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是誰炸了廚房?
一個時辰后,扈十七帶人將置辦的東西收拾好了,又將鋪子里的小廝都送走,才過來東邊的偏房請兩人出去。
宋厲先放下手中兵書,語氣有些低沉的朝裴卿卿道,「走吧。」
裴卿卿「嗯」了一聲,隨他朝外走去。
扈十七侯在外面,看見房門打開,他立刻躬身行了一禮,道,「屬下讓人送的酒菜到了,您二位是現在用嗎?」
裴卿卿朝宋厲看去,宋厲蹙了蹙眉,「我還不餓,」話落,他又看了裴卿卿一眼,「我今晚住那間。」
裴卿卿想了想,道,「我和麻姑住正房,宋推官您和十七住西邊的偏房可行?」
宋厲微不可查的掃了眼方才待過的偏房,應了一聲便朝西邊的偏房走去。
「姑娘……」宋厲走後,扈十七有些為難的看著裴卿卿叫了一聲。
裴卿卿道,「我也不甚飢餓,你將酒菜留出一半給宋推官,剩下的和麻姑分食了吧。」
「是,姑娘。」扈十七答應,又拱了下手,轉身離開。
裴卿卿看著他走遠,回身往正房走去,洗漱過後,躺在榻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她閉著眼睛,一時想起幼時爹娘還在身邊的種種,一時又想起遠在京都的英歡和陸淮安。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陸淮安根本不在京都,而是啟程去了銅陵。
不錯,在金水巷子外,陸淮安遭遇的刺殺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所為的是能有個從京都脫身的機會,他想親自替裴卿卿將龐進武抓捕歸案。
銅陵距離京都有六百多里的距離,連夜策馬,清晨的時候就趕到了。
因著是隱瞞身份出來的,陸淮安並未住在驛站,而是以鏢局東家的身份在城中賃了一間院子。
「可追查到龐進武的行蹤?」有些逼仄的書房中,易過容的陸淮安詢問扈三,扈三拱手道,「回主子,已經有些眉目了,龐進武應該是藏身在銅陵江上的一處渡船中,只是哪一艘還不確定。」
陸淮安眼底閃過一抹銳利,「再去探。」
扈三轉身欲走,陸淮安念及龐進武的喜好,突然開口又補了一句,「可試著從他身邊的其他人查起。」
「主子的意思是?」扈三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陸淮安道,「他喜歡年有一些的女孩兒,豆蔻年華左右。」
「屬下明白了。」扈三凝了面色,朝外退去。
陸淮安低了頭,輕輕的摩挲著腰上懸挂著的同心佩,此番,他一定會將龐進武給她帶回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讓她得償所願。
此刻,龐進武的確在銅陵江上的一艘渡船里,渡船今夜就會前往申州,到時他可從申州借道,直取漠河。
包廂中,兩人戴了面紗的少女跽坐在毯子上,服侍面容慘白而沉肅的男子喝酒。
男子飲下好幾盞后,才看向面前的一對姐妹花,冷聲沖兩人道,「以後你們兩一個叫雲兒,一個叫卿兒。」
「是,主人!」兩個少女弱不禁風你的應了一聲。
黃昏時分,扈三從外面回到小院,他一進書房,不等陸淮安開口,便先一步拱手道,「主子,查到龐進武的行蹤了,他果然在銅陵江上的一艘渡船里,身邊帶了兩個少女,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三歲。渡船是今夜起航,途經涼州、呂州、沙州,最後到申州,屬下以為,龐進武是想從申州取道,往漠河而去。」
陸淮安肅著臉點了點頭,隨後問道,「可知他身邊有多少人?」
扈三搖頭,「屬下怕打草驚蛇,並未敢試探。」
陸淮安沉吟片刻后,道,「讓所有人整裝待發,今夜務必將整艘渡船拿下,龐進武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主子。」扈三朝外退去。
此時時間已經極為緊迫,陸淮安在扈三離開后,想了想,往銅陵成最大的商戶沈家行去,龐進武所坐的正是沈家的渡船。
半個時辰后,銅陵碼頭。
眼看著,渡船就要起航,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嚷聲,渡船管事聞言,連忙趕了出去,卻見一個身著錦緞,頭戴金冠的公子帶著一眾下人朝他走來。
「大公子,您這是?」來人正是沈家的大公子沈從榮,管事看著他疑惑的問道。
沈從榮道,「剛接到秋容的信,她一怒之下與妹夫和離了,我要帶人去呂州為她討回公道!」
沈秋容正是沈從榮的嫡親妹妹,管事一聽,立刻皺起眉頭,「三小姐跟姑爺和離了?」
沈從榮煩躁的應了一聲,然後道,「你現在立刻趕一些人下去,我要帶人去呂州。」
管事臉色難看極了,「可客人們都已經付了銀錢了,也都上船了,貿然毀約只怕會影響沈家的生意。要不大公子您坐明早的船去呂州?」
「我妹妹和離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讓我等?」沈從榮抬起腳就朝管事踹去,瞪著他道,「耽擱也是耽擱我沈家的生意,跟你有什麼關係,還不快去將人趕下去。」
「是,大公子!」管事被狠狠的踹了一腳,也算看出來自家公子的決心了,他白著臉應了一聲,就去做事了。
沈從榮讓人給他搬了把椅子過來,翹著腿看著已經上了船的客人罵罵咧咧的離開。
一開始他還饒有興緻的跟對方對罵,到了後面,也是倦了,乾脆讓身邊的小廝開始撒錢,憑著沈家金號的大額金票,之後倒是沒有客人再罵罵咧咧,甚至還謝起他來。
沈從榮哼了一聲,罵了聲「滾」。
