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彷徨
我摔到地上掙扎著回過頭,兩條小腿連著膝蓋被分離開來,一條黏在地上的肉毯上,另一條小腿被她一腳踢開,順著船的傾斜滑到了甲板後面。
完了。
我習慣性地想要再次回溯,可是沒有黃金沙漏!現在我被她拉到同一個維度上來了!
她舉起肉刺將我的左手刺穿固定在甲板上!
又繞到我面前,右手化作一根長觸手通向遠方的消化液湖裡,隨即撈出一個發光的東西抽回來。
那個是……是伊南娜的黃金沙漏!!!
「你在找這個是吧」
「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抱著肚子抽搐笑著,整張臉笑得扭曲發狂!
下巴像蟒蛇的口一樣卸了下來!她仰起頭張開大嘴,觸手卷著黃金沙漏送至嘴邊。無比輕蔑地瞟了我一眼,「咕咚」一下將黃金沙漏吞了下去!
「喂!」
她拍了拍臉頰,將臉給扭回正常模樣,兩隻手也化為安妮媽媽的小手,裝模作樣地擦了擦嘴,舔著手指間的污泥,心滿意足地摸摸肚子,順手將骯髒的血污擦在白衣上!
「開心,愉悅,享受心情?~」
說完她一抬腳把我暴力地踩進甲板里!!!
破碎的木片劃破了臉和眼眶。劇烈撞擊之下我的頭暈的不行,也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造成的吧。耳朵嗡嗡的,睜開眼也是什麼都看不見,不知道是血液流到了眼眶裡,還是眼球本身破裂滲血了,總之兩顆眼球里肯定有一顆出問題了。
興奮劑殘留的效果很快又奏效起來。我清醒了些,只是感覺自己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我掙扎著爬出來,扭過頭忍著劇痛使勁睜開眼。
大腿上的切口已經被腐爛的肉泥覆蓋住,倒把血止住了。插在甲板上的那根肉刺上爬滿了運動速度極快的紫色蛆蟲,一點點搬運我大腿上的腐肉和渾濁的污血。
臉上突然重重挨了一腳!她半跪下來托起我的臉。
「來吧,克洛諾斯氏!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從遙遠的對岸星球來到這裡嗎?我來告訴你答案。一切,都是因為命運。引力讓我們相互吸引,你的母親背叛了我最終死在我的詛咒下,她肚子里懷著的你也一併受到了我的詛咒,所以我才說我們很早就認識了。你從露比開著飛船不遠萬里獨自來到莎菲雅,降落到這島上,愛上艾露妲,再和她一起喚醒我和芙蕾雅,你以為這些是陰差陽錯的偶然事件嗎?不,無論重來多少次,你總會因為各種理由用各種方法來到這裡將我喚醒。因為喚醒我就是卑劣的你活在世間的全部意義和職責所在!這就是你的命運~如此奇妙對吧?芙蕾雅那個凡人也是,自大地以為能將我永遠封印起來,卻想不到最終是她唯一的親人親手將我喚醒!哈哈哈哈哈哈!!!現在再問你這個問題你又會怎麼回答呢?你,相信命運嗎?~」
「命運啊……我雖然…不是很了解…這東西……但我大致是相信命運的……」
她得意地狂笑起來。
我吐出嘴裡的污血又補充一句。
「可是很抱歉,我不相信別人告知的我的命運,尤其是從你嘴裡說出來!」
「然而你不得不信,你的人生價值現在已經達成了。我很滿意,剩下的使命就是代替你短命的父母繼續經受苦難~星球上的這些背信者也是,千百年來服侍著我,卻在即將圓滿之際晚節不保。」
她抓住我的左肩,手指化作堅硬的尖刺刺了進去!一陣灼燒感和困意侵襲而來。
「高呼吾名,臣服於吾吧!若汝願認吾為唯一的主。吾便賜汝安息長眠。」
這說話方式怎麼還換了一套呢……好,很有精神。
「我還是那句話。」我說。
「什麼?」
「如果你能把衣服脫光跪下來給我嗑三個響頭,那我就考慮一下。」
「混賬!」
她揪起我!一把將我重重摔在甲板上!
我肋骨感覺摔斷了幾根,頭暈目眩。我真的要不行了。搞不好今晚要交代在這裡。
我又被她拎起來,不過這次她沒有摔我。
我掙扎著睜開一隻眼。只見她盯著我,眉心扭曲可怖,尖銳的眼瞳里閃著攝魂的幽光。
「現在你還有什麼資格和我嘴硬?你這模樣和你父母一樣可笑,若少管些閑事也不至於落得這個下場。可你又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本自大與神為敵!看見你的臉就噁心!下等生物就該有下等生物的樣子!」
「可是…你已經…輸了呀………海神大人……當你…出現在我面前時……」
我混著血液吐出最後的倔強。現在跪地求饒已經沒有用了。雖說如果向它求饒它真的肯放過我的話我一定會投降…
我還有最後的的機會,也是唯一的辦法了。利用她的傲慢,讓我再奪回一次黃金沙漏,只要一次就好……
這次我會毫不猶豫……
她掐住我的脖子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怎麼輸?你是說這個?」她摸了摸小腹:「來,刨開這女人的肚子取出那東西重來一次如何?」
「不錯的主意…」
逃避困難是人的本能,我原本已經徹底放棄了。但…最後再讓我賭一把吧!
