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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姝到底是給應了,但應得著實不痛快。
她起初未有察覺,方才總算明白過來了徐順樂這做法的意思,繼而更想起那一日他所謂好心饒過自己一回的真正緣故。
於姝一想通這其中的環節,便試探道:「您這樣說,我是也有這一份為爺將那妹妹討回府里來的心。只母親那兒不日要來人清賬收款,我手上實在沒得寬裕,難以補上這個缺,怕要叫母親不高興。莫說為您提這事情了,怕連見母親一面都不得的。」
徐順樂懶怠與她周旋太多,見她有肯的意思,便也直接道:「無妨,你將錢先緊著母親那裡,若還不夠,我去同母親說,叫她寬限你一段時日。但這事情,你要給辦漂亮些。」
於姝趁機再道:「短短几日怕不夠。」
徐順樂也肯許了她:「那便一月,」他見於姝還要說,便抬手止住她,「至多一月。我也先看你差事做得如何。」
於姝這方應了好。
……
是同一日,徐順樂常與府上客居尼姑胡來的話也傳到了衛懿禮耳中。
正巧寧芝那兒也來人將生辰宴食單遞給衛懿禮過目。衛懿禮便索性再傳話去大房說食單有些問題,要寧芝過來同自己商議。
後者原極奇怪,家宴上用甚麼這其實都有慣例在的,只照著時令不同改上幾道,有新鮮菜色便替換一些,但規制不變,故這食單實在算不上甚麼要緊事情。
但因衛懿禮親自發話了,寧芝便也去了一回。
衛懿禮未叫寧芝疑惑太久,她三兩句話問過,便道:「那些代身,既交由你來照顧,你便也照看好了。不要由著胡來,叫她們在府中犯下醜事。」
寧芝當即明白過來,她心中生出幾分好笑,但因早先才將衛懿禮得最狠了,這會兒不傷及自個兒,她便也道:「是,虧得您記得提醒,真怠慢了這些師父們。我回去便給安排好。」
衛懿禮凝目看了看她,沒好氣道:「那你這便去罷。」
寧芝瞥了一眼那張沒有絲毫更改的食單,起身告退了。
及至當天夜裡,寧芝也不委屈為難自己,她是直接尋上徐順松的門去。
因徐順松這會兒正在揚水的屋子裡,寧芝竟也直接進到那兒將徐順松叫出來,她在後者隱有不耐的眼神中道:「這事情,怕無人同你說過,我且與你講一聲。三郎早先的那個外室,他給送去當母親代身了。當然,這事情母親也曉得,如今人也就在府中。」
徐順松聞言眉心略略蹙起,寧芝見狀道:「你也想著了,是罷?你那好弟弟,自然是會做下這種事情的。母親也聽到風聲了,她的意思是,不要再在府中出了醜話。但我是個做嫂子的,不好講話。母親叫我拘住那些代身們,我看卻得是三郎肯賞臉,我或還能給防住了。」
徐順松眉間皺了三道極深的痕,他當下便道:「事情我曉得了,你忙阿娘生辰的事去罷。」
寧芝微微笑著應道:「那便有勞郎君了。」
徐順松向她微微頷首后,便徑直出去了。
寧芝看著他的背影遠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吩咐了敘春幾句話后,便直接轉身重回到了揚水的屋裡。
揚水因月份大了,便很小心起來,她僅早上日頭好的時候才去院子中走上兩步。尋常時候她都如此刻一般倚在榻上。
只她此刻的樣子看起來實在算不得高興,而她目光更時不時往帘子外頭瞥去。屋裡伺候她的丫鬟清楚為何,便都勸著幾句,說夫人定是有要緊的事務要同郎君說的,叫她不必急,郎君事情說完了肯定就來陪她。
但揚水臉色仍舊不曾有所好轉,直待帘子被人掀起一角時,她的雙眼才微微一亮。
可待打簾丫鬟的身子側開,露出寧芝那張笑吟吟的臉時,揚水的目光立時便黯淡了下去。
寧芝好似對揚水的這些情緒毫無所覺一般。
她笑著坐到榻邊上去,拉著揚水的手,柔聲細語地向同揚水說話,多問的是「如今身子怎樣?」「這胎能不能坐穩?」「酸兒辣女,你梅子吃得這樣多,這應也是個男孩。」
寧芝臨了還有一句:「你如今夜裡安眠了沒有?」
揚水一直儘力陪著笑,這下臉色卻是猛地白了——她自上回小產,夜裡就常夢見自己那個孩子,這話她當時只同徐順松說過,哪知次日寧芝那邊便給她送來了安神香。
