」
范閑被徐丹霞揶揄了一眼,拽起來,道:「你不是那啥嗎?不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嗎?談錢多俗啊。」
他居然貼心的沒說出神仙二字,丹霞一笑:「既來之,則安之,我也要吃飯不是。」
她敲了一下床,道「說呀,有什麼路子,大家一起做啊,你掙你的老婆本,我也攢點零花。你現在不能離開家,你出主意,我出本金,我出去經營,怎麼樣?」
范閑轉過臉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徐丹霞,懷疑的說:「你有本金?」
「我不是說了嗎?我有個空間戒指,來的時候帶了不少葯,全是好東西,把葯賣了開店。」胳膊撐的有點麻,她側躺下來,雙腿一蜷,依舊面向范閑。
仙界出品,必屬精品。范閑顯然也想到了,整個人興奮起來,問:「那你幹嘛不直接開個藥店?有多少?治什麼的?是不是小說里那個包治百病的那種?」哎呀~發財了~
「開藥店不好,存貨總有賣完那一天,到時候怎麼辦?再說了,物以稀為貴,高價賣給那些達官貴人一點就行了,我們還是開店。」
她一指范閑的屋子,「葯不多,大概就這麼一屋子吧,有各種葯,最多的是治病的,大病。」
范閑抽著眼角,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屋子,心道:你可能是對不多有什麼誤解。
但這個時候,誰還能嫌多啊,他彷彿已經看到未來美好的生活向自己招手了,笑道:「行,那本金有了。我想想啊,我會造玻璃、香皂、白砂糖這些。你呢?你會點什麼?」
「你沒事兒管他玻璃、香皂的做法幹什麼?男主角實錘了。你還記得別的嗎?」
徐丹霞躺平看著床頂思索著道:「我能幹嘛?我也沒穿過古代啊。」她眼睛一亮,坐了起來,笑:「我知道了,我可以設計衣裳首飾,做小孩玩具什麼的。」
「對,女人小孩最好掙錢了,你可以呀!我還記得那些我看過的書,一字不拉。」范閑認真地說,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看過的書像印在腦子裡一樣,這麼多年,一字未忘。
徐丹霞不信,范閑當場就背了一段《紅樓夢》。
徐丹霞跳下床,圍著范閑咂著嘴轉了兩圈,停下來聽著已經坐起來的范閑的腦袋,難以置信地說:「不是吧范閑,你屬優盤的嗎?你這腦子做什麼玻璃啊,寫書啊!」
她鄭重其事,一副要干大事的樣子,躺回床上,興奮的打著滾說:「你把《紅樓》寫出來,我還原曲譜、再找人唱,還能賣十二釵屏風啊書籤啊什麼的,把裡面的衣服,飯菜什麼的全給他做出來。」
「我來畫插圖,我還會瘦金體,所有的書,都用這個字體,獨家發售。既能掙錢,還能傳播中華文化,一舉兩得啊。」
「我專門弄個店面就負責賣書和相關物品,壟斷產業,一條龍服務。咱倆二八分,怎麼樣?」
直給范閑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接了話,搖搖頭:「如此大作,我怎麼敢欺世盜名妄稱作者。」盯著徐丹霞又道:「再說了,誰二誰八啊?」
徐丹霞哎呀了一聲,擺擺手:「誰說你是作者了,就說是曹雪芹不就得了嗎?」她理所應當的說:「當然是我八啦,你在想什麼?」
只要不稱作者,范閑就沒什麼心理壓力了,錢財是一方面,讓如此名著在另外一個世界重見天日,也算是功德一件。
他反駁道:「徐丹霞,你這也太黑了吧!我怎麼也算是靈魂人物,就給我兩成?你良心過得去嗎?」
徐丹霞抱著手,雖是皺著眉,但臉上的笑容壓也壓不住,她說道:「我看是你黑吧,你只負責寫書,但是剩下的,可都是我呀!」
她一面用手指敲床,一面發出靈魂拷問:「是誰負責謄寫?是誰負責插圖?是誰出的主意?是誰還原曲譜菜譜、衣衫首飾?在外風餐露宿、挑選鋪面、招募人手、經營奔走的又是誰?」
她微微一笑,雙手抱臂,出了殺手鐧道:「最後,出本金的是誰?」
范閑:是你,是你,都是你。
但還是接受不了二和八之間的差距,他垂死掙扎道:「那我也是產業的中心啊,雖說你是投資方,還延長了產業鏈,還負責經營……,我不管,四六,要給我身為中心人物的尊嚴。」
「咱不都是兄弟嗎?社會主義兄弟情啊。」
不對,衣衫首飾曲譜什麼的,他這書就算是不面世,徐丹霞照樣可以賣啊。
徐丹霞不為所動,用手背擋住自己的臉,道:「別,在商言商,談什麼感情。」
放下手垂在床邊,抬起頭又道:「還四六!你夠黑的呀!這樣還不如分開賣,各掙各的呢。賣書的都給你,但你要支付我謄寫、插畫、經營的勞務費。剩下的呢,都是我的,反正你不是作者,不用給你版權費,對吧?」
范閑:……還挺有道理,但總覺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