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妾代妻職
邢公公等人先後趕到前院,隔著門就看到站在一片雪白之中的單薄背影。
演員出身的崔書寧職業還是蠻高的,她最清楚該怎麼渲染氣氛。
所以,第一個衝進靈堂之後,看著這屋子裡按照顧澤正妻規格準備的一切……靈位上暫時有忌諱,雖然刻好了字,但是在她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是不會描紅的。
現在擺在這裡,就是最好的道具!
她就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眼神空洞中又似乎帶著悲涼的冷寂,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這靈堂里其實一開始就有挺多人的,哪怕崔氏這個侯夫人只是個架空的殼子她也畢竟是有著正經身份的一家主母,身後事哪怕是做給外人看的顧家也不能馬虎,必須給她大辦,所以在這幫忙的人很多,包括崔氏自己院里的青顏等一眾的丫頭。
其實這時候蠻是有人可以搶上前去把那靈位收走的,可是——
不知怎的,以往這個在府里毫無存在感的侯夫人此時蒼白著臉看著這裡的樣子明明情緒上悲涼絕望更多些,卻憑空將這裡的氣氛帶的有些叫人望而生畏,他們就只敢遠遠地避開,站在邊上,全都做了虧心事一樣的偷瞄她,而也一動不敢動。
小青沫氣鼓鼓的跟在後面,一切以桑珠馬首是瞻。
「姑娘……」桑珠也是手足無措,抬了幾次手想扶崔書寧這時候卻也憂慮謹慎的不敢妄動,彷彿她現在就是一件脆弱的瓷器,生怕這麼一碰就碎成渣。
邢公公的臉色此時已經十分難看,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氣走進來,站在崔書寧身邊輕勸了句:「少夫人的身子貴重,養病要緊。」
崔書寧轉過空洞無神的眼睛,木偶一樣枯槁的看向他。
邢公公剛要再說話,外面顧太夫人和金玉音也到了。
金玉音一邊快步往裡走,一邊試圖挽尊解釋:「姐姐這是個誤會,您這一直病著,前幾日都起不來身了,過來看的幾個大夫都說是……太夫人和夫君這也是怕怠慢了您。想來是姐姐吉人自有天相,這也算沖喜了,我這就叫人收拾了……」
一邊說一邊示意自己的心腹去收那靈牌。
卻不想邢公公已經先一步走過去,順手將東西搶過,順理成章的攏進了袖子里。
他動作做得不算隱蔽,雖是眾人都看在眼裡卻沒人敢從他手裡去搶。
崔書寧的唇角扯了一下,倒是沒對金玉音視而不見,瞧著她嬌滴滴顏色極好的一張臉,語聲淡淡的道:「哦,原來這靈堂是母親和夫君替我準備的,我怎麼聽說三年前你就從母親手裡接了中饋?還以為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做主呢。」
崔書寧是有點理解不了這劇本原作者的邏輯和腦迴路,古代人比現代人更重禮教和禮法,尤其世家大族,門風是一定要擺正的,這永信侯府算是朝中鼎盛一時的權貴了,家裡卻是個妾代妻職的現狀……
這難道不是該被所有門風嚴謹正直的勛貴和同僚所看不起的嗎?
金玉音一開始就是忌諱自己這個妾室的身份,才刻意說是顧澤母子的意思。
顧澤這個正妻向來自恃清高,理都不理她的,她壓根沒想到對方會從她話里挑刺。
眼見著那邊邢公公的眉頭又皺起來了,金玉音臉色微微一白,趕忙跪下去解釋:「姐姐誤會了,實在是因為您的身子孱弱一直理不了事,兼之太夫人年歲又大了,府里的事情不能沒人管,妾身這才不得不幫著打點一二的。」
倒是巧妙的避重就輕,迴避了這靈堂是誰給崔氏擺的了。
崔書寧還沒說話,這回是崔氏的大伯母不幹了,當即冷笑:「我家寧姐兒身子孱弱?這也是天大的笑話了。早幾年,這京城裡誰不知道我們寧姐兒可是能提刀騎馬的將門虎女,身子別提多壯實了。還真是你們顧家的水土養人啊,她這嫁過來七年不到就養的如此孱弱了。」
崔家是沒人管崔氏的,此刻她站出來說話——
實在是因為金玉音才是這個故事裡的女主,顧澤對她百般疼寵,根本毫不理會崔家人的巴結,對這一家子親戚厭惡至極,只當是沒有。既然是兩邊都沒有好處撈……
崔大夫人自然落井下石,抓住機會了站在自家侄女兒這邊說話。
顧太夫人想回嘴——
崔氏哪裡是被他們顧家磋磨的,分明就是崔艦死了,崔家敗了,她自己想不開鬧彆扭作成這樣的,這怪誰?
