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貝老師，這套泳衣穿在您身上可真是無可挑剔，之前我們換了那麼多模特兒，都沒有您穿得好看。」產品經理笑眯眯道，「就像是為您量身定製的一樣。」

「謝謝。」貝曦攏了攏身上的浴巾，對女人露出一個禮貌疏離的笑容。

本來她不想接泳衣廣告的，擔心太暴露，但林娜給她選的這家廠商款式風格都挺少女，再加上只是平面廣告，省事，於是便答應了。

她穿著的確好看，前凸后翹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荷葉邊和蕾絲的設計又增添了幾分活潑朝氣，完美詮釋了這一系列泳衣的最好效果。

對方便也沒有對她不會游泳發表微詞，只是砍掉了水下拍攝的計劃，改為沿著泳池邊緣拍攝一組戲水的照片。

貝曦是一隻完完全全的旱鴨子，泳池的浮力讓她很不習慣，即便扶著邊緣，也很難讓自己在水裡保持直立。拍了幾張，她因為緊張表情都不太自然。

「這樣，咱們休息一會兒，貝老師慢慢找一下感覺，過會兒再拍。」

「好。」貝曦點點頭，「小彤去給我買杯咖啡。」

「行嘞。」

吳彤得令去買咖啡了，貝曦坐在泳池邊，腳在池子里有一下沒一下地划著，感受水的阻力和浮力。

攝影組的工作人員都在喝飲料，她想跟產品經理打聲招呼再下水試試，可那群人聊得太嗨，根本聽不見。她嘆了一聲，便自己下了水，雙手緊緊地抓著泳池邊緣，試圖讓自己控制水下身體行動的方向。

因為沒人圍觀打擾，她聚精會神，慢慢找到了一些感覺。正打算去拿旁邊的救生圈，再往中間挪一點試試，結果一隻手伸出去的時候另一隻手在泳池邊一打滑，還沒碰到救生圈，整個人就在水裡翻了一圈。

她胡亂揮動著手腳，卻只能在水裡越沉越低……

「沈總，以上就是目前基本的經營情況，我們的目標是將這間會所打造成——沈總？」

會所經理話音未落，就看見身邊前一秒還氣定神閑聽他介紹的男人火速脫掉西裝外套，撲通一聲，朝泳池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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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曦覺得自己要死了，七孔都進了水，氧氣一點點從身體里被抽離，整個人彷彿要四分五裂。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死也不會答應拍這勞什子泳衣廣告，或者，當初就聽爸爸的話，考一所普通高校，過平平淡淡的人生。

可是她不甘心。

演戲是她畢生熱愛的夢想，把世間百態用自己的語言呈現給更多的人，用熒幕形象詮釋每一種生命的力量，上天賦予她的天分和才華，她不想浪費。

「爸爸，對不起……」她動了動唇，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酸脹的眼睛里也彷彿流不出眼淚，因為進水的刺痛感蓋過了一切知覺。

如果早知道，她說什麼都要逼著貝思明娶個老婆。

自己死了，他一定更沒心思娶老婆了，孤零零的老頭以後可怎麼辦……

來這世上十九年，她還沒談過戀愛呢，連男孩子的手都沒牽過。

不對，她牽過。那隻手寬厚溫暖，只不過握得太緊，在記憶中依舊覺得疼，並不是什麼美妙的感受。

她還被他抱過。

四捨五入就假裝這輩子談過戀愛了吧，和一個那麼優秀的男人。

不虧。

手腳徹底沒了力氣，所有知覺也逐漸渙散，大腦變成一片空白。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拉扯，由冰涼的池水落入一個稍有溫度的盒子。

是……天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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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消失了許久，又逐漸恢復。

胸口被劇烈地擠壓，偶爾有柔軟的東西覆在唇上，帶著熟悉的溫度，渡進來的熱氣讓窒息感得到些微緩解。

堵塞已久的積水從腹腔湧出來，嗆得她猛咳幾聲，終於有力氣睜開眼睛。

「貝曦，醒醒。」她聽見男人微喘著叫她的聲音。

視野逐漸聚焦，她也逐漸看清了聲音的主人，眉眼俊朗如舊，只是渾身濕透的樣子有些狼狽，讓她猛地想起他被夢魘糾纏的那個夜晚。只不過此刻的他，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焦急神色。

