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話 大將之子們(四)
事情的發展,可以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銀子看來,當她在和一干人進行著「推心置腹」的談話時,校長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兩個三個的,接二連三的走進了人。
而同一時間不同的視角,對於推門而入看到室內情景的鶴等人來說,也是不敢置信的畫面呈現在眼前。
尤其是「地中海」主任,看清室內發生的一切,瞪大著一雙銅鈴眼,「不敢置信」的張嘴,啊啊啊的發出單音節,或許是眼前發生的太難以讓他接受以至於一聲短促的尖叫后,暈厥過去。
跟在「地中海」主任身後的運動服男接住了他。
隨後,場面又一時混亂。
鶴中將他們看到的是什麼呢?
映入眼中的第一便是背對他們,擁有一頭銀髮的孩子,蹲站在校長室的唯一的辦公桌上,手正拽著這間辦公室主人的領帶,而順著看到這間辦公室主人——校長,那翻著的白眼,就差口吐白沫,可以判斷這銀髮孩子的手勁是有多大。
沒有一個人阻止她,或者說能夠阻止她的人要麼瑟瑟發抖躲在角落,要麼已經躺倒地上□□著。
所有這一切是怎樣發生的要追溯到數個小時前。
在羅西南迪下午上課的時間,保姆回家的時候,銀子一個人憑著記憶再次來到海軍附屬中學。她站在門口也是好巧不巧,遇見了之前見過的欺負羅西南迪的炮灰組。
從炮灰組起先不知悔改耿著脖子叫囂到最後被銀子打趴在地的求饒,不過短短的一小會兒罷了。
一腳踩在炮灰頭頭的臉上,銀子審問學校里還有哪些人和他們一樣欺負羅西南迪。
炮灰頭頭鼻青臉腫,大舌頭說話含含糊糊且不經過大腦思考反問銀子,「你怎麼知道?」
銀子嘲笑,「你們這些腦子思考與地上爬蟲相差無幾的小鬼的作風,阿銀我不用想也知道。」又壓下幾分力道在腳上逼迫著人,「快說,啰啰嗦嗦你以為自己是鄉下老媽嗎?」
被嘲笑成蟲子的炮灰頭頭腦門青筋直蹦,但礙於銀子的壓迫,只能內心無言吶喊,所以說鄉下老媽又是什麼鬼啊!
從炮灰組得到想要的消息的銀子並沒有放走他們,反而拉起不成人樣的炮灰頭頭,
更加惡劣的逼迫著人,讓他去認他說的那些人。
炮灰頭頭幾近崩潰,「放過我吧,就算我幫你認出那些人,你也不可能一個個都打成我這樣?」
事實上,還真被他說中了。
銀子但凡揪住炮灰頭頭說的人,首先是一頓打,其後丟在一邊。因為海軍附屬中學上課時間遵從的並不是規定的時間制度,反倒是選擇課程制度;沒有課就可以回家,銀子在校門口逮住不少下午回家在校欺負羅西南迪的人。
看著躺倒在地上的同學越多,炮灰頭頭靈光一線間多少明了銀子這麼做的本意。
震驚之餘,他下意識說出心中猜測道,「難道——你不會是想通過這種手段把事情鬧大吧?」
「你打了這麼多人,就不怕學校找家長嗎?!」還是學生,怕請家長已經成為了共識的炮灰頭頭忍不住叫道。
而站在門口的銀子,摸了摸嘴角剛剛被圍攻不小心拳頭蹭破的傷口,腳下毫不留情擠壓踩著的人臉,眼光投向不遠正往這邊趕過來的,幾個大高個的大人。
不在乎的回答炮灰頭頭,「正合我意。」
趕到校門口的是學生通報而來的幾個人,為首的大人,頂著個地中海髮型,油頭滿面自稱是學校教導主任。他先掃了一地躺著的學生,被嚇了一跳,而後為了維護面子,端著架子內心惴惴,表情上怒不可遏就劈頭蓋臉訓斥在場唯一站著的銀子。
銀子全程當做耳旁風,倒是在教導主任最後一句說到校長辦公室,乖乖順從了。
可去到辦公室的銀子並沒有想到校長室內,羅西南迪已經在那裡了。還有不認識的一個五大三粗的大高個。
經坐在室內唯一背靠椅的人,也就是校長,笑眯眯的解釋,大高個是學校最高年級的學生,和銀子他們一樣同為海軍家屬。只不過,和銀子他們這類被收養的孩童不一樣,大高個是正兒八經的海軍家屬,父親是海軍校官級別,母親從事醫護工作,論數起來可謂是代代海軍一脈。
眯眯眼校長介紹完以後,就開始和稀泥一樣,希望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到這裡,銀子才明白,羅西南迪為什麼總是在學校被欺負。
原因也不過是,那些崇拜海軍名人的孩子不滿於像羅西南迪這樣的人,被收養。
海軍、海軍的後代崇拜海軍內部名將,這樣的風氣在宛若整座島都是海軍亦或家屬的本部島嶼馬林梵多,無處不在卻從不曾真正顯現。
身為軍人,先天或者後天磨鍊的秉性無一不帶有剛性,而軍人的後代作為培養的下一代,幾乎都是往糙漢子的方向教育。
