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輒止
「現在想想,我平淡的生活里可能缺少了點什麼東西,」上書在好幾個操作界面間來回走動,不停的將那些複數位的閘門開啟關閉,「你說呢?也許一個穿著可愛服裝的小蘿莉能夠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誒~」木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走到上書和小女孩之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
上書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繼續埋頭控制著那些閥門。
只是隨著時間流逝,有些不好的想法滋生在他心底。這個系統的操作複雜程度超出了他的預料,看起來就好像是專門為了針對他改進的那樣,往往兩個相鄰操作程序的按鈕分別在房間的兩個角落,這大大拖慢了他開啟玻璃屏障的速度。
上書回頭看,木可緊緊的擋在他和小女孩之間。
「怎麼了?」
「有點自覺吧?」木可嘆了口氣,小女孩可是沒有穿衣服的。
又不是我乾的,他心想,卻不敢把話說出來。
「現在,趁這個機會,你還是把事情說清楚了吧,怎麼突然想著要帶我來這裡的。」木可盯著他看,神情嚴肅,容不得他打岔。
上書點了點頭,走到一邊拉下一個閘門。瞬間房間變得昏暗無比,只有小女孩待的玻璃罐里還有點點亮光。
「肯定會有一天,你也會接觸到學院的核心,那麼,不如早點就告訴你,這樣也好一些。」上書沉思了一會,而後緩緩說道。
「如果讓我打個比喻的話,」上書又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就跟一個說不出話來的病人去看病是一個道理,病人知道自己身體不舒服,或者說有哪裡不對,但不能確切的指出到底是在哪裡有什麼地方病變,醫生能做的其實也就是對你的這個病下藥罷了,並不能真正確定疾病作用在何處,除非通過什麼設備,看出有哪裡病變,就是這樣。」
小女孩貼在玻璃屏障后,看著他們,滿滿的都是好奇,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我們的世界很久之前就病了,異者就像病毒一樣,一點點的侵佔原本正常的世界,不過,我覺得吧,適者生存還是什麼的,都有些許道理在裡面,但耐不住世界本身的求生意識,我們更像是特效藥,雖然對異者的打擊很有效,但如果不知道在哪裡,什麼程度同樣無用。」
曾經的經歷慢慢浮現在上書腦海中,那個時候可沒有這套系統,所有的情報都來自最原始的信息傳遞,經常都是等意識到那是異者造成的重大傷亡時,才派遣覺醒者前往。那一段時間,死傷的覺醒者人數也是數不勝數。即使有他在也無濟於事,尋找異者的工作就像大海撈針。
「大概過了很長的時間吧,某一天,世界樹突然找到我,給了我一份議案。」上書微微搖了搖頭,露出不知道是愧疚還是悔意的神情,「等到那個系統大致建造完畢之後,我才意識到,這是一個連接裝置。」
「一個連接本源和世界樹的轉換裝置。」
上書嘆了口氣,語氣中儘是自責。
「人類的幼兒時期,很多組織都沒有發育完全,可塑性非常優秀,優秀到足以承擔這個轉換系統的某個重要部分。」上書看著小女孩,小女孩也看著他。
世界變成了那個他不熟悉的世界,不再是天南地北到處奔走,而是一張張或紅或黃的紙張,一團團黑色的影子帶著他前往各處。不能說這樣的改進毫無意義,至少,拯救的生命更多,損失的人員更少。
但就跟殺一個人拯救多少人能值得的意義問題是一樣,毫無意義。
「很棒的系統不是嗎?」上書緩緩說道,「在那些異者到來的第一時間我們就能去狩獵他們,我們帶來死亡和希望。拯救的生命是以往的數百倍,損失的人員卻不及過往的十分之一。人類,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格外清醒。」
小女孩朝他們揮揮手,露出笑容。
木可走到上書身邊,輕輕捂住他攥緊的拳頭。
這不是你的錯。她心裡這麼想,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房間里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唯有氣泡緩緩升起至水面然後輕輕破裂的聲音。
小女孩又招了招手,笑得有些開心。視線卻不再他們兩人身上。
木可有些詫異的向後看去,不知什麼時候房間多了一個人。
「和我冷戰了有一百年吧。」世界樹的身影慢慢從黑暗中浮現,身上穿著是在普通不過的服裝,一件淡白色的過膝短裙,顯得恬靜,打扮的和人類女孩一般,埋怨說道,「還說我小孩子。」
「你是?」木可開口問道。
「人類喜歡稱呼我為世界樹,」世界樹走到玻璃屏障前,歪著腦袋看著小女孩,她伸出手打招呼。
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用自己稚嫩的手掌輕輕敲打著玻璃屏障,試圖和世界樹互動。她張開嘴巴,兩顆小小的虎牙。
