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輒止（四）
中央系統能監控整個世界。
這是所有覺醒者都知道的事實，從他們第一步踏上這趟征程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有一個非常可靠的存在緊緊的跟在你身後。無論你身處何地，只要你還在文明社會中，中央系統就能找到你，在她的資料庫中，記載著每一個人的第一次出擊任務到最後一次，記載著每一個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儘管覺醒者們從來沒有見過中央系統展現過自己的實力，他們從和異者的廝殺中成長，用慣了手中的這把長劍，對於熱兵器沒有什麼概念，但這仍然不能阻***系統成為他們心目中最強大的存在。
中央系統，本身就是可靠和強大的代名詞。
「在學院里，如果中央系統打算阻止你做某事，那麼你最好還是放棄吧，因為這只是在浪費時間。」上書在操作界面上胡亂的敲打某些按鈕，沒有任何反應，房間里的燈沒有亮起，連另一側的機箱都開始停止運轉。現在，真的只剩下他們三人的呼吸聲和氣泡浮至水面輕輕炸裂的聲音。
「沒辦法，電源被切斷了，所有終端系統都脫線了。」上書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
天花板上閃起藍色的光路，照到水族箱的正前方，光路匯聚，出現不同的顏色深淺，逐漸凝聚成人形。那儼然就是一個成長版的洛麗塔，扎著精鍊的馬尾辮，打扮的和那些秘書一樣，看起來，她已經將自己視作整個學院的監管人員。
「晚上好，上書先生，木可小姐。」洛麗塔微微側過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世界樹，露出淡淡的微笑，「以及尊敬的世界樹小姐。」
沒有任何一絲不得體的地方，從語氣到身姿，和真人毫無兩樣，唯有光路中點點存在的閃光才能顯示，這只是個投影。
在她身後，小女孩突然興奮起來，奮力敲打著玻璃，發出咚咚的聲音。
「噓～」洛麗塔回身將手指放在自己嘴邊，示意小女孩安靜，而小女孩真的就安靜下來，乖巧的在水裡站著，一動不動，只是嘴角時不時上揚，似乎這個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很好玩的遊戲。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了，但是中央系統沒有用任何手段，就憑著這一個動作，讓小女孩安份下來。
世界樹皺起眉頭，隱隱覺得把小女孩帶出去似乎有些不妥，也許維持現在的這個狀況會比較好一點，因為就目前來看，似乎在每個夜晚，中央系統都會分出心來陪著小女孩，否則，實在難以解釋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沒有人會來的地方安裝一套投影設備。
「按照約定，我們來進行交接，現在，請把人交還給我們。」上書的聲音。
「很抱歉，如果這個要求在幾個小時之前提出的話。但是現在，」洛麗塔轉過身，看向他們，還是那副淡淡的笑容，讓人猜不出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震動切斷了大部分的外部電源，以及，我的一部分部件損毀有些嚴重，請原諒我目前沒有能力開啟這個屏障。」
真話還是假話？上書和世界樹互相對視，眼神里儘是懷疑。
的確，他們這一路走來，世界樹是破壞了很多的東西，那個滿載機箱的房間，蔓延地下的通道肯定少不了，還有小型地震，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能控制整個學院的系統真的會如此簡單就崩潰嗎？
誰都說不準，但誰也不敢反駁。
似乎是察覺到了異樣，洛麗塔讓開身姿，將身後的小女孩直接暴露給眾人，「如果是對我說的話有所懷疑的話，可以自己試一下，但是最好能保持屏障的完整性，畢竟這也是花了很多錢的，還是挺貴的。」
洛麗塔做了個請的手勢，沒有一絲阻攔的意思在裡面。
水族箱里還有星許光芒，自上而下，照在小女孩的頭髮上，長期浸泡在液體里，頭髮的顏色有些偏向淡黃色，與燈光映襯看起來越發金黃起來。沒有人理她，小女孩一個人倒也能玩的開心，等到下方升起的氣泡慢慢浮到她的面前，張開嘴巴一口吞掉那些氣泡。一個、兩個，漸漸的，小女孩的身體慢慢向上浮去，拉直了那些連接著她的絲線。
隨後，小女孩又張開嘴，一大團氣泡從她的齒間向外漏，至此小女孩又下沉到了原來的位置，循環往複，樂此不疲。
木可有些疑惑的看著小女孩，總感覺有些不對的地方。