貝曦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取而代之的是救護車的警報聲。

貝曦被抬上車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給她清理完耳朵里的水，就告訴她隨時可以回去了。

病房外傳來王特助嚴肅的嗓音。

「林總現在過不來，她家藝人的事情讓我們沈總代為處理。」王特助道，「明知道藝人不會游泳，你們的現場居然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和保護人員，還讓她獨自下水。非但如此，出了事居然不第一時間搶救。」

「真是不好意思，王總，這件事我們知道錯了，還請您在沈總和林總面前替我們美言幾句。」產品方的負責人哀求道，「您看，我們公司跟沈氏也有合作的，同氣連枝啊，咱們能不能……」

王特助毫不留情地打斷：「按照合同，你們的行為對藝人的生命健康造成威脅，甚至險些害藝人喪命，賠款在合同約定上追加10%，當做給我們家藝人的精神損失費，合作到此終止。」

「王總，王總別這樣啊，咱們再商量商量。」

「不必了，我這些話全都是沈總的意思。我們沈總說一不二，你們應該清楚。」王特助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我還有事，先走了。」

那些人還想進來求求貝曦，全都被吳彤攔在了外面。

直到一個中年男人火急火燎地衝進來。

「曦曦啊，曦曦你怎麼樣？」貝思明摸摸她腦袋，肩膀，確定身子骨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沒內傷吧？」

貝曦忍不住「噗嗤」一聲：「爸，我就是溺水而已，內什麼傷啊，醫生說了隨時可以回去。」

貝思明眼眶泛起一陣紅，手掌顫抖著撫摸她的臉：「閨女受苦了。」

「我沒事，我好好的呢，您別過分緊張了。」貝曦安慰他。

四十多歲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將女兒摟進懷裡，嗓音里夾著明顯的哽咽，「爸爸險些失去過你一次，沒法再承受第二次了。以後好好保護自己，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行不行？」

「知道了，以後我一定小心。」貝曦眼眶也熱了起來，回抱住爸爸。為了緩解煽情的氣氛，她故意開玩笑：「要不您給我買幾個保鏢呀。」

貝思明笑了一聲，「那是雇，不是買，買賣人口是犯法的，傻丫頭。」

「我知道。」貝曦一本正經，「我就是想逗您開心，這都聽不出來？」

「你這丫頭。」貝思明毫不手軟地一巴掌拍她腦門兒上。

貝曦吃痛，卻還是笑吟吟的，「爸，當年跟我一起的那個小哥哥，還有把我送回家的好心人，您還沒有找到？」

「沒有。」貝思明嘆了嘆，搖著頭，「這麼多年了，應該是找不到了。」

貝曦雙手捂著下巴，目光垂下去，「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呢。」

貝思明摸摸她的腦袋，輕聲道：「我閨女都能好好的，那孩子一定也好好的，你放心吧。」

貝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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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曦姐，今天上午我們先去找林姐商量一下廣告策劃，中午就在公司吃飯，你看一下這三種餐你想吃哪種？我給你定——誒，曦曦姐？」

吳彤說了一半發現人不見了，搜尋一圈，才看見自家藝人一截白皙的腳丫，整個人都躲在柱子後面。

電梯口，幾個老總邊談事情邊往這邊走，和齊總並排的男人英俊瀟洒，談吐不凡，正是沈言勛。

貝曦倒是躲得嚴嚴實實，可吳彤半點都沒領會到她的意思，直挺挺站在那兒，居然還主動朝齊磊打招呼：「齊總你好呀。」

「你好。」齊磊溫和地點了點頭，「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貝曦呢？」

「曦曦姐躲在後面呢。」吳彤笑嘻嘻地指了指大廳里粗壯的大理石柱子。

貝曦：「……」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攤上這麼個豬隊友？

事實上，自從落水事件過後，她躲沈言勛很久了。

原因是某天她做了一場以他為男主角的、生動蕩漾的春天的夢。

她覺得她從此再也不能直視沈言勛。

可她越想躲他，反而越容易遇見他，該死的墨菲定律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鍥而不捨地應驗。