可是當著宮裡邢公公的面,卻不能如市井潑婦一般同崔家人爭執。
崔書寧做事乾脆利落,也向來不喜歡罵街吵架自貶身份,現在她目的達到了就不再理會這些人,只又客客氣氣的同邢公公福了一禮,不勝虛弱道:「我身體略感不適,就先回房了,怠慢之處邢總管見諒,太後娘娘處還請您先代為謝過,改日我再進宮當面謝恩。」
「少夫人請便。」
崔書寧微微頷首,轉身直接對站了一院子的人視而不見,徑直離開了。
「哎……」崔氏的大堂姐張了張嘴,想叫她卻被崔大夫人拽了一把。
邢公公也沒多摻合顧家的家務事,隨後便也離開了。
顧太夫人雖然知道他這樣走了回去必定實話實說給太後面前告狀的,可是他這樣身份的人原就不是金銀可以打動的,弄不好還要弄巧成拙更加沒臉。
所以,雖然心知不妥卻也沒敢攔,客客氣氣的把人送走了。
邢公公此來是滿以為崔書寧要病故的,還帶了一車太后給的賞賜,當然都是辦後事用的東西,現在就直接沒提,原封不動的又被拉了回去。
崔書寧那裡眾人不知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瞧著她雖然枯瘦蒼白如鬼,但至少還是個活人的模樣,就算要死也不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來顧家的這些客人也便各自找借口草草的散了。
這邊崔書寧沒再理會前院的動靜,她從那靈堂里出來,一路疾走,等到衝進後花園就終於忍不住胃裡的翻江倒海,扶著一面牆壁將先前吃進去的那點兒東西如數全部倒了出來。
桑珠和青沫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小青沫站在旁邊,桑珠不住的給她拍撫後背,幫著她順氣,又心疼又擔心:「姑娘您慢些,慢些……」
「沒事。」崔書寧一次吐了個痛快。
她身子虛,吐完之後就有種腦袋空空缺氧一樣虛浮的感覺,但還是咬牙擦了把嘴,抓著桑珠的手做支撐站直了身子繼續往回走:「先回去再說。」
拼著所有的力氣回到院里,一頭扎進廚房,就當真是再攢不出半分力氣,直接趴在灶台上緩精神。
桑珠去兌了溫水過來,等聽著她呼吸稍微緩和了些就扶她起來給她漱口。
崔書寧剛吐過,嘴裡一股酸腐味道她自己也很受不了,正漱口呢,外面青顏就帶著這院里的一眾下人回來了。
那些人里以她為首,她雖也是發怵但還是拎著裙角大著膽子想進這廚房裡來跟崔書寧解釋。
崔書寧眼角的餘光瞥見她,就給桑珠使眼色:「門關了。」
桑珠和青顏是崔氏的陪嫁,兩個大丫鬟之間也是有明爭暗鬥的,本來就不和睦,加上崔氏失勢之後青顏圓滑的在做兩手準備了,桑珠就更看不上她,走過去砰的一聲關了門就不再管外面。
崔書寧坐在那又不緊不慢的緩了會兒力氣,示意青沫:「雞端過來。」
小青沫乖乖的過去把砂鍋給她端到灶台上。
崔書寧扯了扯裙子,換了個大馬金刀的舒適坐姿就擼袖子開吃。
人是真的不能挨餓,她是不知道崔氏原身是怎麼能忍住幾天粒米未進的,反正她住進這具身體里這才小半天工夫已經難受到抓狂了。
桑珠看著她毫不優雅的吃相,嘴角直抽。
小青沫暗自咽了好幾回口水之後才後知後覺的小聲嘟囔:「怪不得只給我一個雞腿兒吃……」
原來是在給自己留口糧啊。
桑珠燉的這隻雞不算大,分給青沫一隻雞腿之後其實已經沒多少肉了,崔書寧嫻熟的把整隻拆的只剩骨架子,又喝了兩口濃湯,胃裡暖洋洋的,她才終於有了點兒活著的美好感覺了。
