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行將木就（希望）
「你知道嗎，在拳擊手套出現之前，拳擊手的死亡率是為零。」上書蹲在地上，抬起頭看向雨幕之後的人。
「正是因為拳擊手套的出現，這場運動才變得如此血腥，不得不說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諷刺，那些原本意圖保護人們的東西事實上才是促進他們死亡的東西。」他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但並不妨礙剩下的三人聽到。
至於理不理解那就是另一回事。
「多少人？」上書站起身，走到雨幕前和莎碧娜對視。
「我沒有數，但是，很多。」她說。
「這值得嗎？」上書抬起頭，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天空已經被裂縫覆蓋，顯得黑黢黢，太陽已經消失不見，只有地平線處還有些光亮，但也無濟於事。
黑暗即將來襲。
公主沒有回答他，同樣抬起頭看向天空，說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的澄清液體從她臉上滑落。
「你想要做什麼？」上書問道，「繼續向弱小的人類復仇嗎？」
他覺得自己的衣袖似乎被人拉了幾下，還是兩隻同時。
「怎麼了？」他先低下頭向左下角看去，輕聲說道。
不過愛爾看起來只是嚇壞了，畢竟沒多少人能夠有這樣的機會看這東西。
但是木可的情況看起來就比較複雜了。
「瞧我這個白痴，活得這麼久了，還是那麼容易忽視如此容易看見的東西。」上書伸出手按在木可的太陽穴上，後者望著公主有些出神，顯然是被情感佔領了心智。
「聽的見我嗎？」他微微搖晃木可的腦袋。
「嗯。」她揉了揉自己的臉，「我。。。我好像看見了些什麼東西。就像。。。就像。。。我不知道？」
「我。。。看見了一座森林。」愛爾伸出手想要觸摸什麼，「森林裡還有。。。還有很多的人，他們在哭泣，火，著火了，一些都在消失，黑暗。還有黑暗。」
木可點了點頭，「差不多，但是我看的不是很清楚。」
「有意思，」上書皺起眉頭，「你被鏈接到了一個系統里，在被投影某些東西。」他側過身雙手貼在愛爾臉上，「你也是。」
「但是，你能看見，而你不能？」他看向木可，「人腦就像一個系統，只能優先處理一項事務，而另一項就被處在壓抑狀態。」
「這是我的錯嗎？」她疑惑道。
「我沒說，我是指你在優先感受情感。」上書小聲說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現在能鎮靜一點，告訴我你感受到的情感然後。。。離那雨水遠一點。」
木可回過頭，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雨中，半個胳膊已經被淋濕。
「我這是怎麼了？」她疑惑道。
「我跟你說過的，人腦只能優先處理某些事務，你在優先感受情感，於是投影被放在下一意識，但是潛意識裡你還是在繼續執行她下達的命令。」上書小心的靠近木可，將她來回乾燥的地方。
「根據我的想法以及你們兩人的行為，」他拉住兩人，「我現在覺得我之前可能猜錯了某些東西，她在水裡下的東西實際上是為了讓全城的人都聽她控制，然後投影？」
「為了什麼？打開時間裂縫嗎？」上書看向雨幕之後的人，「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但是。。。裂縫已經被打開了，她為什麼還在這裡？」
「我雖然不想問什麼，但是這很糟糕嗎？」
「可能也許，不，應該不算太糟，」上書嘆了口氣，「在公主初來到地球的時候，人類對她做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
「有多不好？」木可看向站在雨中的人，她想到自己也是個人類，而這些天和公主相處的情況來看，她不怎麼覺得公主對人類有仇視心理，或者。。。
「非常不好，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上書嘆了口氣，「當然這也不能算太糟糕，的確不太糟糕，如果公主回到了現世，頂多毀了半個地球，然後被覺醒者們抓住，而這一次我是沒機會去救她了，所以這麼說來還不算太糟糕。」
「所以，她為什麼還不走呢？這說不通啊。」他抬起頭看著裂縫，看著雨幕，看著站在那裡的人，「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裂縫停止擴張，發出巨大的響聲，成千上萬的閃電從天而降發出閃耀的光芒照亮整個世界，無數的人停下手中的工作朝亮光看去，朝瑟堡看去。
黑色的裂縫像一面鏡子一樣，倒映出瑟堡，倒映出每一個身處瑟堡的人。
上書抬起頭，鏡子里的人也抬起頭看著他。
突然鏡像消失就像從未存在過，重新出現的是一座森林，一座看不到邊際的森林，比地球上任何的森林都要大，大上數百倍。只是這座森林一半在被焚燒，另一半在消失，被捲入黑暗之中，森林裡擁擠著逃竄的人，運河裡擠滿了船，船上擠滿了人，老人，男人，女人還有孩子，數不清的孩子。
即使不在現場，上書也能想象出無數的凄涼場景，尖叫，哭泣，每個人都在掙扎求生，但是誰都知道求生的機會有多渺茫。
「這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這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座森林對嗎？」
