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嫉妒陸淮安。

088 嫉妒陸淮安。

「宋推官,用這個洗罷。」裴卿卿從屋中取了皂角,單膝蹲在宋厲身邊遞給他。

宋厲側過頭,與裴卿卿四目相對,將她眼中的一言難盡看的分明。

「有、勞。」他伸手接過,僵硬的道謝。

裴卿卿點了點頭,然後起身退開。

另一邊,扈十七終於咳過了勁兒,走過去跟宋厲湊在一起清洗。

宋厲想到方才在廚房裡的種種,沒搭理扈十七,往旁邊側了側,鞠了捧水,將臉沖乾淨,就往西邊的偏房走去,他身上墨色的圓領袍子也髒了,得重新換過。

裴卿卿見兩人各忙各的,眼神閃爍了下,往廚房裡走去,她一進去嘴角就微微的抽搐起來,這是新廚房第一次開火啊,現在整個木質的頂上全是烏黑的油煙,牆壁上也是,原本安置鐵鍋的灶頭上則空空如也,碎鐵片崩的到處都是。整個廚房,跟打過仗似的。

無聲的嘆了口氣,她認命的開始收拾,先是將崩的到處都是的碎片清掃到一起,跟著又去找了皂角泡在水裡,慢慢的清洗桌子、柜子上的油污,至於牆壁上和屋頂上,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辦,麻姑也不大懂。

宋厲換好衣裳出來時,一眼就看到廚房裡不停忙碌的側影,他抿了抿唇,轉身朝扈十七走去,在他撅起來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去附近找幾個幫工收拾廚房。」

扈十七回頭看向宋厲,敢怒不敢言的哼了一聲,「知道了。」說著,抹了把臉上的水就朝外走去。

沒多久,便有幾個嬸子帶著食盒過來了,幾人收了扈十七的銀子,熱情極了,一進廚房就將裴卿卿趕了出來。

裴卿卿從廚房出來后,扈十七招呼她道,「幾個嬸子帶了早飯過來,已經在飯廳擺好了。」

「嗯。」裴卿卿答應了一聲,先去水井邊凈了手,然後才朝飯廳走去。

圓桌旁,宋厲已經落座,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裴卿卿看了他一眼,才在他對面坐下。

「抱歉。」她伸手盛粥時,宋厲突然開口,跟她說了一句。

裴卿卿愣了一下,看向他道,「無妨。」

宋厲試著解釋,「我的廚藝不錯的,下次……」

「還是算了,」裴卿卿想到方才廚房裡的慘狀,直接打斷了他,頓頓,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她又望著他誠懇的解釋,「宋推官是下官的上峰,這次又是為了幫下官的忙才來興平,怎麼好叫您下廚呢,合該我來。」

宋厲有幾分無奈,語氣不覺就沉了幾分,「你這是不信我?」

裴卿卿深吸一口氣,自然不會承認,「哪裡,」她彎了彎唇,有幾分僵硬,「您若是真的喜歡下廚,也可。」大不了就是再炸幾次廚房。

無妨,她在梁溪城的筆墨鋪子收入良好,炸的起。

「用膳吧!」宋厲一看裴卿卿妥協的表情,包容的語氣,就知道她還是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心裡去,索性不再解釋。

「嗯。」裴卿卿應了一聲,一頓飯用的有些沉默,也有些漫長。

等他們用完早膳時,廚房也收拾好了,幾個嬸子將桌案清晰的乾乾淨淨,牆壁和屋頂也都抹洗了。

裴卿卿看過後,覺得頗有幾分煥然一新的模樣。

若不是灶頭上還缺一隻鐵鍋,根本看不出廚房早上剛被人炸過的模樣。

「有勞幾位。」裴卿卿感激說道。

幾個嬸子想著扈十七給的豐厚的酬勞,沖裴卿卿笑了笑,「下次再有這種好事,姑娘一定要讓下人找嬸子我。」

裴卿卿想了下宋厲對下廚的執念,認真的點了點頭,「下次一定。」

幾個嬸子得了裴卿卿的承諾,歡天喜地的離開。

裴卿卿將人送走後,一回頭就看見宋厲冷若冰霜的臉。

「宋推官,」她尷尬的笑了笑,轉了個嚴肅的話題,「我們什麼時候上山?」

宋厲聽她這般問,先是抬起頭看了看天色,然後才道,「今日便可以?」

「那都需要準備些什麼?」裴卿卿詢問。

宋厲道,「早上我已經讓周元去附近的鎮子上購置了,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唔。」裴卿卿答應了一聲,之後無話。

