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輒止（五）
「這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至少，對人類而言這不是壞事。」世界樹思考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人類不是有個道德問題嗎？叫做電車難題，是否最小的代價去換取最大的利益，在我們無能為力的情況下。你拿這個問題去問上書，如果是從前，他肯定立馬做決定，拯救多數人，犧牲少數人。但現在，他不知道了。」
「他開始嘗試用人類的道德標準約束自己，用人類的思維去解決問題，他已經算不上是一個吸血鬼了，不再唯實力至上，在他的天平上，多了些不可衡量的東西。」
「聽起來也不是很糟糕。」木可抱住自己的雙腿，縮成一團。
「嗯，的確不是很糟糕。人類只能接受和他們一樣的生物，各種意義上。」世界樹嘆了口氣，「除此之外，他們想要的只有如何最大化獲取利益來保證自身安全了。這點，是很糟糕。」
嗯？木可皺起眉頭，好像聽到了一些比較危險的話語。
「算了，不想去說人類的問題。」世界樹嘟囔道，「人類就像小蟲子一樣。」
木可不知道該認同還是什麼的，不過和學院的基柱持相反意見的話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是上書邀請世界樹小姐來這裡的嗎？」她問道。
「算是。對了和我不用那麼客氣，我沒有世人想的那麼端莊。」世界樹搖了搖自己的衣服，活脫脫一個高中少女的形象，「還有就是我找學院也是有點事情要處理。」
「很急嗎？」
「不算太急，甚至都不算什麼大事，只是讓人有些不爽而已。」世界樹埋怨道，「小蟲子。」
「這樣啊。」木可沒有追問，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一時間，房間里只有上書和中央系統還在爭辯。
不再聊天，木可覺得有些無聊，一整晚就要這麼過去了，她轉頭看了看上書，又看向玻璃罐子。
小女孩自顧自的玩著，對外面發生的事已經習慣了，她和地下泛起的氣泡玩的不亦樂乎。
那些氣泡源源不斷的冒出，一刻不停。
木可盯著那些氣泡，皺起眉頭。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世界樹注意到異樣。
「沒什麼，只是。。。」木可站起身，想起方才中央系統說過學院的有些系統並不受她控制，比如照明系統。
房間里昏暗無比，因為被斷電了。沒有電什麼都做不了，不能開燈，不能運轉機械，也不能運作氣泵，那麼，這些氣泡是怎麼來的？
「很抱歉打斷你們兩個，我只是有個小小的問題，」木可慢慢走到玻璃前，和小女孩四目相對，「一個很小很小的問題。」
「請問那是什麼？木可小姐。」洛麗塔問道。
「你真的能打開這個屏障嗎？」木可轉過身看著投影，空氣里漂浮的灰塵在光路中清晰可見。沒有能源，循環系統當然也不能運行，房間裡面的氣體沒有排出去，新鮮的空氣也沒有進來，所以那些灰塵越發明顯。
「在目前的狀況下，斷電以及部分處理系統。。。」
「不，我是說你真的能打開這個嗎？」木可盯著洛麗塔說道，「即使沒有任何阻攔因素。」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里逐漸變得有些焦躁，三個人看著洛麗塔，等待她回答。
即使再遲鈍的人都能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洛麗塔或者說中央系統依舊沒有作答，她的邏輯準則不允許她進行欺騙行為，只能加以引導，只是在這樣具體的問題下，該如何引導？
答案呼之欲出，本來她就不能打開這個裝置。
再加上斷電和那些因素，不能打開的理由到位，而她也沒有欺騙他們。
她目前是沒有能力開啟這個屏障，但是原因卻不是那些。
「這裡是自動的對嗎？」木可又問道，她搖了搖手指指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除了那些燈？」
洛麗塔還是沒有回答。
與此同時，房間另一側的機箱開始運轉，頂上的燈慢慢亮起，事到如今也沒什麼掩藏的必要了。
上書疑惑的看著兩人，不過來電了也意味著他可以繼續未完成的操作了，控制面板上的指示燈全都亮起，等著他按下。
只是他剛經過木可的身邊便被一把拉住。
「嗯？」上書不解的問道。
木可沒理他，繼續向著洛麗塔發問，「其實我剛剛就有疑惑了，只是一直沒說，那些。。。」她指著那些閥門，幾乎快鋪滿半個牆壁的操作界面上閃爍著幾十個小燈，成百計的按鈕閘門相互交錯，密密麻麻的電線連接著操作台和玻璃屏障。
木可頓了頓，「其實不是打開屏障的開關吧？」