木可抬著頭，眼眶裡儘是淚水。愛爾同樣如此，儘管不能體會到這情感，但任誰見了這場景都會有所感觸。
「我。。。我。這是她的世界嗎？」她嗚咽道。
森林的正中央還有一座宮殿，無比雄偉的宮殿此時顯得無比蕭瑟，所有的陽台上看不到護理的人，宮殿前的那座噴泉里空空如也，只有幾條金魚還在那裡那裡，只是不會再有人來護理他們了。
他們都去逃命了。
但是只有一個人真正逃了出來。
莎碧娜舉起雙手，似乎是想要擁抱整個世界。
她在笑。
「近了，近了。。。」
最後一道閃電劈下，整個世界陷入死寂。
「發生了什麼？」
上書環視四周，沒有風，沒有聲音，海面上所有的波浪停在那裡，就好像某人在看視頻時點了暫停鍵那樣，一切都被靜止了，除了他們。
所有的雨點不再落下，停在半空中。
「嗷嗚！嗷嗚！」上書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白痴，白痴，我是個白痴！」
木可回過神，還在理解周圍發生的事，她的思緒被公主牽著很久了，「我覺得。。。有些不太對。」
「當然，我早就應該發現的，是裂縫，我們通過裂縫來到以前，同樣以前的東西也能回來，她並不想著要復仇，」上書看著天空裂縫中慢慢變大的場景，「她想要。。。她的世界回來。」
「上書，上書？」木可搖晃愛爾的身體，但是後者一動未動。
「放棄吧，時間被靜止了，她不會回應你的。」似乎是在印證上書說的話，木可鬆開手，愛爾的身體以不可能的姿勢立在地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不是人類，不受時間束縛，」上書拉起木可讓她站到自己身邊，「讓我們一起來欣賞世界末日吧。」
「什麼！」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但應該不是木可。
「現在？你不打算做點什麼嗎？」木可詫異道，「我以為這就是我們應該要做的事？」
上書搖了搖頭，「也許不用。」
「什麼？」這次是她。
「仔細想想，她給我指示了一條出路，用這個方法她能喚回失去的世界，」上書側過頭，意味深長的看著木可，嘴角微微上揚，「無論是失去的世界還是已逝的人，都能夠再見到。為什麼我沒有想到。」
「別告訴我，」木可向後退了半步，「你不會是在想。。。」
「不，」上書搖了搖頭，收回臉上的笑容，「除非你允許。」
他抿了抿嘴巴，「除非。。。你允許。否則，額。。。否則。。。額。。。」
「好了，我知道。」木可連著點了好幾下頭，「好了，不用在說了，我知道。」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先解決面前的這件事。」上書伸出一根手指，「其他的事可以先放放，對，先放放。」他輕咳了一聲。
「但是。。。」木可停頓了一下，「但是，從你說的話里，似乎也不是一件太壞的事？」
「是的，這裡不是現世，無論在這裡發生什麼都不會影響到時間線的正常運行，所以這裡是個好地方方便用來藏匿某人，更何況她還停止了時間線，這樣就能夠非常完美的把那個已經毀滅的世界給帶回來，而不造成什麼大的影響，可以說是非常完美了，真的，非常完美。」
上書解釋道，但他臉上的擔憂出賣了一切。
「只是，我擔心這個匆忙製造的小世界能不能夠承載如此龐大的訊息。」
「如果不能呢？」木可舔了舔嘴巴，「不會是世界末日吧？」
「這個世界會在第一時間就被封住，然後隔絕和外界的聯繫，所以她讓這裡的時間靜止，強勢讓烏斯懷亞來到這裡，但是一旦時間重新開始流動，就像內存溢出的電腦一樣。。。」
「死機？還是藍屏？」
「會直接關閉，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們，整個世界連帶那個，」上書指了指頭頂，「會坍塌成一片黑暗，凝聚成一個小點，所有的訊息都會被抹除，什麼都不會剩下，沒有任何東西會留下。」
「公主知道嗎？」
「我知道。」莎碧娜緩緩從雨幕中走出，「別試圖要挾我，已經自成循環了，不受我的控制。」
「但是你們，我希望你們能夠離開這裡，我已經把這片區域的時間調整到了一個月後，應該是你們能回去的時候。」她看著三人，「對了，我這裡還有一個愛爾的複製人，你可以帶著她走，算是我的一點點補償。」
「對了，別試圖和世界樹聯繫。」她補充道，「否則我可能得做出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來。」
上書盯著她看，一言不發。
「當然了，萬一我要是活下來了，我會邀請你們回來看看的，品嘗一下烏斯懷亞的美食，前提是，我能活下來的話。」莎碧娜微笑側過身看著木可，彷彿只是在打招呼一樣。
「但是你可能會死的。」木可說道。
「是很有可能。但是能和我得到的東西相比，應當很值。」莎碧娜深吸了口氣，「事實上我覺得你們應該為我高興才對。」
「這件事你需要多久才能做到？」上書問道。
莎碧娜想了想，「也許一個星期？」
「那麼為什麼你現在才執行這個計劃？」
同樣的問題。
她也問過自己，任何一個想自殺的人都會做的事是什麼。
「我。。。是唯一一個留下來的人，他們都不在了，所有人，那些我無力拯救的人，我。。。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我。。。想被阻止，我。。。不想死。」
他們求助。
莎碧娜嘆了口氣，抹掉眼角的淚水，「但就事實來看，你們顯然沒有做到，所以，離開這裡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