周元是在半個時辰后回來的,他一進門就朝侯在庭院里的宋厲和裴卿卿行禮,然後問道,「主子,裴姑娘,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是現在就上山嗎?」

宋厲點了點頭,就朝外走去。

周元將自家主子身上的低氣壓看的分明,他想了想,和裴卿卿並排走著,低聲問道,「裴姑娘,我們家主子看著心情不甚好,誰惹了他?」

裴卿卿側頭看了周元一眼,片刻后,輕輕吐了口濁氣,「應該是我。」說著,她小聲的將宋厲早上炸廚房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后,又嘆息道,「我也是為了你家主子好,可他似乎並不領情。」

周元聽裴卿卿說完,嘴角卻浮起一抹笑意,道,「姑娘許是真的誤會我家主子了。」

「你的意思是……」裴卿卿看著周元瞪大了眼睛。

周元點頭道,「我家主子的確會下廚,並且廚藝不錯。」

「你是說真的?!」

「比真金還真!」

裴卿卿看著周元篤定的言語,沒有再開口,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宅子外,宋厲已經先一步上了馬車。

周元拱手向裴卿卿告辭,「屬下先去主子那邊了。」

「去吧,」裴卿卿目送他離開,而後一轉頭,將目光投向眼神躲閃的扈十七,以他的耳聰目明,想必她和周元說的每一句話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十七,」她低低的叫了一聲,眼中帶著詢問,「你老實說,廚房到底是誰炸的?」

扈十七聽裴卿卿這般問,眼神躲閃的更加厲害了。

「說!」裴卿卿沉下臉,有些威嚴的催了一聲。

扈十七這才低聲道,「回姑娘的話,是我炸的,宋推官為了儘快將早膳準備好,一面切菜一面往鍋里添了油,他讓屬下燒小火,慢慢將油熱起來,結果屬下用力過猛,鍋里的油一下子就燒了起來,鍋里全是騰起的火焰,這時,宋推官原是說用鍋蓋將鐵鍋蓋住滅火的,但屬下的手比耳朵反應快了一些,舀起兩瓢冷水就倒了進去,然後說時遲那時快一股黑煙就竄了出來,油干后,鐵鍋也炸了。」

扈十七說的很仔細,也很明白,這件事的確跟宋厲沒有任何關係。宋推官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他只不過是想早一步將早膳煮好罷了。

「行了,我知道了。」裴卿卿說完便上了車。

扈十七摸了摸鼻子,過了一會兒,才跳上車轅,有些討好的沖著車廂里的裴卿卿道,「姑娘,進山的路屬下熟得很,您在車裡好好歇著,到地方了下來就是。」

裴卿卿冷淡的應了一聲,扈十七用力的一抽馬屁股,離開了宅子,往山上趕去。

周元則駕著馬車跟在後面。

將近一個時辰后,扈十七將馬車停在了山腳下,然後沖著車廂里的裴卿卿道,「姑娘,到山腳下了。」

未幾,裴卿卿撩開帘子,帶著麻姑鑽出來下了車。

另一邊,周元和宋厲也下了車。

「宋推官請!」裴卿卿走向宋厲,客氣的擺了個請的手勢。

宋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帶路吧。」

裴卿卿眉眼一垂,與他並排往山上走去,走出好一段路之後,她才低了頭,低聲與他道,「宋推官,早上的事,是我誤會你了。」

「嗯。」宋厲淡淡的道了一聲,裴卿卿見他也沒有特別生氣,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但誰想,下一刻,宋厲又冷冷的道了一句,「在裴令使的眼中,難道我就是一個無的放矢,有錯不敢認的人?」

