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沒有願望

蘇嘉手裡夾著一支南京炫赫門，她還記得她讓沈曉峰教他抽煙，吸入第一口的感覺，一口過肺，有點暈，有點天旋地轉，但隨著煙霧吐出，看著煙隨風飄，瞬間會有所有的煩惱都跟著飄走的感覺。

這會蘇嘉走到山腳下，靠在一塊石頭上，看著遠處的人群，伴隨著滿天繁星，望著手中香煙的火光閃爍，這一刻，她是平靜的，是愜意的。

她輕輕吐煙，就讓曾經的一切伴隨著煙霧，煙消雲散在這山野之間。天上那麼多星星，最亮的是哪一顆，最亮的那一顆，是不是就是她的多多。她的多多只是換了一個世界來守護她，來陪伴她。

她仰頭尋找著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沒發覺眼前已經站了一個人。

等到蘇嘉低頭，看到陸衍就站在她旁邊。

她驚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

「陸總也過來散心？」蘇嘉又嘬了一口，把手裡的香煙掐滅。

她看到陸衍的眉頭微蹙，不喜歡吸煙的她？蘇嘉心中自嘲她未免也太自作多情。

「團建結束后，來陸氏找我一趟。」陸衍說。

「好啊陸總，需要準備什麼嗎？」蘇嘉問。

「不需要，人到就可以。」陸衍說。

蘇嘉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繼續仰著頭。

陸衍抬頭看了看，確實是城市裡見不到的星空。他本有一肚子想要批評的話語，注意公司風氣啊不良影響啊這個那個的，見到蘇嘉，話到嘴巴竟也沒說出口。

「陸總，好久不見。」蘇嘉突然說。

「我並不記得見過你。」陸衍直說。

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保護機制，忘掉令人痛苦的記憶。

「沒關係，以後就認識了。」蘇嘉笑著說。

「先回去了。」陸衍說。

「陸總走吧，我還要一個人看會星空，我最愛的人在那裡。」蘇嘉說。

陸衍也抬頭看了一眼說道：「向璀璨的星空許願，願望也許真的會實現。」

「哈，陸總原來還是浪漫之人。」蘇嘉笑道。

「你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陸衍問。

「同樣一個人，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評價。我看到的只是我能看到的你，所以我了解的也只是我能了解的你。而真實的自己，只有本人才會知道。對吧？陸總。」蘇嘉說。