很快,整條船上就只剩下龐進武這一戶外人了,暗衛走到自家主子的身邊,將外面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恭敬的問道,「您看,我們是跟著沈公子走,還是明日早上再離開。」
龐進武想了想,道,「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你去跟沈公子說一聲,我們跟他一起走,這偌大一條船,一個包廂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是,主子!」暗衛答應一聲,便去辦事了。
沈從榮聽了暗衛的傳話,倒是沒說什麼,將自己的人都帶上船后,便讓人開拔。
夜色中,沈家的渡船往遠處的江面駛去。
陸淮安是跟在最後一波小廝後面上的船,彼時龐進武的暗衛已經回去復命了,倒是沒有察覺到不對。
半個時辰后,沈從榮看著陸淮安問道,「裴、裴大哥,您看這個時候放火可以嗎?」
陸淮安點了點頭,他是用沈家闔家的性命威脅沈從榮跟他走這一趟的,目的只是想支開普通人。
沈從榮便吩咐人意外引火,夜風迅猛,不消片刻,整座渡船就全部燒了起來。
沈從榮家裡是做渡船生意的,帶著的小廝幾乎個個都是游水的好手,當下如下餃子一般的往水中跳去,三三兩兩的搭伴遊向岸邊。
陸淮安則是帶人往龐進武的包廂而去,他將門踹開的時候,暗衛正在將龐進武往他的身上綁,龐進武看到陸淮安進來,白著臉厲聲問了一句,「你們是何人?」
陸淮安沒有言語,他目光沉沉的盯著龐進武,揮了下手,下一刻,身後的斥候便朝龐進武幾人攻去。
龐進武現在身邊有五個暗衛,其中四個出來格擋,生下一個約莫是會游水,且本事不錯,仍在將龐進武往他身上綁,然後趁同伴跟陸淮安在纏鬥,直接跳下了渡船。
陸淮安從頭到尾都沒有動手,只是靜默的看著。
直到火勢燒了過來,幾個暗衛被逼得不得不跳水,他才朝後伸了伸手,接著,一張弓出現在他手中。
四個暗衛胸口中箭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是,那個長著絡腮鬍子的男人竟是奉國將.軍陸淮安。
「主子,火勢控制不住了。」斥候站在船舷,沖陸淮安道。
陸淮安「嗯」了一聲,然後看著一輛畫舫遙遙朝渡船駛來,突然運起輕功,涉水往畫舫而去,他身後的斥候見狀,也都一一效仿。
落到畫舫上后,陸淮安單手握著弓背在身後,問船頭上的斥候,「人捉住了嗎?」
斥候摘下頭上的斗笠,沖陸淮安笑了笑,道,「回主子的話,抓住了,三爺正在裡面看守著。」
陸淮安「嗯」了一聲,往裡走去,入內后,果然看見船艙中間跪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暗衛,另一個則是龐進武。
扈三看到陸淮安露面,起身行了一禮,「主子神機妙算,渡船失火后,屬下帶著畫舫過來,這兩個人果然想上船劫持屬下。」只可惜,兩個人怎麼會是幾十個人的對手呢。
「將他的手腳斷了,下巴也卸了,只要保證人活著就可。」陸淮安朝扈三點了點頭,而後冷聲吩咐。
扈三應聲,接著上前,蹲在暗衛的面前,在他吃人一般的目光中,握著匕首,用力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又卸了他的下巴。
「給他止血。」扈三起身後,吩咐身邊的斥候,跟著,他又朝陸淮安看去,而後問道,「主子,我們現在是回京都嗎?」
陸淮安擺了擺手,「去興平。」
扈三聞言,愣了一下,才輕聲答應。
銅陵江邊,沈從榮上岸后,讓屬下清點了一下從府中帶出來的小廝,確定所有人都上岸了,才一人給了他們一百兩銀票,讓他們回去取暖,他則回了沈家。
確定家中所有人都沒事後,他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天亮后,他以為陸淮安不會再出現,可剛上床躺下,就被人給揪了起來。
見又是陸淮安,他頓時來了脾氣,瞪著他道,「事情都給你辦完了,你還有完沒完啊!」
陸淮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沈從榮不知為何,整個後背都騰起一股涼意,他臉色不對勁起來,站起身,耐著性子沖陸淮安道,「不知閣下還有什麼吩咐?」
「你二弟是在七歲后摔斷了腿才不良於行的?」陸淮安看著沈從榮肅聲問道。
沈從榮心裡不耐煩,但是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他看著陸淮安,悶悶的道了聲「是」。
陸淮安看了他一眼,「一個月後,你帶他來京都瀾苑,說不定他的腿會有轉機。」
「你、你你你你你你什麼!!」沈從榮一聽弟弟的腿會有轉機,整個人都驚呆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反問道。
陸淮安因著他確實幫了自己大忙的緣故,淡淡看了他一眼,耐著性子道,「銅陵沈家不是一直在尋麻神醫嗎?」
沈從榮道,「難道閣下就是麻神醫?」
陸淮安:「……」
他盯著沈從榮看了半天,到底還是失去了與他解釋的興趣,只交代道,「一個月後,京都瀾苑,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沈從榮連聲答應,看著陸淮安的背影道,「麻神醫,一個月之後,我們在京都不見不散。」
陸淮安聽著他離譜的稱呼,連頭都沒有回。
待完全看不見陸淮安的身影后,沈從榮仍不敢相信麻神醫竟然主動找上了他,他用力的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疼的嗷一聲叫,才確信,一切都是真的!