如果,在一群狗崽子中突然出現一隻兔子,結果可想而知。
羅西南迪內斂羸弱的外表,在一群海軍後代看來,如同廢物。
校長讓大高個向羅西南迪道歉的時候,銀子還沉浸在真相中,而回神過來,便是大高個帶有反叛與不滿侮辱的話語。
刺棱的髮型,一臉橫肉,看起來像是混黑小子的大高個,神情不屑看向躲在銀子身邊的羅西南迪,「讓我和一個廢物道歉?」
下一刻。
銀子瞬間暴起。
然後就發生了鶴中將等人到來,所聽所看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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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鶴中將暫且撇下看到的,環視一周,在室內一側客座沙發看到了身上纏著未除繃帶縮成一團的此行目標之一——羅西南迪。
「看來,並沒有我想的那樣糟糕啊。」鶴開口道。
「哈?」
銀子不明所以看向說話的鶴,這個西裝革履的女人,說話表情都自帶一股子冷靜。將且鬆開手中之物,放任被她勒的喘不過氣的校長癱軟在軟椅。
可憐這中年同樣歷經髮根危機的「地中海」校長,被銀子突然的鬆開,空氣灌入喉中導致他停不住的咳嗽起來。
在這聲音背景下,銀子乾脆利落跳下辦公桌,掃過門口一眾人,狀似恍然大悟一般,「你們,是這個地中海叫來的幫手?」
馬諾肯尼斯辯解道,「不是,其實我們..."
未等他把話說完,就被銀子截下話,她那明明確確掛上「我都明白別說了」字句的嘴臉讓人無言以對,「啊啊,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了!不是幫手,那肯定是地中海叫來的稅金小偷嘍?接受著人民公僕的俸祿卻在工作時間被這些一個個髮根堪憂的傢伙們,一個電話就叫過來了,你們這些稅金小偷真是讓人覺得,世風日下啊~~」
不知是否刻意不刻意,旁觀的鶴中將注意著這個銀髮孩子雖然臉上擺著一張無神的死魚眼面孔,實際上她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靠近室內沙發側,羅西南迪的方位。
首先是...保護弟弟嗎?
觀察著銀子一言一行的鶴中將暗想,嘴上胡謅八道讓人覺得頗為無語,面對來路不明的人,第一反應不動聲色,利用話題轉移人注意,自己朝著要保護的目標緩緩前進。
戰國收養的孩子...可真是...
出人意料。
在鶴中將思考的間歇,馬諾肯尼斯同時也理解了銀子口中的稅金小偷之意,對海軍聲名在意的嚴謹副官准將忍不住將他們此行的來意說明。
「銀子小姐,其實我們是你父親,戰國大將的部屬。」
「接到學校電話,特地趕過來的。」
「......"
「戰國大將閣下他..."許是也注意到銀子聽到他們的來意后,臉色不對,馬諾肯尼斯還想說些什麼。
「戰國大將閣下?」銀子重複念叨這個詞,一臉困惑。想了想,她低頭,輕拍了不知什麼時候團縮挪到她身邊的羅西南迪,問道,「愛哭鬼,你知道?」
縮成團兒的小孩被觸碰,抬抬頭,小聲地回答,「是...父親啊,銀子。」
得到回答的銀子,才想起來什麼,「哦,那個禿子啊。」
被銀子口中「禿子」刺激到,尊敬推崇的人被嘲弄一般的口吻稱呼,馬諾肯尼斯當即開口,語氣比之前要激烈的多。
「即使作為養子,銀子小姐稱呼自己的父親的言辭未免也太過了!」
「過分嗎?」打斷馬諾肯尼斯即將為辨別自己長官是多麼的英勇神武的滔滔不絕,銀子又說,「我可不覺得啊!」
她冷笑著吐槽道,「能把頭髮倒著放在下巴梳成辮子的人,難道不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毛髮稀疏的禿子嗎?說到底,那種收養了孩子卻在他需要家長的時候人不知在哪裡,學校告狀的時候卻派來一群稅金小偷的人,僅僅是稱呼禿子就過分了嗎?」
一番犀利話語刺得人不知該做何答。馬諾肯尼斯內心發脹,說不出來話,銀子的話語雖然有些難聽,可實際說的是事實。
戰國大將的確是...把下巴長出的鬍子編成辮子。
學校告狀,戰國人在新世界征戰,來的人也都是海軍部下。
一句一句,一條一條,不容人有辯駁。
鶴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等到自己這邊帶來的部下被懟得無所適從的開始保持沉默,她才接過話頭,打著圓場。