這跟繞口令一般的話語，有點懵。

「是的。你繼續看星空。」陸衍說。

「我和你一起走。」蘇嘉跟上陸衍。

回到團隊，沈曉峰注意到兩個人一起回來，看著那倆人表情很是生硬冰冷，也沒多想。倒是紀榮，見到陸衍和蘇嘉在一起，越發的氣憤，一雙眼睛像是能噴出火來把人燒死。

「今天晚上十一點，會有獅子座流星雨。」祝果果看著手機新聞。

「啊，流星雨可以許願。」

「我從來沒見過流星雨。」

「我們去那個山上等著吧，視野肯定開闊。」

「我也要等，我也和你們一起去。」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流星雨的事情。

蘇嘉小時候，江郎帶她凌晨三點在錦城的體育場，見過一次流星雨。她許的願望已經忘記了。轉瞬即逝的流星雨，讓她質疑她是真的見到了還是因為等的太久，腦海里想象到的。

她有願望要許嗎？她的身邊，還有誰需要她守護嗎？

「晚上一起出來看流星雨？」沈曉峰問蘇嘉。

「無欲無求，沒有願望，不看。」蘇嘉拒絕。

被拒絕的沈曉峰聳聳肩，表示不在意。周雪跳到沈曉峰旁邊說：「曉峰哥，我和你一起來。」

「沈經理」的稱呼已經換成了「曉峰哥」，蘇嘉在一旁聽著暗笑。

「無欲無求，沒有願望，不看。」沈曉峰模仿著蘇嘉的語氣，說完瀟洒的走了。

周雪沒有因為沈曉峰的拒絕而喪氣，反而是更來了興緻。

蘇嘉看不懂現在的小姑娘，這奮不顧身的勁頭用在工作上，絕對是銷冠。

晚上蘇嘉回到酒店，刷著微博，也刷到今晚十一點半的流星雨，糾結了下，還是窩在床上沒有出去。

陸衍在房間接到施寧的視頻，他直接點擊了掛斷，他不習慣與別人視頻。

【有什麼事？】陸衍發消息問。

【人家想你嘛。】施寧回復。

陸衍看著施寧的消息，內心沒有任何起伏，甚至想結束對話。

陸衍沒有繼續回復，過了十多分鐘，施寧又來了一條消息。

【睡了？】

陸衍不想回，那就假裝睡了吧。

陸衍躺在床上，想著白天的一幕一幕，沒過多久便睡著了。白天的活動量，還是很大。晚上陸衍夢到赤腳站在水裡，遠處還有很多人在喊他，「陸總，唱一個，陸總，唱一個」。

第二天一早，領隊把大家召集到大巴車上，載著大家去民俗村，J市的民俗村更確切的說是民俗歡樂園，集中華民族風情、風景名勝、瀑布群、遊樂探險、系列實景劇演出和休閑度假於一體的互動式的大型原生態文化旅遊區。

大家聽著領隊介紹，都很感興趣，主要是對遊樂探險感興趣，都期待著可以好好玩玩。

二十多分鐘，大巴車達到目的地。

民俗歡樂園傍山而建，山上不同的高度，有著不同的風情，不同的文化。

「今天上午純玩，四個小時后，這裡集合。」領隊說。

只聽隊伍裡面全是歡呼聲。

譚浩舉著必勝隊的小旗子，帶著隊員往山上走。

「咱們從高處往低處玩，我查了攻略。」譚浩說。

「上山有擺渡車哎，我們坐擺渡車把，不想用腿了。好累的。」

「你幹什麼了就好累，天天做辦公室還不趁著今天運動一下。」

「我不，我要享受。」

……

「贊同坐擺渡車的舉手。」譚浩說。

大多數人舉手，但是陸衍沒有舉，譚浩略顯尷尬，祝果果在一旁數人頭。

「不贊同坐擺渡車的舉手。」譚浩繼續說。

譚浩又看了一眼陸總，陸總還是沒有舉。這下他就放心了。

「少數服從多數，坐擺渡車去。」譚浩說完帶著大家朝山腳下擺渡車的方向走。

十多分鐘就到了山頂，祝果果說道：「有擺渡車就是快啊。」

隨後大家隨即組合，慢悠悠的開始逛。

山頂這一層，是最高的一層，九層，這一層有朝/鮮人家，日/本民宿，還有幾個有代表性的其他國家構造的區域，主要是主題住宿。

「昨天晚上應該住這，再吃點泡菜，山頂看著流星雨，那才爽呢。」

「這小屋子你不怕有蟲子？還是住酒店舒服。」

「你有的選嗎？」

……

在九層轉了一圈，大家一層一層的往下走。

黃河人家，有窯洞，有現場製作豆腐、打鐵，有抗戰紀念主題館，地道戰。

沂蒙人家有除沂蒙山小調，還有熱騰騰的煎餅。

泰山人家可以看到現場製作的粉皮和織布。

微山湖人家有漁家樂，還可有悠揚的微山湖小調。

膠東人家有人們喜愛的膠東大餑餑和木板年畫。

泉城人家有現場釀製的美酒……

走到第三層的時候，是風情區，有上刀山下火海，摩托車飛車，神鞭，飛斧等民間絕技表演，大家紛紛拍照。

第二層和第一層，開始是一些娛樂探險項目。溜索、蹦極、攀岩，滑草、真人CS、滑車、射箭、騎馬。還有各種弔橋、藤橋、步雲橋、獨木橋等，山間潺潺流水，瀑布秀美。

「咱們蹦極吧。」周雪提議。

「好啊好啊。」

「我不敢，我不去。」

兩種聲音摻雜。

沈曉峰湊到蘇嘉耳邊問道：「蹦不蹦？」

「蹦啊，難得來一趟。」蘇嘉說。

祝果果立刻投來佩服的目光，說：「不愧是我嘉姐。」

「走吧，蹦極去。」沈曉峰說。

「不蹦的大家可以選一些其他項目玩，看好時間，十二點在大巴車集合。」譚浩說。

山間的跳台，約么二百米高，下面是山間泉水。蘇嘉第一次蹦極，她一直想體驗一次，今天竟趕上了。

她是第一個上的，因為是第一次，不能綁腳，只能綁腰。祝果果在下面給她拍照片，她比了一個剪刀手。

雙腿併攏，雙手前伸，蘇嘉輕輕的向前傾倒，瞬間，呼吸停止，耳鳴，頭眩，恐懼和不知所措，突然感覺到繩子受力，感覺到還活著，這短短一兩分鐘的心理變化，讓飄蕩在半空中的蘇嘉鬆了口氣。