「這個地方都是由學院控制的嗎？」
「是的，都是由我控制的，除了有些系統，比如應急照明系統，我只有關閉的許可權，受到外來刺激時會自動開啟。」洛麗塔解釋道。
「我覺得不需要了解那麼多。」上書自顧自的點了下頭，儘管對中央系統的話語保持懷疑的態度，但試一下總是無妨的，他深吸了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神劍筆直向前扔刺去。
神劍離手，掀起一陣微風，直指玻璃屏障。
伴隨著一陣有些沉悶的聲音，第一次，木可知道還有東西是神劍無法劈開的。
旋轉的神劍在半空中落回到上書手上，神劍自然沒有事情，依舊完好，但同樣完好的還有玻璃屏障。
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唯有水面激起了一圈圈波紋，只是那波紋的強度微弱到可以忽略，甚至不及一個氣泡的影響來得大。小女孩皺起眉頭，歪著腦袋看向他們，突如其來的事情讓她有些發懵。
上書又試了幾次，其中一次像砍樹一樣揮舞著神劍朝玻璃罐子砍去。但是一點用都沒有，除了讓小女孩受了幾分驚嚇以外。
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退回到回來的位置，站在兩個女孩身邊。
木可盯著他的側臉。
感受了異樣的目光，上書有些不自在，「我已經儘力了。」他隨意的揮舞著神劍，似乎絲毫不在意如果神劍飛出去會怎麼樣。
木可輕笑一聲，見到上書吃癟的機會可不多，不過現在她也沒有想要打趣的想法。
看到事態漸漸平息下來，洛麗塔說道，「既然我們都不能有什麼辦法的話，目前最好的方案也只能是等待系統修繕完成了，到了那個時候我會按照約定的。」
不是我們嗎？木可疑惑道，看著幾步外的投影。
「我怎麼能確定你會按約定照做？」
洛麗塔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可愛樣，「我並未實裝欺騙系統，所有的行為準則都是按照邏輯來的，所以撒謊這一人類行為不適用於本系統。」
「或者，您可以繼續。」洛麗塔又讓開了身影，將小女孩展示給眾人。
這絕對是嘲諷了吧？木可想到。
在往後的一個小時里，上書和中央系統據理力爭。但實際上說來說去的還是那麼一套，上書辯駁學院違背約定，而中央系統辯駁闖入者的破壞行為。
從武力鬥爭變成了語言辯駁，只是本質上根本就沒有變化。房間里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但誰都不想去點破。
木可一個人坐在牆角，有點不太想去注意坐在那裡放肆辯駁的兩人。世界樹倒不在意這些，她甚至還用植物的根系幻化出一張桌子和四把椅子擺放在房間里，讓那兩個辯駁的人能好受一些。
「怎麼了？」世界樹走到木可身邊，俯身坐下，「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
木可往邊上挪了點好騰出地方，「沒有，只是。。。」
她側過頭看著上書，為了那個小女孩不惜餘力。
「只是覺得心裡不太舒服，對吧？」世界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上書似乎說道了氣頭上，一掌拍在桌子上，聲音之大讓隔著一層玻璃的小女孩都有些害怕，「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對吧？應該是為了整個人類的福祉而奮鬥的對吧，怎麼會變成在這裡像市井無賴那樣吵架的對吧？」
「對吧？」世界樹輕輕笑了一下，「和他一開始差不多呢。」
「誰？」
「還能有誰。」世界樹微微歪頭，答案不言而喻。
「上書嗎？有點想不到呢。」木可搖了搖頭。
「一開始他也是不願意做這種事情的，高高在上的貴族怎麼能為了一個人的利益去放下身段呢，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想要征戰四方的英雄夢啊。」世界樹說道，「我可是看著他生生把牆壁撞碎了才漸漸明白的。你聽過那個故事的，上書和你講過，在冬日裡給了他一個金幣。」
木可點了點頭，那個金幣還在她的柜子里放著。
「其實我自己也有點不太相信這個故事，但他說的是那麼認真。在那段時間裡，上書把自己封閉了，很久很久都不和人說話，不和人交流。著實把當時的學院嚇了一跳。從那之後，上書放棄了自己過往的處世規律，開始對每一人有所關心，雖然他不說，但你還是能感覺到那麼一點。他試著用人類的道德標準約束自己，用人類的思維去思考。」
「他漸漸的。。。變得有點像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