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 大將之子們(五)
青石水泥鋪就的小巷內,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是什麼人在奔跑。隨之而來的是不斷的敲門聲響。
小小的身影拖著比她身體大了半截的□□,濕漉漉的貼在額頭的碎發,鬢角滑過的汗滴,她跑了很多地方,即使天生體質再好,也架不住她這麼不吃不喝的尋覓。
可是,她還是在一絲線索下堅持不懈的一家家敲開這幽暗小巷住戶的門扉。
敲了許久,有人讓她滾,有人沒聲。
有人給她回應,開了道門縫,從縫隙中渾濁的眼珠子盯著她,目光最終停留在她醒目的白髮上。
裡面的人啞著嗓門道,「幹什麼?」
渾然不懼的她立刻比劃道,「請問這裡出現過一個金髮的男孩,大概比我矮一點,穿著藍色衣服…」
「沒看見!」沒待她繼續說完,裡面的人呯的合上門,冷硬的回答。
白髮孩子目瞪口呆,而後鐵青著一張小臉。
最終她也只能咬牙切齒拖著刀離開,時間不等人,她拖的越久,找到羅西南迪的可能性就越小。
而且這裡現在不是在海軍本部,也不在她那便宜老爹就職的區域,她處在一個不認識,沒有人會幫她的地方。
並且,她還弄丟了羅西南迪。
僅僅是她轉身買個冰淇淋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多麼可笑又熟悉的橋段,電視里上演的人販子拐賣橋段結果就真真切切出現在她身邊。
銀子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應該來說,她身邊沒人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從前,身邊不是人皮眼鏡就是大胃王怪力少女,樓下的登勢婆婆和貓耳娘凱瑟琳白送人都估計會被退回來吧。她身邊的待著的人都是哥斯拉級別的怪物,沒有達到奧特曼那個檔次的人販子一般沒膽去拐賣他們,而現在…
在她身邊的是個普通,弱小到沒辦法保護自己的愛哭鬼。
離家出走是她的決定,雖然被纏的沒法甩掉牛皮糖愛哭鬼,帶上他踏上尋找便宜老爹的道路,現在把人弄丟了,究其原因,還是她的責任。
可惡可惡可惡啊!
銀子低咒罵道,她張開自己的手,稚嫩而弱小,無一處不在提醒著她,她已不在是那個遊走黑白縱橫歌舞伎町的坂田銀子。
如果…沒找到羅西南迪呢?
擁有小孩身體,疲倦的大腦中突然蹦出這個念想的銀子驀然回憶起,沖她笑得傻兮兮的那張臉。
不會的!那可是羅西南迪。
儘管比別人瘦弱,但也是和她一起在垃圾場生活過的緊追著她數十天不放的人啊!
銀子堅決打消掉剛冒出點頭的壞想法,迅速的收拾好心情,前往下一家住戶。
這次開門的是個穿著新潮衣服,鏈條叮噹響的流里流氣的年輕人。
同樣他沒有完全露出身體,半探出身子,粗聲粗氣瞧著矮他半個個子的銀子,打量一圈留意到銀子別在腰間長到拖地的刀,眼光閃過輕蔑,才道,「小鬼敲什麼?」
銀子照樣重複之前無數次的描述,「有見過一個比我矮的金髮男孩嗎,穿著藍色的衣服?」
「小男孩?」年輕人眼珠子滴溜一圈,想了想回答道,「沒印象。」
銀子一瞬間感到失望,但隨即重振打算繼續到下一家詢問,在她躬身表示謝意打算離去,身後再次傳來那年輕人的聲音。
「唉——小鬼,你等等。」
「有什麼事嗎?」銀子停下腳步,回首疑問。
那年輕人齜著一口大金牙,「你要找人的話,也別在這兒找啊,這破巷子人少,安靜的時候連個鬼影子都沒,這樣吧,看你這樣子肯定是弟弟走丟了,瞧你可憐樣,大哥哥我給你提個醒,走出這條巷子,向右拐有個大院,那裡是收留所,可能你走丟的人在那」
話還沒說完,銀子人就跑沒影了。徒留金牙年輕人一臉無語看著已經空蕩蕩,打著秋風的巷子。
搖搖頭,年輕人嘴角勾抹一絲詭笑,自言自語道,「這小鬼跑的還挺快。」一想到人被他引到的地方,他就有點樂不可支。
年輕人咧開嘴摸摸自己前段時間剛換上的大金牙,抖著笑意,顛著腳步,關上門回屋裡。
他打算喝上一杯,慶祝即將到手的一筆錢。
這拉斯維加哪裡有什麼好心人,雖然是著名的旅遊度假島嶼,聞名世界,可它的別稱可是「賭城」啊。這裡三教九流之輩眾多,賭鬼、酒鬼、人販子隨手指一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其中一種。
不諳世事的小鬼頭,一個人,還丟了自己的兄弟,在這偌大的拉斯維加想要找到丟失的人,不是有權有勢,比登天還難啊。更別說,遇見他了,被他幾句話就引到「收留所」,天真的小鬼,真是活該!