如果徑直跳下去的那一刻，沒有繩子綁著，用這種方式結束生命，就是這種感受。她多麼希望對世界發自內心的充滿希望和熱愛，而不是強迫著自己，努力活著。

蘇嘉望著在半空中盤旋的蘇嘉，她傾倒跳下的那一刻，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停頓，完全不像是一個第一次蹦極的人的狀態，心理素質還算強大。

「陸總，要不我們一起蹦？」紀榮嬌羞的問。

「不感興趣。」陸衍說完便下山朝大巴車走。

紀榮撇嘴，一個人過去和其他同事玩了。

蘇嘉從跳台上下來，看著其他人都躍躍欲試，她踩在地上，有點飄。

「你們玩吧，我去大巴車休息會。」蘇嘉對祝果果說。

「去吧嘉姐，你剛才真是帥！」祝果果說完，把一張蘇嘉蹦極的照片，發到了團建群里。

照片里，蘇嘉張開雙臂縱躍，背後是山間，頭頂是藍天白雲，翱翔在半空中，頭微仰著，像是在享受這個過程。

陸衍看著照片里的蘇嘉，盯著看了幾眼，便收起手機。

陸衍剛到大巴車上沒幾分鐘，蘇嘉也上了車。

「巧啊，陸總也在。」蘇嘉打招呼。

「嗯。」陸衍應聲，沒說其他。

現在的陸衍，還真是沉默寡言。蘇嘉手指在手機上輕敲，這隻有兩個人的大巴車，有一種突然靜下來的尷尬。

「陸總，我去陸氏找你的事情，要不現在說？」蘇嘉笑眯眯的問。

「回去再說。」陸衍目光依舊深邃冰冷。

「好啊，這兩天看著陸總玩的不是很盡興呢。」蘇嘉有點沒話找話，她想給自己一巴掌。

「玩的不錯，特別是對員工有了更多的了解，這個收穫才是最重要的。」陸衍多說了幾句。

「陸總覺得星耀的團隊怎麼樣？」蘇嘉問。

說到帶團隊的事情，陸衍本想和蘇嘉回到陸氏詳細說，這會兒蘇嘉竟主動提及。

「可以說，星耀非常的混亂！」陸衍評價。

蘇嘉像是挨了當頭一棒，她最得意的團隊，在陸衍這裡竟是這種評價。

「陸總的評價還真是與眾不同。」蘇嘉不動聲色的說。

「做管理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以身作則，否則難以服眾。」陸衍說的嚴肅。

「這話我贊同。」蘇嘉說。

「你做到了嗎？」陸衍反問。

「自認為問心無愧。」蘇嘉說的坦然。

陸衍無奈的搖頭，真是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啊，也不是靠點播一下就可以點透的。陸衍對蘇嘉越發的不滿。

沈曉峰跑到車上，坐在蘇嘉旁邊。

「你走也不吱一聲，都沒看見我縱身一躍帥氣的身姿。」沈曉峰說。

蘇嘉白了他一眼。

陸衍看著身後這兩個人越發的礙眼，他甚至都感到尷尬，而那兩個人，絲毫沒有察覺。

過了會兒，其他人也紛紛到了車上，領隊帶大家吃了在J市的最後一頓午餐，便開始返程。

本來只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但因為最近有重要會議，J市到桐市跨省安檢十分麻煩，又趕上幾起交通事故，高速上嚴重堵車。