「自然不是。」裴卿卿下意識的反駁,頓了頓,又道,「我只是沒想到,您身為朝廷命官,竟然也會下廚,聖人不也說了君子遠庖廚嗎?」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見裴卿卿當真在認真的解釋,宋厲莫名軟了心腸,不欲在與她計較。

「大人果真寬宏大量,改日一定要好好嘗嘗大人的廚藝。」

「沒機會了。」宋厲側頭看向她,認真道,「如今是你誤會我,還想讓我煮飯給你吃?」

「這倒也是,」裴卿卿乾笑。

「改日倒是可以好好嘗嘗裴令使的廚藝。」宋厲緩緩道,眼底多了一抹笑紋。

「這是下官的榮幸。」裴卿卿犯錯在先,只得認命退讓。

之後,一路無話。

越往山上走,裴卿卿的心情就越低沉,若不是龐進武,她爹娘是那般的門當戶對,他們一定會恩愛情長,白頭到老。而她,也不至於寄人籬下多年,活的毫無尊嚴。

半個時辰后,終於走到裴家夫婦墓葬之地。

只是此時,在大的墳包后,又隆起一個小的墳包,正是三年前陸淮安替裴卿卿立下的衣冠冢。

裴卿卿是認識陸淮安的字的,但只看了一眼,就別開目光,她在爹娘的墳前跪了下來,認真的磕了三個頭。

「節哀!」見裴卿卿通紅了眼睛,宋厲將周元準備的檀香和祭品遞給她,低聲安慰了一句。

裴卿卿接過檀香和祭品,供奉在石台前,又跪了一會兒,才起身。

麻姑將她扶了起來。

宋厲收回落在裴卿卿身上的目光,從周元手中接過三支香,也跪下祭拜了一番,而後說明今日的來意。

接著,周元和扈十七便開始挖墳。

兩人手上都有些功夫,不出一個時辰,兩座棺木就露了出來,兩人同時將鐵鍬丟掉,然後用力將棺木上的鐵定拔除。

「你們上來吧!」到這一步,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宋厲突然出聲,然後朝裴卿卿看去,沉聲道,「你爹娘的棺木,便由你來開吧。」

「嗯。」裴卿卿應了一聲,掙開麻姑的攙扶,下了墓坑,她顫抖著將手搭在棺木上,幼年時、少年時的回憶一幕幕襲來,過了好一陣子,她才開始用力,含著淚將兩座棺木的蓋子掀開。

七年過去,棺木中只有一些零散的布料和一具白骨。

裴卿卿站在兩座棺木之前,一手扶著一座,悲痛的不能自已。

「節哀!」宋厲來到她的身邊,遞給她一塊雪白的帕子,沉聲道,「若是你覺得難受,今日的驗屍記錄就由周元幫我完成,你去旁邊坐著等我。」

「不必,」裴卿卿毫不猶豫的拒絕,她抬起拇指,用力的抹掉眼淚,仰頭看著宋厲道,「我沒事。」

「嗯。」宋厲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朝身邊的周元使了個眼色,周元會意,立刻將記錄的本子和毛筆遞了過來,宋厲將紙筆交給裴卿卿之前又問了一句,「你真的可以?」

「是。」裴卿卿頷首,堅定的承認。

宋厲這才將紙筆交給她,然後親自動手,在一旁的空地上鋪了一張白布,接著又將所有的屍骨從棺木中轉移到外面。

裴卿卿手裡拿著紙筆,在宋厲正式開始驗屍后,他說一句,她便記一句。

爹娘的身上都不只是服毒而死,他們身上還有各種各樣的暗傷,到後面,裴卿卿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有落下淚來,將面前的本子打濕。

兩具屍骨,宋厲用了整整半日才全部驗完,等到又將屍骨裝進棺木收殮埋葬,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再去給你爹娘上柱香罷。」宋厲將三根檀香遞給裴卿卿,低低的提醒了一句。