舔著牙,年輕人打開房間的柜子,從裡面取出一瓶朗姆,拔了瓶塞就直接對口喝,咕嚕咕嚕幾大口灌下去,沒一會兒,酒意上頭。
紅著鼻頭,年輕人開始搖晃著舉著酒瓶,跌跌撞撞走幾步,然後憑藉記憶,勉強走到房間里擺著的破舊沙發,一頭仰面栽倒。整個人陷入沙發,熟練摸索出夾在沙發縫裡的映像電話蟲遙控器,按下紅色開關鍵。
屋子裡沙發邊小柜子上垂首的蝸牛像是連接到什麼,觸角一動頭一抬,眼睛投放到沙發對面的白布,白布畫面一亮,隨即黑白線不停閃現,年輕人微醺的且惱怒將手裡的東西砸過去,也不管不顧是什麼。
噼里啪啦聲響后,不知觸動哪個開關,還真被他砸出了畫面。
打開的畫面停留在報道頻道,畫面上穿西服帶帽的記者舉著話筒,嘴巴動的飛快,喝多迷糊的年輕人好半天才從腦海里掠取的一些碎片信息,拼湊出消息。
他把喝了快空的酒瓶湊到嘴邊,又灌下一口,喃喃自語,「海軍…大將…成功剿滅新世界…大海賊團,啟程回歸…海軍本部?哈哈,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
「當海賊有什麼好?天天海上漂,不是被海軍抓,就是遇到暴風雨,死的快,還不如當人販子,錢來的快哈哈~~~」
手舞足蹈自娛自樂,美滋滋的年輕人在感覺影像電話蟲投放的頻道有些無聊,他高舉手中酒瓶,手臂搖晃。他想要換一個頻道,手在身邊摸半天,發現找不到自己想找的東西后,他略微煩躁的支起身。
估摸著遙控器剛剛被自己扔到哪的年輕人,趴在地上找了起來。
胡亂的尋找過程中,醉醺醺的他一頭撞上沙發邊的柜子。
呯——
強烈的撞擊,頭蓋骨碰撞到木質物件,瞬間的疼痛感像煙花一般在腦海炸裂。
他蜷縮起身體,手捂著剛剛撞到地方,不用看,掌下觸感鼓起的大包也讓他知道撞的有多重。
□□著叫喊,勉力適應了這種疼后,他抓住沙髮腳嘗試著站起來。
接著,又一聲。
呯——
被巨響震的神志有一絲清醒,年輕人茫然的環顧四周,又摸上自己額頭,包還在,可是他沒有再撞上了啊?
再一聲,呯——
這一聲過後,如同密集的驟雨砸下,不斷的巨響從門的那個方向傳來。
呯呯呯呯呯——
年輕人幾乎恐慌地看向門,向後仰倒跌坐在地上,睜大的瞳孔緊縮,嘴裡卻強硬撐著喊,「誰啊,他媽的不想活命了,敲什麼敲!!!」
沒有聲音回應他。門外的巨響還在不斷的發出,年輕人坐在整件房的中心,抖著身體,耳朵里都是呯呯聲響,眼睛死盯著顫動的門把。
幾連下的撞擊聲過後,突然安靜了下來。
把頭蒙起來的年輕人耳朵動動,遲疑的把捂住臉的衣袖挪開,在他以為結束之時……
轟然一聲,如驚雷作響。
有什麼東西破開了院子的大門。
來不及反應,下一刻連房門都被破開。被強大外力破開裂成兩半的門噼里啪啦掉落,一陣塵灰揚起又飛散開。
有人的腳步聲踏入。
年輕人驚恐地看著門口的人。
白髮紅瞳,半邊臉染血,宛若地獄惡鬼。而最讓他覺得死亡橫亘在脖頸邊的,是那個白髮的孩子,手裡握著的刀。
刀柄上浸染的血淌過鋒刃,滴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