「所有的人員都是自願的,有權知道一切,不會有人來強迫你怎樣,不會有人在你心懷希望的時候突然告訴你殘酷的真相,一切都是透明,就像這玻璃一樣。」世界樹手指扣在玻璃屏障上,一臉疲憊。
但耐不住有些人將這些怪罪於自己,木可嘆了口氣。
「作為回報,我將我的一部分延伸至此,來照看那些付出一切的人。」世界樹轉過身來,看著他們,「裝在這裡面的不是普通的水,是我的一部分,如字面意思。保護她不受過多的傷害。」
昏暗的房間里,她背後帶著一絲光亮的水族箱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弱小的女孩為了人類付出一切,卻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些補償。
「這本來就沒有什麼問題可言,如果覺得不好,關閉就是了,但是。。。」
「耐不住太有效了,對嗎?」木可打斷她說話。
世界樹點了點頭,「人類在這種誘惑面前,毫無抵抗之力,想想,只要暫時拘束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用很小很小的犧牲就能挽救無數人的生命,這讓他們如何拒絕?」
「所謂道德,不過是用來質問自己的罷了。」她補充道,一點點的將人類解剖的無地自容。
「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所有人都是自願的,」木可皺起眉頭,看著小女孩,「那我們在這裡做什麼?」
「因為我對人類沒有什麼好感,」沉默許久的人突然開口說道,「但,對於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來說,這實在是不好受。」
上書聳聳肩,一臉的無奈和疲憊。
「好吧。」木可鬆了口氣,「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把小女孩從那裡面救出來嗎?」她指著一臉天真的小女孩,「可這樣的話,那這個系統不是就沒用了嗎?」
「我們相信學院能夠找到替代的人選。。。」世界樹說道。
「而且,我們有言在先,會來帶走她們。。。」上書繼續說。
「再說,到底這是學院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事實上,即使我們不來這裡,到午夜的時候,學院都必須按照約定,將她交到我們手上,只不過,我們提前來了而已。」
上書和世界樹一人一句,將他們的行為說的無比合理,就是一句沒提那些被打昏的覺醒者和破壞的地下通道。
「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你們都已經約定好了,為什麼我們還在這裡?」木可疑惑。
但沒人回答她,上書和世界樹全都沉默,等著她自己來解答這個問題。
陡然間,一些不好的念頭閃過,木可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將那些話語連接起來。
「你說,你曾經來過這裡,一個人,」她指著上書,「沒有經過學院允許。我們與學院有約定,會將小女孩交給我們,所以我們根本就不需要闖入這裡,而我們卻在這裡,因為。。。」
「學院沒有遵守約定。」上書揭示謎底,「很多次了。」
「在這個協議起訂的時候,我就有過擔憂。」上書搖了搖頭,「現在看來,的確是這樣。這套系統的價值太過龐大,我對於人類來講,只不過是一個對他們有好處,卻和整個世界相比根本無足輕重的存在。換作是我,我也會違約。」
「但,這件事上,人類的確是過份了。」世界樹蹙眉。
木可不知道該辯解些什麼,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縱使她能站在人類角度說些大道理的話,也只能算是強詞奪理。
她看向一臉天真的小女孩,後者為人類幾乎付出了一切,可又能得到些什麼呢?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她從裡面帶回來?可帶出來之後呢?這套系統怎麼運作?還有小女孩的問題?」
「考慮太多了,我覺得我們第一步就很難實現。」上書轉過身,手指在操作界面上劃過,「我闖入過這裡一次,如果是我的話,就會專門為此設下幾道保障。你也已經看到了,單憑我們兩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到達這裡,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輕鬆。」
「我本來以為趁著學院演習的時候製造混亂會簡單一些,就是我們剛剛出門的時候那場小型地震,但現在看來,我們已經很難做到了。」上書拉起控制照明的閘門。
「她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