「貝曦？」齊磊望向柱子，也看見了那隻白皙的小腳，聲音夾著些微無奈和寵溺，「別鬧了，讓人看笑話，快出來。」

貝曦咬了咬牙，只得慢吞吞地從柱子後面現身。她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豬隊友，隨後朝齊磊一行人走過去，一點餘光都不敢落在齊磊身旁的男人身上。

可即便如此，夢裡的場景還是漸漸席捲上腦海，讓她臉頰不可控制地發熱。

「這是沈總，今天我們在談明年國慶檔的電影。」齊磊笑了笑，「打個招呼，說不定到時候沈總能開開後門，讓你演個小角色。」

貝曦硬著頭皮，垂眸喚了一聲：「沈總。」

齊磊的意思她懂，說兩句好聽的話，給沈言勛留個好印象，可她實在是說不出來，她此刻只想原地消失，在這兒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我們這小姑娘沒見過大人物，太緊張了。」齊磊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聲，解釋道，「走吧沈總，我送你出去。」

沈言勛收回落在貝曦身上的目光，淡淡道：「嗯。」

等他們幾個消失在旋轉門后，貝曦才終於鬆了口氣。

「曦曦姐你怎麼了？怪怪的。」吳彤跟上來，摁下電梯按鈕。

貝曦咬了咬唇，問：「我聽說一般人挺難見到沈言勛的啊，為什麼我們這幾天總見到他？」

「見到他不好嗎？」吳彤有點搞不懂她的腦迴路。

「不是，」貝曦搖搖頭，「我純屬好奇。」

「那是一般人，咱們是圈內人好不好？林姐說了，沈總一般都在各個合作公司和項目部跑，行蹤不定，所以才神秘。」吳彤解釋道，「而且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考察感興趣的影視公司和娛樂公司，準備投資國慶檔大片，出現在咱們這兒也正常。」

貝曦：「……哦。」

吳彤依舊很好奇：「你為什麼每次都要躲著沈總？」

「……」

「難不成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吳彤瞬間激動起來，「那天他救了你，你是不是——」

「瞎說什麼呢。」貝曦率先走進電梯里，「齊總不都說了嘛，我就是見到這種大人物我害怕，我緊張，行不行？」

「是么？」吳彤一臉狐疑地看她。

貝曦轉過臉，「閉嘴，按電梯。」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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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亦：【我偉大的沈總，進展如何？】

沈言勛：【……】

許亦：【需要送您一份戀愛寶典嗎？】

沈言勛嘴角抽了抽，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齊天娛樂大廈的旋轉門，敲字：【她最近總躲著我，沒機會。】

許亦：【毛爺爺說得好，敵進我退，敵退我追。對您來說談戀愛就像上戰場，沈總，您要領會其精髓啊。】

沈言勛：【……】

在別的事情上，沈言勛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個天才，但唯獨和女人相關的事，他可能就是缺了那麼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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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某樹洞APP上出現了一個熱門提問——

夢見跟一位男性朋友做不可描述的事，我覺得再也沒辦法直視他了，結果他還總出現在我面前，躲都躲不及，我該怎麼辦啊啊啊急，在線等QAQ

【1L：避開他可能出現的所有場合嘛，比如他的職業相關，或者你乾脆不出門，那就絕對見不到了~】

【回復：那位大哥神龍見首不見尾啊，我還得搬磚，不出門絕對不可能QAQ】

【2L：常言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不就待在他眼皮子底下？】

【回復：NONONONONO不可以！！！】

多的是來插科打諢看熱鬧的，直到下面某一條，看得貝曦虎軀一震。

【躲什麼呢？是他有女朋友還是他已婚？你會夢見他無非是兩種原因，要麼饞他的人，要麼饞他身子，總而言之，就是你對他有好感。試試要不要在一起唄~】

貝曦舉雙手雙腳發誓她絕對沒有饞他身子……吧？畢竟那都是她沒見過的東西，連想象的根據都沒有。

頂多就是那張臉足夠讓人想入非非。

難不成她真的對沈言勛有好感？她喜歡他？

貝曦用力地甩了甩頭，將這個恐怖的想法從腦子裡剔除。

他幫過她那麼多次，甚至還救了她的命。她對他充其量就是感激，再加上那麼一點點仰慕。

貝曦沉下一口氣，重重地合上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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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曦子：遲早是要以身相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