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馮希仁抿唇,繼續道「陛下,臣也只是從國力考慮。我們暫且是處於上風,卻是不敢貿然再動。」
「馮愛卿,我們便是不打,育國未必是這般想。」司伯言不想在此事上多浪費時間討論,悠悠道,「育國遲遲不肯交出李仁兼,可見其並無求和之心思。育王也親自出戰,擺明了是與我大氏撕破臉皮。咱們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馮希仁擰眉,心中忐忑「陛下可還記得,懷王出戰之前祭祀占卜,卜辭之中所言,盛極必衰?如今,我們當見好收手才是。」
這話就像是一盆涼水,將司伯言澆了個徹底。司伯言本來的興奮之意消失了不少,瞧著馮希仁也不是那麼順眼,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
談御史察言觀色,忙道「丞相,你這話可不是杞人憂天了?當初有這個卜辭不假,不為道長不也說破此的法子就是讓懷王妃隨同出戰?根據這些戰報來看,懷王妃立功不少,定然是能幫懷王解了這不祥之語的。」
「正是,你這馮大膽怎麼老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說是大膽,怎麼當了丞相愈發地慫了起來?」馬太尉也跟著附和,指著馮希仁就開始怪責,「陛下,莫聽馮希仁這掃興的話。咱們大氏軍隊定然可以攻破育國,將育王舒爾單和李仁兼押回圭都!」
司伯言聽著談御史和馬太尉的話,心情稍微好了些,瞥眼見馮希仁還是一臉憂國憂民的模樣,面色緩和了些。
「丞相也是從大局著想,為了大氏好,朕能理解。不過,懷王身邊有懷王妃相助,還有柳成言可隨時占卜預測,定然也能化險為夷,丞相便莫要擔心了。天下事務繁多,丞相還是先替朕將這天下給管好罷。」
馮希仁心中暗嘆,還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臣遵旨。」
司伯言又隨口聊了些,便讓所有人退了,身邊也不留人。
待眾人離去,司伯言才重新取出奏章下的一封書信,緩緩地打開信封,展開書信,又細細地瞧了一遍,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這信是懷王伴隨奏摺一塊兒送來的密信,裡面基本都是一些家常,多半都是常樂的情況。
信上將常樂干過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
看著上面的每一個字,司伯言的眼前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常樂的笑臉和身影,甚至能想象出她做那些事的樣子。
不過,司伯言卻覺得這信從金山關之後,就有了些變化,有哪裡怪怪的。
懷王居然在每封信里都把常樂給誇了個遍,明明是件小事,他都能把常樂給誇出花來。而且,信中還多次提到常樂說想念他的事。
不可否認,司伯言看一回嘴角都忍不住彎一回,但並不代表他的心智就這麼被蒙蔽了。
「一
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不受控制的,信上的內容被讀了出來。這正是懷王說的,常樂常念叨的一句。
上封信里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司伯言悵然苦笑,扶額將信折起合上,略微失神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既然走的那般毫無顧及,這又算什麼?」
說著,面前已經鋪好信箋,提筆沾墨寫起回信。
寥寥一篇,習慣性地要寫出最後一句時,猛然頓住。微微抿唇,另換一行,寫了落款,筆鋒一回收起最後一筆。
大致將信箋重新看了一遍,擱下豪筆,晾置筆墨。
修長的手指從旁取過畫筒,這也是同捷報和信件一塊兒送回來的。
不必猜便知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
無非是一兩張記錄戰事的畫面,常樂畫的。金山關大捷之時送回來了第一張,此後便常有記事畫送回來。
展開一看,果不其然,裡面是兩張畫紙,一張是氏軍攻下育國邊關鵠關的戰事圖,攻城對戰,將戰爭之慘烈完美地畫了出來。
畫紙的右上寫著《鵠關勝圖》四字,字跡靈逸秀骨。司伯言認識,這是柳成言的字跡。每張畫卷的題名都是此字跡。
鵠關一戰告捷,此畫也算是有著紀念意義。
另一張是行軍圖,瞧著威風凜凜。令人不由感嘆一句,大氏雄師之威武。右上角寫著《征西城圖》。
