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夜
夜色黑得極快,洞穴一下子暗了起來,望洞外看,黑不見底,像一隻巨獸張著黑洞洞的大口。
所幸牆壁上不知名的苔蘚散發著幽幽的熒光,不至於讓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兩張嚴肅著的臉。
也如安德魯森說得那般,寒冷侵襲,風呼嘯如同野獸嚎啕,帶著刺骨的冷意,這讓格林恩不自覺打了個顫。
布萊克把軍服都蓋在了他的身上,只穿著少了半截的背心蹲在他面前,與他平視。
他比格林恩要高上許多,一個大塊頭蹲在地上,難免會有不適,他卻無知無覺。
「你帶著聯邦的秘密。」布萊克的語氣十分肯定。
每個人都有秘密。
格林恩看著布萊克,「那,你呢?」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最有望成為上校的你,前途光明,為什麼作為派遣員到這裡?據我所知,你並沒有犯什麼錯。」
「為了監視你。」布萊克毫不遲疑。
「在這裡,有什麼好監視的?」格林恩嘲笑,「你也知道,有去無回。」
「當然不會是有去無回。」布萊克的語氣依舊堅定,「儘管現在我不知道你們為何而來,這塊垃圾地究竟藏著什麼,但我終會知曉。」
讓格林恩的笑容僵滯在臉上,「你為了皇室?」
他們曾是室友,是戰友,彼此交付後背,但他們同屬不同陣營,註定無法交心。
但這一定嗎?布萊克嗤笑。
「不,我說過,為了你。」布萊克很快否認,他盯了格林恩許久,倏而輕笑:「監視你不要做錯事。」
「布萊克!」格林恩警告他。
「受傷的人不宜動怒。」布萊克依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他上下打量了格林恩一下,目光在他包紮而裸露的肌肉上逡巡,「儘管我知道你的體格不錯。」
「你,」格林恩擰眉,不想理他。
他的軀幹都被布條包裹,膚色因為失血而格外蒼白。
儘管知道在飛船的保護機制下,他的傷在可承受範圍內,布萊克還是不由得皺了皺眉。
「你該得到些教訓。」布萊克把玩著不知何時從肩膀上扣下來的徽章,頗為漫不盡心,「你要知道效忠不是愚忠。」
「我知道。」格林恩嘆了口氣。
承認的快,卻只是當耳旁風。布萊克習以為常。
「算了,還不知道要在這裡待上多久,可以慢慢調教。」布萊克沒有步步緊逼。
「我今夜在這裡睡。」又一陣風呼嘯而過,布萊克道。
「好。」格林恩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兩個人的確更容易取暖。
――
耶利安注視著黑洞的世界,隱約能看見側面洞穴的微光。
他面無表情,藍眸被夜色染得暗沉,似在沉思,又似在追憶。
許久,他涼薄地一笑,金色的發在苔蘚的熒光跳躍著細碎的光芒。
奧芮傑大汗淋漓地做著俯卧撐,他目光堅定,唯有眉頭皺得死緊,而膠囊艙則是隨意地丟在一側,奧。
瑞德在餵過普特一管稀釋過的營養劑后,坐了一會兒,便感受到呼嘯的寒風。他蹙眉,彎身推開了膠囊艙,抱著嬰兒強制自己入睡。
另一邊Dr.蘭諾與青彥適應得比旁人來得都要快些,他們早早便已躺入膠囊艙休息。
追憶、懊惱、埋怨通通無濟於事。
既來之則安之,被他們發揮得淋漓盡致。
青彥在意的是這裡的植物,他神往已久。
而Dr.蘭諾,他撫上自己的眼瞼,輕聲呢喃,「不急一時。」
如布萊克所言,聯邦根本沒有能力抓住他,他少年成名,統帥海盜與聯邦為敵,十數年間遊走於黑暗,享受戰爭與殺戮,從未失敗過。
他們熟知他的樣貌卻無法將他緝拿。
他被抓時,聯邦如臨大敵,動用千萬人看守,只因惶恐於他的陰謀詭計,輕易逃脫。
而他只是似笑非笑得冷眼旁觀。他毫無反抗的意思,畢竟這本就是目的中的必然環節。
Abondon,這個遺棄星球,宇宙的垃圾場,它的所在地卻並非一直為人所知。
在約莫四個世紀前被聯邦從星際地圖上抹除,而直到上個世紀才重新載入,也從那時起,聯邦不再執行死刑,而是將重犯丟棄至此,任其自生自滅。
而Dr.蘭諾得到的零星線索,便是這裡有一樣特別的東西,不知形狀或規模,卻能將星際重新洗牌。
也許這只是謠傳,為了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東西,捨棄驕傲與強大而來到這個落後的地方在旁人看來,是件愚蠢的事。
只當他是無聊罷。
若是真的,未知不如掌控在自己手裡來得安全;
若是假的,這裡又何嘗不是個有趣的地方?
他回憶著白日里見到的幾人:三個軍官,一屬聯邦,一屬皇室,一個是被強制退伍的聯邦之光;兩個皇室,一個是正統皇子耶利安,一個是私生子奧芮傑,卻都反抗著皇室政權;一個天才藥劑師,為葯痴魔,可想而知也是自願而來。
對了,還有一個被稱為神之子的紫眸嬰兒,他若是生在帝都,該是何等軒然大波。
不過,可惜卻是出生在這裡,連生存都無法保障。
他輕輕笑了一下,垂眸安睡。
夜深人靜。
無邊的黑暗中透露出幾點微光,星光自夜空中灑下,直直浸入泥土中。
而連綿不斷的山脈另一邊,被沼澤隔斷的密林深處,野獸間的撕殺是亘古不變的生存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