寧芝看著揚水臉色變化,便露出幾分擔憂來:「是如今還不能睡好么?可你這會兒雙身子,安神香可用不得了。」
揚水扯了扯嘴角,極勉強地笑了下:「沒有了,如今夜裡都好。」
寧芝點了點頭道:「這就好,可萬不能為從前的事情留下心結啊。孕中你可不能多思。」
揚水此刻心中是又酸又恨,但目光觸及寧芝好似含笑的眼神后,還是撇開臉來,無聲地點了點頭。
寧芝見狀這方滿意起身,再交代過揚水這兒伺候的人幾句后,她便走了。
丫鬟們哪裡敢去說寧芝的甚麼話,只想著其他法子來哄揚水,雖揚水也聽不太進去這些話,但聊勝於無,過了半晌,她總算有好些。
因也怕壞著肚中的孩子,雖已全沒了胃口,但還是吩咐人去煮一碗素麵來。而桌上原本那些因徐順松過來才備的吃食,實在是不合揚水孕中的口味,故她便叫人盡數撤下。
見桌上空下了,揚水又有些猶豫地道:「你去問問蝦還有沒有,若有便再添些雞肉去熬粥,熬好了就溫在爐子上罷。」
一個丫鬟問道:「是給您遲些時候做宵夜么?」
不待揚水說話,另一個便道:「姨娘如今哪裡用得下呀,自然是備給咱們郎君夜裡過來時用的了。」
揚水聞言有些羞地笑了笑,她輕聲細語地道:「郎君辦事情去,夜裡再過來就好遲了,粥吃著才不積食。」
幾個下人便又奉承著她說:「姨娘想得好周到。」
因見揚水心情好些了,丫鬟婆子們便也說些逗趣的話,恰好素麵奉來,丫鬟更勸著她多用一些。
正是這個時候,帘子又叫人給打起,揚水滿懷期待地看去,卻見是敘春。
敘春是送來了一條薄薄的蠶絲被,她同揚水道:「夫人說如今不到燒炭的季節,您底子虛,夜裡一人睡著怕冷,便叫奴婢送了這個過來。」
揚水如何聽不出來敘春話里的意思,她才送走了一個主,又遭一個僕人給她話聽,當下淺淺的眼窩子里便有了水光。
敘春一走,她便再難忍住,立時落下淚來。
素麵她自然也吃不下了。
而那碗她吩咐熬的粥也放在爐子上溫到次日天明。
獨有蠶絲被順著寧芝的心意派上了用場。
……
時至衛懿禮的生辰,因她這回不是整壽,故不大半。
但又因她如今身子不好,為了添些喜,故除去徐順梅夫婦外,各姻親家也來了一兩個人,衛家來得人則更多些。
如此,便也有好幾桌在了。
而其中兩個席位分坐著岑夫人與岑豫。
因怕過了病氣給客人,這回小宴便是分席坐的,因都離得遠,吃飯時雖也聊得熱鬧,卻無人說些私密話。
到撤了席,主客一道遊園時,便成了衛懿禮走當中,寧芝做長媳陪在她一邊,另一邊陪著的便是岑夫人了。
這自然是因寶娘的緣故,而非同往常一樣照著地位高低彼此親疏來的。
其餘人也都明白,俱站去別處,由戚善珠再站到了岑夫人一旁。
「岑豫他哪裡得老夫人這樣的誇獎呢,他說去遊學,我見就是好玩,如今大山大水看了個過癮,才想起京城的安樂來了。」
衛懿禮笑道:「那才好啊,都跟我家大孫一樣只守著書讀才不好,哪裡如岑小郎君這樣出去長的見識多呢。」
二人互相謙虛吹捧了幾句,寧芝同戚善珠也時不時插話說上一二,這便又聽衛懿禮問道:「岑小郎君今年也進國子監?」
岑夫人點了點頭道:「家中也望他能勉強考中一個,雖有他阿爺在,總跑不了一官半職的,卻也要他自己堪用,這才好叫他去到能上進的衙門裡。」
因說道了這一處,岑夫人便又順著同衛懿禮提道:「他轉眼也近弱冠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她又轉看向戚善珠「我和他阿爺也都希望他安定下來。」
衛懿禮與戚善珠互換了個眼神后,點頭道:「這自然是應當的,不過寶娘如今還小,未曾及笄……」
岑夫人知她這是肯了,道:「事情不急,只是想著在岑豫他科考前與您提一提,若可的,且將婚期定下,畢竟說來也是極快的事情,早些做下準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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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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