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轍止（六）
世界樹一聲呼喊蓋過了警鈴聲。
木可驚訝的看著世界樹，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世界樹如此失態。
世界樹愣了幾秒，突然開始微笑，只是笑的有些令人害怕，她雙手化作枝條垂在地上，從縫隙中生出的根系和枝條隨著她一起發狂四處亂甩。
在眾人還在與中央系統討價還價的時候，學院地下的守衛者已經查清了她來時的路徑，在她打算強行打開玻璃屏障的時候，守衛者們出手了，趁她身心還未反應過來將所有暴露在外的根系全部切斷。
現在世界樹能動用的全部力量就只剩下這個房間里的所有植物了。
合金鑄成的牆壁裂開無數道口子，透過胳膊寬的口子三人看到房間外面正在聚集起密密麻麻的人群，每個人都身著黑色的風衣，面無表情，而腰間卻都別著一把不合時宜的神劍，在他們手裡拿著一把看起來像是衝鋒槍的情況下。
無論何時，一把劍和槍同時出現總是充斥著違和感。
五秒種轉瞬即逝，所有在屋外的人全都舉起手裡的槍械順著裂縫瞄準三人。
四面牆壁，全都如此。
「這個時候有沒有什麼壓箱底的東西啊！」上書一把拉過木可，將她護在自己身後，「先說好我已經沒辦法了！」
上書抽出神劍擋在自己面前，精神緊繃到極致，準備隨時施展朔望。
「沒有！」世界樹高舉自己的枝條，「還好老娘這次來的只是個分身，要不然真的得在這裡跪了。」
「說人話！」上書下意識的回頭一看。
遲疑間，槍聲大作，數不盡的子彈從四面八方朝他們湧來。
碧綠色的枝條迅速包裹住三人，將他們牢牢的圍成一個球，除此之外世界樹實在是顧不上其他的了，比方說離她還有幾米遠的小女孩。
子彈全部傾瀉在枝條上，小小的空間里顯得有些緊張兮兮。
上書大口喘著氣，枝條圍城的圈是從他背後開始的，這也就意味著他面前的枝條是最後才到位的。
在這最後的那一瞬間里，上書至少動用了幾十次朔望，反覆將自己的時間倒置一秒才勉勉強強的把自己面前的子彈攔了個七七八八。
「卧艹！」上書緩緩鬆開左手，在他手心處躺著一把橡膠子彈，少說也有十來個。如果是秘銀的話，說不定他得用上百來次朔望。
「卧艹，你這麼厲害！」木可驚魂未定，但她很快注意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小意思，小意思。」上書把那一把子彈扔在腳下，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能不能趕緊了，我快撐不住了！」世界樹的身體緩緩融入身後的枝條里，失去了外部來源，現在她只能拿組成自己身體的成分來修補這道臨時屏障。
「都說了，我已經沒東西了。」上書搖了搖頭一個苦笑，本來他也沒想到這次事情會搞得那麼大。
「媽的，凡事還得靠自己！」世界樹的身影已經只剩下一個頭顱，一個粘在綠色枝條上會說話的頭顱顯得有些恐怖。
木可儘可能的深呼吸，希望接下來發生的事走向能好一點。
外部還在向他們集火，已經有厚厚一層橡膠子彈落在他們周圍，而這時，世界樹卻大開枝條，將兩人完全暴露在槍口之下。
說實話誰都沒想到這一點，木可也好，還是那些正在朝他們射擊的人也好，全都愣住了。
「停止射擊！」中央系統迅速反應過來，終止警鈴聲。
但不是所有人都來得及反應，趕在指令下達之前就停止射擊，還是有不少人動作慢了一拍，壓著指令停止射擊動作。
好幾顆流彈在空氣中呼嘯，其中一顆直指木可的面門。
泛著熒光的子彈擊穿前來阻擋的重重枝條，離木可僅剩一尺之遙。
誰都沒注意到這一點，就連木可都是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她只感到一股氣流朝著她撲來，卻沒意識到氣流的源頭是一顆子彈。
朔望·一秒時差。
上書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勢向前轉身，同時左手向前伸出反手握拳抵住那顆子彈。劇痛從他手心傳來，高速旋轉的子彈幾乎瞬間就突破以強度著稱的吸血鬼身體，僅僅一頓繼續向前飛行。
但這一頓足夠上書翻轉右手緊握的神劍，將它伸到木可額頭前。
神劍劍尖才擦過木可的額頭子彈就已經抵達。神劍重重的擊打在木可額頭上，力量之大讓後者跌跌撞撞向後退了好幾步，在枝條的緩衝下才停止後退。
中指整根都消失不見，掌心也被破出一個直徑兩公分的洞，濃郁的黑色血液緩緩流出，滴在地上和黑色的橡膠子彈融為一體。
很快所有人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但所有人只是面面相噓。