懷揣著這個好消息,他哪裡還有一點的瞌睡,當即拔腿就朝外走去。
他徑直去了家中的南秋院,每日晨起,他爹娘都會陪著祖母一起用膳。
「榮兒?」他入內后,沈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驚訝道,「你今日怎麼過來了?」
沈從榮有些尷尬,以往他都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來的,家中其他小輩都是陪著祖母用早膳,只有他是每日陪著祖母用午膳,因為早晚他都不著家。
「祖母,我是來告訴您一個好消息!」秉著「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態度,沈從榮直接越過爹娘,在沈老夫人下首坐下,握住她的手道,「我找到麻神醫的下落了,二弟他的腿有救了。」
「你說什麼?」沈老夫人皺起眉,看著這個不著調卻孝順的孫子,難以置信的反問。畢竟,家裡用盡一切手段,找了麻神醫十幾年,都沒有找到他的具體行蹤啊!
沈從榮便將昨夜的事情講了一遍,講完后,又道,「麻神醫已經跟我約好了,我們一個月後,京都瀾苑見。」
「竟是真的!」沈老夫人喜的眼淚都落下來了。
一旁的沈老爺卻板著臉道,「母親先別高興的太早了,我倒覺得榮兒是被人騙了!」話落,他不給沈從榮開口的機會,就道,「按照我查到的消息,麻神醫的孫女今年都十幾歲了,麻神醫怎麼著也得五六十歲,是個老者,可榮兒口中的那位麻神醫分明是個再年輕不過的小子。」
「榮兒,這……你父親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沈老夫人大喜過後又是忐忑,她一臉擔憂的看著身邊的孫子,慈和道。
沈從榮倒是相信陸淮安的很,並且堅信陸淮安就是麻神醫,至於麻神醫為何這般年前,那人家都是神醫了,駐顏有術不行嗎?
這般想著,他也這樣懟了回去。
沈老爺恨恨的看著這個一事無成、挑不起一點擔子的長子,眼中幾欲噴火。
倒是一旁始終不言不語的沈夫人,含了淚道,「不管是不是麻神醫,既然對方拋出了這個餌,我還是想帶著從武去試試。」
「夫人,你……」沈老爺心疼的看向自家夫人,跟對待沈從榮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沈從榮根本不給自家父親哄騙母親的機會,直接開口道,「母親,到時候我陪你和二弟去京都。」
「好。」沈夫人看向不著調的長子,輕輕的點了點頭,榮兒雖然難當大任了些,但是對從武向來是放在心上的。
興平,裴卿卿輾轉到了翌日天亮,才稍稍安睡過去。
等她清醒時,已經是辰時末了。
她面上浮現出一抹赧然,飛快的更衣洗漱,簡單梳了個單螺髻就朝外走去。
外間,麻姑見她出來,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道,「姑娘醒來了?」
裴卿卿「嗯」了一聲,抬步就要朝廚房走去,昨日她給扈十七列的單子里是有一些蔬菜臘肉臘魚的,正好自己煮飯吃。
麻姑看她要往廚房而去,提醒道,「姑娘是要下廚嗎?」
裴卿卿停下腳步,淡淡的「嗯」了一聲。
麻姑道,「宋推官起得早,已經在煮飯了,十七在給他幫忙。」
裴卿卿聽她這般說,眼底閃過一抹意外,「宋推官……他會煮飯?」
麻姑聽自家姑娘這般問,臉上浮現出一抹遲疑,停了片刻,道,「看宋推官是很自信的模樣,應該是會罷!」
她話落,只聽一陣巨大的炸裂聲,裴卿卿眼皮跳動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朝廚房看去。
扈十七和宋厲一前一後,灰頭土臉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裴卿卿:「……」
麻姑:「……」
這就是自信?這就是會煮飯?!
扈十七光顧著咳嗽了,宋厲與裴卿卿四目相對,兩個呼吸后,他突然轉身,往水井邊走去,他原是想用最快的速度將臉上的烏黑洗乾淨的。
但是卻忘了,不用皂角,只用清水,臉上的烏黑只會越抹越黑。
最後,裴卿卿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