裴卿卿接過檀香,在墳前跪下,她雙目通紅的看著面前的墳包發誓,總有一日,她會帶著龐進武的人頭回來祭奠她爹娘的在天之靈。

「走吧!」裴卿卿不知跪了多久,宋厲在她身邊單膝跪下,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

「嗯。」裴卿卿沉沉的應了一聲,站起身,在麻姑的攙扶下往山下走去。

回到裴家的宅院時,已經過了亥時,下車后,麻姑問裴卿卿,「早上的粥水還有一些,姑娘要用點兒嗎?」

「不用,我累了,先去歇著了,」說完,掙脫了他,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往正房走去。

宋厲看著她的背影,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側頭吩咐扈十七,「去鎮上買只鐵鍋。」

扈十七做了一天的事,也是累得很,他看了周元一眼,低聲質疑,「怎麼不讓他去?」

宋厲冷笑,「鐵鍋是周元燒毀的嗎?」

扈十七一聽這茬,立刻妥協了,他答應了一聲,就轉身朝外走去。

宋厲則帶著周元回了西邊的偏房。

裴卿卿進了寢房,全身上下、從裡到外累的已經使不出一點的力氣,她整個人往床上一跌,便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始終跟在裴卿卿身後的麻姑看到這一幕,不由變了臉色,她快步上前,摸了摸裴卿卿的額頭,果然又有些發熱。

幸好她出門的時候帶了一些退熱的葯,當即,她朝外走去,從自己住的耳房取了葯過來,用溫水服侍裴卿卿喝下。

看著裴卿卿喝了葯,她又去外面打了些水,正準備端回房服侍裴卿卿擦洗,卻聽西邊的偏房傳來一陣響動,她下意識的看了過去,只見宋厲合上門,快步朝她走來,看著她手裡的冷水問道,「她還好嗎?」

麻姑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太好,有些低燒,想必是傷心過度,再加上吹了些寒風。」

「那我去請大夫!」說著,他轉身就要往外走去。

「不用了,」麻古看著宋厲的背影道,「宋推官莫不是忘了,我就是大夫?」

宋厲聽麻姑這麼說,這反應過來,頓了頓,又問,「你隨身帶了葯?」

「嗯。」麻姑答應了一聲,「奴婢已經喂姑娘喝過了葯,」頓了頓,又福身道,「宋推官若是沒有旁的吩咐,奴婢先回去服侍姑娘了。」說完,轉身就朝里走去。、

宋厲看著麻姑將門關上,又過了好一會兒,正打算回房,結果,外面卻傳來一陣馬蹄聲。他不禁微微變了臉色,朝外走去,結果剛出門就看到打頭的人正是扈三。

扈三也看到了站在宅子門口的宋厲,馬車停下后,他一面下馬,一面喚了一聲「宋推官」。

宋厲點了點頭,看向緊閉的馬車車門,問道,「你家將.軍也來了?」

扈三「嗯」了一聲,跟著馬車車門便被打了開來,陸淮安撩開車簾,跳下馬車,單手背在身後走向宋厲,沉著眉目問道,「你這裡如何了?」

宋厲道,「今日剛開棺驗屍。」說完,又看著陸淮安渾身上下毫無病態的模樣,反問道,「你根本沒有遇刺?」

陸淮安哼笑了一聲,「不過是尋了個可以離開京都的借口罷了。」

「那這兩日你去了哪裡?」

「銅陵!」陸淮安道,話落,他再次將車廂打開,將裡面的人暴露在宋厲的眼前,「順便將龐進武帶了回來。」

宋厲臉上浮現出一抹敬佩。

「她呢?」陸淮安看著宋厲問道。

宋厲默了片刻,才道,「吹了些風,有些低燒,正在屋裡歇著。」

他剛說完,陸淮安拔腿就往宅子里走去,宋厲慢慢轉身,正好看見陸淮安毫無避諱的進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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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滿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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