我伸手奪走安妮媽媽腰間的□□,敏銳地朝她的頭扣動扳機!
槍響之際血肉橫飛,安妮媽媽的整條左臂被轟飛了出去。
「瘋子!你來這的目的不是為了救出這個女人嗎?!」
「現在不是了!」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我捨棄不了的嗎?!我不由分說朝著安妮媽媽的頭再次扣動扳機!
同歸於盡吧!
扣下扳機的同時,她也用力推開了我。子彈打偏到頂上的肉壁上,她站起身退後兩步,右手一甩化作長長的肉刺!
所以說你輸了。
從你沾染上人性,出現在我們面前,學著人的邏輯去思考,吸收人類的價值觀時,你就已經輸了。太像人類、太通人性就是你最大的弱點。千百年來我們千方百計想要剔除人性中的貪婪與傲慢,你倒好,主動上門學習,上門索取。
終歸只是個孤獨的可憐蟲,成不了氣候。直到現在腦袋裡還只想著如何在人類面前作威作福,毫無半點格局。如果我是你,早就一點道理不講地把整個星球的人全吃了,才懶得在食物面前裝神弄鬼求生求死求信仰。
說到底還是無能。
我再次扣下扳機,這次瞄準的是她的胸口!
她疾速揮著觸手側身擋下子彈,子彈瞬間將堅硬的觸手轟成碎片。她哀嚎一聲,隨後像失去意識一樣整個人癱軟下去,觸手也化作污血「嘩啦」泄了一地。
賭贏了!
我急忙爬過去抱起昏迷的安妮媽媽。她胸口的白衣上一點點綻放出鮮紅的血花,拉開衣服檢查,右側胸腔上一顆不深也不淺的彈孔。子彈擊穿海獸的觸手后最終還是射中了她。
幾滴污泥滴落到臉上,抬頭望去,頂上的肉壁又開始亮出血光,一下下跳動起來宛如重新活動的心臟。
海獸又開始活動了。果不其然,大狗說的沒錯,這怪物附身只能附身一個,附身到誰身上的話就和目標綁定了,若目標有危險則自己也會有危險。
和我一個快死的人廢話這麼久卻不直接侵蝕我的大腦也正是這個原因吧。附身在安妮媽媽身上時,這幅大軀殼就是個空架子,所以才沒有動靜。現在它回到自己身上了……那安妮媽媽就一定是安妮媽媽自己了!
「論傲慢我們人類是專業的!你這爬蟲還排不上名次,根本不夠格!」我朝著天頂大罵:「你就算是殺了我,吃了島上的全部人,也終究只是一條爬蟲!你的價值觀和行為動機決定了你永遠不可能成為神!下賤的爬蟲從出生起就是下賤的爬蟲!永遠也別想翻身!!!」
彷彿是回應我的嘲諷一般,整個空腔更加劇烈地震動起來。
如同地震海嘯般劇烈的晃動把花船甩到了胃球邊緣。我腰間還綁著機動裝置,便向胃球另一端的洞□□出鋼索,攀爬到晃動的洞口附近。
我拿出念念給我的那一整袋炸彈,把全部炸彈都丟進小布袋。借著微弱的血光,我注意到小布袋上工工整整地綉著「大狗」兩個字,還有銀的可愛頭像。
我把全部炸彈都裝進小布袋裡系好繩子,再摸著布袋按下一兩顆炸彈的按鈕,並連著袋子一起丟進那那深不見底的管道里丟去。
管道內發生了爆炸,緊接著接二連三地引發出連環大爆炸!
頭頂上傳來海獸痛苦的悲鳴。我噴射出鋼索回到花船上剛抱起昏迷的安妮媽媽,花船在消化液中晃得厲害。整個胃球里翻江倒海,消化液如同海潮般湧出越漲越高,幾秒不到的時間內就把花船擠進海獸狹長的食道。
不到三秒,消化液沖著花船和其他雜物一起被海獸嘔吐噴射到高空中。涼爽的空氣驅散身上的悶熱,也見到了那久違的光亮。
我們被再次被甩到空中,下方的海獸體內不斷傳來沉悶的爆炸聲響。
它的幾個頭痛苦地哀嚎著,脊背上的閃光棘片盡數破裂,緊接而來的是更大的爆炸!
劇烈的衝擊波把我們推向更高空,之後迎面而來的是冰冷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