離她最近的上書一下子就愣住了，久久不能反應過來，同樣吃驚的還有世界樹，但吃驚之餘她還是調動了地上匍匐的根系順著電線間的縫隙侵蝕。
根系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包圍住整個房間，反饋給世界樹各種信息。
根系傳回來的信息很多很複雜，但她還是分辨出了她想要的那部分。關於電線的組分。幾乎全都是完整的輸電線，光纖的數量少的可憐，只有一根。看起來那些裸露在外的電線只起到輸送電力和迷惑他們的作用。
洛麗塔的表情多次變化，最後停滯在好奇和疑惑之間，此時的她看起來更像一個迫切想知道自己計算過程中出現什麼漏洞的學生一般，即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請問木可小姐是怎麼知道的？我在資料庫中反覆推演多次，並且已經經受過一次實地考驗的。」
空氣里迅速瀰漫著一股氣息，那是來自上書的不滿或者說是憤怒。中央系統所說的一次實地考驗很有可能指的就是他上次來這裡的經歷，上次他沒有發現，那麼按照最好的期望來看，這次也不會發現。這也就是說學院從一開始就已經在想著要違背他們間的約定。想到這一點，上書更加惱火，手指在他的掌間劃出一道印子。
木可點點頭，抿了抿嘴巴，緩緩說道，「大概是相信你的能力，不至於要到這樣的地步。在我看來，這些東西有些太過繁縟，如果是人工智慧設計的話，應該會比這要簡單一些的吧？」
原本是為了阻擋上書的設計此時變成了最大的漏洞，洛麗塔陷入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
趁此時間，木可連忙拉住兩個暴力狂，一手一個拉著他們遠離房間的正中心。上書手裡緊緊握著神劍，臉上泛著詭異的笑容。但比起世界樹來說還算好一些，世界樹雖然也是在笑，但是潔白的臉上卻透出一股黑色的氣息，背後伸出的墨綠色枝條垂落地上不斷翻滾。
黑化了，她心想。
不過好在兩人估計也就是裝裝樣子，暴怒之後很快就平靜下來了，等著接下來發生的事。
洛麗塔看了看玻璃罐子中的小女孩，皺起眉頭，又轉頭看向三人，緩緩開口。
「木可小姐基本上推斷的沒有錯誤，這個系統是全自動的，完全不受外來控制。再配上合理的結構設計，特定材料，基本上是可以免疫特定數值下的物理衝擊。因為我們設計的標準是以有記錄的上書先生力量的三倍，所以說單憑上書先生一人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洛麗塔頓了頓，手一揮，一幅縮小版的地圖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當前時段的值班圖，和之前各位遇見過的那些守衛人員不同，這些人是學院最後的守衛者，」她指著地圖上移動的數百個紅色標記說道，「當有重要設施被破壞時，這些人會迅速趕到，而重要設施的警報系統是我無法關閉的，至多只有五秒鐘。」
隨後淡藍色的光路消失，洛麗塔的身形化作點點星光，在消失之際她的嘴唇微動，那是四個字的詞語。
祝君好運。
「謝謝。」木可對著空氣輕聲說道，她知道中央系統肯定還在他們周圍。
「這麼說我們還能有五秒鐘的時間。」上書轉動手腕，用神劍比劃了一下，「什麼時候我成了計量標準了。」
從你開始如此強勢的時候吧，木可在心中吐槽，為之後會發生的事情憂慮。
無疑接下來上書還要嘗試，但只有五秒鐘，算上打開玻璃罐子的時間，把小女孩從那裡面撈出來的時間，還要看情況對付學院的阻擊，順便逃出去，五秒鐘，這麼一算時間似乎有點緊。
木可扶住自己的額頭，有些頭疼，她下意識的看向站在一側的世界樹。
世界樹在通道之中的表現實在令人印象深刻，幾乎是瞬間就摧毀了學院阻攔上書的設計，如果有她出手的話，必定會輕鬆不少。不過，為什麼世界樹要幫他們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世界樹眯起眼睛，看著木可，露出一副危險的表情，不過下一刻，她就莞爾一笑，「我只有十八歲哦，你可以叫我姐姐。」
整個房間為之一振，牆體出現明顯的裂縫並且還在不斷擴大，植物根系從縫隙中湧出順著裂縫不斷侵蝕，在那些擁擠的根系中閃過一抹綠色。翠綠色的枝條像箭一般從縫隙中射出，直直釘在玻璃屏障上。
上書用神劍都無能為力的屏障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洞穿，至少有十幾條枝條先後釘在玻璃屏障上，堅不可摧的屏障出現一道道微小的裂縫，開始有液體向外滲出。
同時警鈴大作，和之前他們聽到的不同，這次的警鈴聲更加急促，聲音也更加尖銳，回蕩在通道中經久不息。
而更令人畏懼的，是警鈴聲中整齊劃一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