在外面的守衛者這次來只是阻擋他們的，所以他們手裡配備的只是橡膠子彈，那麼那顆子彈從何而來？
「演習終止，所有守衛人員離開地下B37層，前往裝備組歸還武器。」中央系統冷冰冰的命令傳來。
在外圈的守衛者下意識的同時立正，神情嚴肅，排成隊伍整齊劃一的離開這一層。
就這樣這次可能會發生的鬥爭以如此方式落下帷幕，不知道算什麼。
「嗷嗚～」木可捂著自己的額頭，過了好久才回過神，「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一顆子彈打偏而已。」上書抿了下嘴巴，「不過，這次的事件暴露出了些問題。」
「什麼問題？」木可搖了搖頭，走到上書面前，她的額頭呈現不自然的紅色。
「我覺得你是不是得練習一下反應速度，有些遲鈍誒。」上書用左手食指輕輕敲了她腦門一下，動作顯得有些僵硬。
「嗷嗚，很痛的。」木可頓時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看著上書完好的左手，「誒，你沒事嗎？」
「用神劍擋的，能有什麼事。」上書把神劍抵在地上，當作拐杖靠著。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木可撫著胸口舒了口氣，突然她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媽誒，世界樹吶！」
木可緩緩的轉過頭，看向自己身後，原本綠色的枝條碎了一地，那些根系也不再活動，無力的掛在牆壁上。
看起來就跟死了一樣。
木可深深的吸了口氣，捂住自己的嘴巴，支支吾吾的聲音從指縫間流露出來。
「沒死。」上書又在她腦門前敲了一下，「哪有那麼容易死的，不然也太丟人了。只不過是一個分身罷了。」
彷彿是為了順應上書說的話一樣，房間里的植物根系開始慢慢消散，化作微小的灰塵，只留下她面前一截不過五六公分的枝條。
木可蹲下身子，撿起那根枝條，「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這東西你先拿著吧，能留個紀念也好。」上書看了一眼木可手心的枝條，這件事情可以先放到一邊，但還有另一件事值得他思量。
上書緩緩舉起略有些發麻的右手，神劍前部鑲嵌著那枚子彈。
子彈尖端已經消失在空氣里，但尾部還完好的保存著，周身泛著熒光，用奇特的花紋書寫著子彈的周邊。
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這枚子彈怎麼都算不上是橡膠子彈。
「秘銀嗎？」上書輕聲念叨，猜測子彈的成分。
「啥？」木可抬起頭，看到上書正把神劍送入虛空，一道輝光閃過神劍便消失不見。
「沒什麼，現在繼續干我們的正事吧。」上書拉起地上的木可，跨過地上的橡膠子彈堆，走到玻璃屏障前。
玻璃屏障里的液體已經順著世界樹擊穿的洞向外流出一大半，此時裡面只剩下一小層液體。
小女孩蜷縮成一團安靜的躺在底部，看起來好像是睡著了。
「現在怎麼辦？」木可輕聲問道。
「不是非常確定，但是這個應該已經很脆弱了。」上書扣了一下玻璃屏障，一道道裂縫從他敲打的地方向外蔓延。
玻璃碎成一塊一塊，殘留的液體將碎玻璃黏在一起還是維持原樣。
「這樣倒也可以。」上書揚了下眉毛，沒有動用神劍，怕四散的玻璃濺到小女孩身上。
他小心的用手扒開一個口子，差不多可以容納一個人進出。
「現在就看我的吧。」木可把枝條放到口袋裡，一把拉過上書，「看了這麼久也應該滿足了。」
「嗯？」上書明顯察覺到話語中有一絲不對勁，但還是脫下自己的風衣遞給木可，「小心一點。」
「嗯。」木可接過衣服，慢慢的鑽進屏障里。近距離接觸下，小女孩看起來似乎還要小一點，可能也就一米這樣子。
「不過真的好看啊。」不知道是不是世界樹直接供養的緣故，小女孩皮膚異常嬌嫩，臉蛋摸上去也很滑，最重要的是真的很好看。
「誒，差不多就得了，有的是機會摸她。」上書站在玻璃外，看得一清二楚。
「知道了。」木可應了一聲，鬆開捏著小女孩臉蛋的右手，用風衣裹住小女孩的身體，之前殘留的液體不知為何全都消失不見，想來是都流走了。
「給，接著。」木可伸出手，把小女孩遞給站在外面的上書。
但另一個人接了過來，上書的直接秘書——艾瑟爾。
「晚上好，擾了我好覺的二位。」艾瑟爾露出微笑，微微彎下腰看著還蹲著那兒的木可。
「晚上好，晚上好。」木可咽了一口口水，她看向上書，後者沒比她好多少。
「嗯，今天天氣不錯。」上書抬起頭說道，微微顫抖的左手極盡緊張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