「抱歉,我這臨時部下有些太過於維護長官的顏面了。不用在意他,我是鶴,你父親的部下之一,也是他的朋友。我可以稱呼你,銀子嗎?」
懟起准將絲毫不留餘地的銀子在鶴說話之後,也暫且收起敏銳的表態,默認了鶴的話。
見銀子態度不再那麼尖銳,鶴道,「暫且不論你父親戰國,我想你剛剛的那些質問也只適合你們和他單獨討論吧。」見銀子繼續保持默認,她斟酌著用同等話語和銀子商量道,「無論校方致電原意是什麼,現在看天色已晚,不如先帶羅西南迪回去,我們會調查並妥善處理好接下來的事情。」
輕描淡寫幾句,就將銀子打傷眾多學子的事情一筆抹過。
銀子聽聞,怪異的看著這個冷靜的女人,「你…們不追究嗎?阿銀可是打傷了很多學生哦?」
鶴中將淡定自若道,「為什麼要追究,羅西南迪身上的傷已經說明了很多。」
看到羅西南迪身上的繃帶,以及在場的蛛絲馬跡,足以讓鶴判斷事情的前因後果。
面色冷淡,眸光也泛著冷意的中將餘光滑過在位癱軟的校長,以及暈過去的身穿學生服的大高個,最終定格在銀子和羅西南迪身上,才稍稍緩和些。
詢問銀子是否需要人帶領著回家遭到拒絕的鶴,放任兩個孩子手牽手一起回去,等人走後,才接手這場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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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帶著微微倦意的鶴回到本部軍區給她分配的高級公寓。
和戰國不同,擁有獨立的住宅。嫌棄城鎮區和軍區來回麻煩耽擱時間的鶴更適應軍區內部住宿。
披掛的海軍大衣脫下掛在門邊的衣架上,已經在食堂享用過遲到的晚餐——因為處理學校的事情有些晚歸——鶴洗漱過後,來到平時閑適時間閱覽的書房。
房間一角安置了落地燈邊,有軟卧沙發,擱置的案桌上放著幾隻電話蝸牛。
擦拭著濕漉的長發,穿著睡袍的鶴坐上軟卧沙發,抬手撥動其中一隻下巴上有辮子的電話蝸牛。
通話戰國。
長聲嗶波的刺啦過後,電話蝸牛另一端才傳來喧鬧的不行的背景音,還有男人渾厚的聲線。
電話蝸牛眼睛睜的很圓,「阿鶴?這麼晚了,有事嗎?你很少用私人電話蟲,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是啊,你兒子在學校被欺負,你女兒剛替你兒子報了仇,把學校欺負他的人都打了一頓。」
毫無預警的報了個大料的鶴,一點也沒有同事愛,隔著電話蟲的一端,就刺激的戰國一時無聲。
倒是突兀的出現一個很炸耳朵的豪邁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戰國,沒想到你女兒這麼厲害啊,都能把學校那群小鬼打了個遍!要不讓她跟著老夫一起訓練?」
說著如此不著邊際的話,肯定是卡普那個二貨犢子!
鶴面無表情想到。
似乎是兩個人在爭搶電話蟲,信號不太好,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
「開什麼玩笑?!我女兒…才…你這老混球….走開!」
「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吵得頭疼的鶴,冷聲沖電話蟲那端的人吼道,「夠了,別吵了你們兩個傢伙!」
將話題拽回,鶴直奔主題。
「戰國,我想,結束這次任務,你該好好和那兩個孩子談一談。」
「他們對你的意見很大,對海軍也有抵觸。你兒子,羅西南迪的傷正是…」將今日調查的事件來龍去脈說清之後,鶴最後總結,「或許,你這次不該那麼急匆匆的趕往新世界,畢竟現在的你已經和從前的海軍大將有些不同了。家庭帶來的羈絆不容忽視,修身齊家治國,而後平天下。我想,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
電話蟲那端的戰國,聽著鶴的提議,好一會兒沉默,才回復道,「任務結束回來后,我會好好陪他們的。」
滿意於戰國的回答的鶴,打算再了解一下任務進程,不想,另一隻電話蟲「卟嚕」響起。她想也不想,直接拿起接聽。
電話蟲聯絡的正是戰國副官之一,馬諾肯尼斯。
在接聽電話后,馬諾肯尼斯帶著焦急口吻的話傳遞在書房。
「中將大人,那兩個孩子,不見了!」
「什麼?」鶴失聲道。
「什麼!!!」電話蟲聯絡未切斷,同樣能聽到馬諾肯尼斯的話的戰國叫的比鶴聲音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