蘇嘉已經睡醒一覺又一覺，縱使車上開著空調，蘇嘉仍舊在睡醒后感覺身上因為出汗而發黏。

蘇嘉往往窗外，天已經黑了，車堵的還是看不到盡頭。

「到哪了？」蘇嘉問沈曉峰。

「還沒進桐市。」沈曉峰在一旁打著遊戲，手機都已經插上了充電寶。

蘇嘉一臉黑線的說道：「你倒是心大。」

「主要是有你在，你要不在，就無聊了。」沈曉峰漫不經心的說。

陸衍本就因為堵車而鬧心，聽到沈曉峰和蘇嘉這打情罵俏的話，更是鬧心了。

陸衍又看了一下其他人，睡覺的睡覺，看手機的看手機，沒有人關注他所關注的這些。這個氛圍，真是已經病入膏肓了。

蘇嘉打開導航，看著導航上還有大段擁堵路段，繼續眯上眼睛。

這時候，陸衍接到施寧的電話。

「親愛的，幾點回來？」施寧問。

「高速堵車。」陸衍說。

「人家還等著你吃飯呢。」施寧撒嬌。

「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陸衍說完掛斷電話。

蘇嘉豎起耳朵聽著前面的陸衍的電話，肯定是未婚妻，蘇嘉閉著眼睛，心裡莫名的不快。

「大耗子，你還有吃的嗎？我餓了。」蘇嘉對沈曉峰說。

「沒了，到服務區我給你買去。」沈曉峰說。

「那算了。」蘇嘉眼睛也沒睜開，迷迷糊糊的也不想睡了，她突然有點好奇，陸衍這一年，在D國發生了什麼。

他真的要和施寧結婚？他不是不想因為家族犧牲婚姻嗎？他對她如此冷淡，他把她忘了，明明他應該是心中更難受的一方。可是他都死裡逃生了，性命差點丟了，這些懲罰還不夠嗎？蘇嘉心中糾結猶豫，想了半天亂七八糟的。陸衍失憶了，可是她沒有失憶啊。她強迫自己忘掉曾經，但是某個安靜孤獨的時刻，還是會想起來，會猝不及防。

蘇嘉想著想著，眉頭擰起來。沈曉峰盯著蘇嘉看了會兒，伸手放到蘇嘉的眉心，說道：「不要皺眉，會長皺紋。」

「哦。」蘇嘉倒是沒反駁。

沈曉峰看著沒懟他的蘇嘉有點不適應。

「沒發燒吧。」沈曉峰問。

蘇嘉抬起眼皮說道：「挺好的。」

「那就好。」沈曉峰還用手試了試蘇嘉額頭的溫度，又摸摸他自己的頭，感覺差不多。手裡的遊戲又開局了，便繼續打遊戲。

周雪用餘光瞄著這邊，心中不快。

蘇嘉不想睡覺，卻還是在車裡又睡著了，等再醒的時候，她以為到了。原來是剛到跨省交界處，每個人都需要拿著身份證下車去接受檢查。

蘇嘉迷迷糊糊的拿著身份證下車，一下車一陣涼風吹來，她剛睡的一頭汗，吹得她一個激靈。

每個人都檢查完，有去洗手間的，大家在車上等著。

「好好的行程被返程耽誤了。」

「就是，到家得後半夜了。」

「後半夜能到家就不錯了。」

「祈禱能到家吧。」

「明天還得上班，真是難啊……」

大家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

「不要著急，過了交界就快了，後半夜可以到家的。」蘇嘉安慰大家。

「蘇總我們也就嘴上說說。」

「我知道。」蘇嘉笑著說，絲毫不急躁。

「蘇總，這都要過節了，你要不要給我們表示表示？」

「什麼節，我怎麼不知道？五一不是過去了嗎？」蘇嘉說。

「六一兒童節啊，我們還是寶寶……」

蘇嘉笑著說道：「那你們怎麼不對我表示表示，誰還不是個寶寶。」

說著說著，她突然就想到，六一是多多的生日，也是陸衍的生日。

悲傷瞬間襲上心頭，她的眼角，不自覺的留下眼淚。

蘇嘉笑著抹掉眼淚。

「蘇總你怎麼哭了，我們不為難你，你是寶寶，我們不是，你別哭啊蘇總。」

「嘉姐，你沒事吧。」

「我這是喜極而泣，譚浩看看人都齊了吧，齊了我們走。」蘇嘉說。

陸衍回頭看了一眼蘇嘉，這瞬間的眼淚，讓陸衍的心，如同被拳頭攥了一把，有點絞痛。而他的大腦，發出的理智的信號是，蘇嘉越發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