重新洗了手,擦了臉,伸了個懶腰推門出來。
院子里青顏帶著剩下的六個人都跪在那了。
「姑娘……」見她出來,青顏立刻就抬起頭。
崔書寧瞥了眼,還是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徑自回房去了。
其實算下來青顏也不算背叛崔氏,只是金玉音籠絡人的手段一流,她在這府里眼見著崔氏大限將至,想給自己多留條後路而已,在不損人的情況下給自己謀利益……
崔書寧能夠理解她的想法和做法,但這並不代表她就要縱容和支持。
她進了屋子就解下斗篷,又讓桑珠幫忙換了身舒適的衣裳,躺回了床上的被窩裡。
這個身體一直不好好吃飯,現在她吃了東西其實胃裡還是有點難受,但她盡量忍著。
折騰了這一場下來,這時候早就精疲力竭。
她不確定劇情君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現在崔氏這個身體的狀況很是不容樂觀,唯恐一覺睡過去,心中憑空就覺得有點恐懼,想了想,便轉頭對桑珠說道:「你在這裡守著我吧,我睡一會兒,不過天黑之前你務必叫我起來。」
「好。」桑珠溫聲答應了,瞧見了她眼中恐懼的情緒,心頭又有點發酸,「姑娘睡吧,奴婢就在這守著。」
她在床邊守著,若是發現不對勁就能及時找大夫了。
崔書寧得了承諾才放心,閉上眼,片刻之後就沉沉睡去。
外間小青沫趴在門縫裡看了有好一會兒才扭扭捏捏的走進來,瞧見崔書寧睡了就小聲跟桑珠咬耳朵:「顏姐姐她們幾個都還在院里跪著呢。」
桑珠惱了青顏了,沒好氣道:「讓她們跪,別管她們。」
前院那邊送走了客人,顧太夫人就氣鼓鼓的回了上房。金玉音暫時顧不上她,先帶人把靈堂給拆了,收拾乾淨才去的她那邊跪著請罪。
而劇情君確實很關照女主,雖然金玉音剛進顧府時顧太夫人各種看不上她,如今承認了這個兒媳婦,對她就格外寬容,心裡是不痛快,卻也沒拿金玉音撒氣。
這邊金玉音楚楚可憐的跪著,剛說了沒兩句話顧澤就回來了。
金玉音拿捏顧澤的手段無非就兩種,眼淚和床上那點事兒。何況她本身拿的就是不擇手段攻略男主的劇本,當即就按照人設把白蓮和綠茶兩種屬性發揮到極致,旁敲側擊的訴了一頓苦。
顧澤安撫了老娘和媳婦,當時天色已晚。
崔書寧這邊桑珠很是聽話,見著天擦黑了就把還在深睡的主子叫了起來。
崔書寧這身子是真不行,乏的很,但還是撐著起來洗了臉又穿了外衫整理了下,一面吩咐青沫:「去廚房多燒點水,晚點我要泡個澡。」
桑珠卻有點不解:「姑娘身上乏力就床上歇著,起來作甚?」
崔書寧詭秘一笑:「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話才剛說完沒一會兒,外面院子里就有了動靜,片刻之後房門被人砰的一腳踹開,王霸之氣十足的護妻狂魔男主赫然站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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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親使改了邢姓,因為前面胡會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