西城是鵠關過去的另一座育國城池,是個小城池,攻下來應當是沒什麼問題。若是無意外,捷報此時已在路上了。
兩張畫表達的十分簡單,司伯言卻是忍不住細細看每一處。
常樂的如今已開始用毛筆作畫,瞧著畫工也長進了不少,畫法還是熟悉的寫實畫法。
微微斂目,司伯言將墨跡幹了的信件整齊折起,塞入信封之中,信封上寫下「懷王啟」幾字,嘴上已經叫了單總管進來。
「將此信送至邊關,這兩張軍事圖依舊交給史官留做記錄,注一下畫師,常樂。」
「是。」單內侍接下吩咐,瞧著司伯言要出門,忙問,「陛下,您這是往哪兒去?」
「朕獨自走走,莫跟著了。」
話落,人已經出了大殿。
單內侍輕手輕腳地將畫展開一看,見怪不怪,對常樂的稱讚之意卻是沒有減過。下刻又忍不住搖了搖頭,嘆著氣兒將畫捲起塞回畫筒里。
「放著聖寵不要,偏要去邊關。換個地兒畫畫,倒是幫史籍記錄做了貢獻,可對個姑娘家來說,所謂的名留青史有什麼用呢?」
……
皇宮,三清神殿。
司伯言四處游晃,想透透氣,換個心情。信步之間,卻是來了三清神殿。待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門口。
見著三清神殿里跪著一女子,
心下「咯噔」,眼前浮現個熟悉的人影,眸光一閃,莫名其妙地緊張到握緊雙手。
下刻,殿中的女子在侍者的提醒下轉過頭來,卻原來是順安公主,司安。
這才想起來,自從懷王帶兵出征之後,順安公主便日日來三清殿跪拜祈福,聽說還餐餐吃素。
那一絲莫名起來的期待驚喜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不著痕迹地鬆開成拳的五指,適才的悸動彷彿未發生過一般。
順安公主領著大殿中眾人迎接司伯言,及時行禮「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不必多禮。」
司伯言淺然一笑,一步邁過門檻,伸手將順安公主扶起。
順安公主跟著司伯言回到三清神像前,見司伯言虔誠地雙手合十,朝神像行了一禮,便在一旁候著。
待司伯言上香過後,這才上前閑聊。
「陛下,今日怎麼有空來三清殿?」
「路過此處,順便來感謝諸神對大氏的庇佑。」
司伯言理著袖口,更顯得一雙手又白又修長,骨節分明。抬眼瞧了順安公主一眼,深褐色的眸子光芒微轉。
「可有閑心同朕四處轉轉?」
順安公主溫和一笑「司安有幸。」
二人出了神殿,往著御花園走去。
早已春來萬物復甦,御花園內更顯得生機勃勃。嫩柳垂條,如絲如幕。杏花迎春,紅的白的粉的,一簇簇、一團團的。
宮女還穿著粉嫩的厚衣,在御花園中穿梭,修枝打掃澆水,也算是給御花園增添了幾分人氣。
然而,御花園中卻是靜的只能聽見鳥雀叫聲。
順安公主與司伯言不急不緩地順著石子路閑走,身後跟著伺候順安公主的宮女宦官。
司伯言半晌沒有開口,一會兒看看冰雪消融了的湖面,一會兒看看雕樑畫棟的亭閣,亭上飛檐停著一隻燕子,燕尾似剪。
經過個冬天,皇宮都像變了個模樣。
不過,還是那般風景,看了幾十年的風景,再怎麼變也還是那樣。
沉悶的皇宮,到底不如高山流水、森林雪山隧道沼澤這些有趣。
常樂說的不錯,偶爾回歸一番田野原始,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怎麼又想起了她?
恍然醒悟,司伯言對自己有些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陛下如此煩憂,可是邊關出了什麼事?」
順安公主見狀,思忖幾番,問出心中所憂,斗篷之中交疊的雙手微微握住。
「邊關戰而皆勝,好的很。」
司伯言雙手負背,隨口說著,語氣卻是有幾分自惱。不經意瞥眼,便見順安公主像是放下心中一塊大石般,欣慰地淺笑。
心思一轉,不經意間又開口。
「此次東征,不少人戰功斐然,待他們凱旋而歸,朕定是要重賞。」
順安公主不知想到了什麼,溫柔笑著「陛下說的是。懷王驍勇善戰,不知陛下要賞些什麼?」
「他?」司伯言頭疼道,「朕也不知該賞他些什麼,這麼多年他要的都給了他,就差將這天下給他了。」
「陛下。」
順安公主一瞬間驚慌地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輕笑「朕開玩笑的,日後再說罷,問問他便是。」
「陛下,這等玩笑可不能隨便開。」
順安公主無奈地提醒,心裡捏了一把虛汗。
「朕也就跟你開這些玩笑。說起來,懷王也多虧了懷王妃和柳成言的幫扶。」司伯言的眼角瞟了順安公主一眼,「易昭的賞賜,也先再想想,這柳成言,朕該賞他些什麼呢?」
順安公主在司伯言提到柳成言名字時便已低下了頭,抿唇未回答司伯言的問題,嘴角卻是不自覺地彎起弧度。
「安兒,你給朕出個主意。」
「這……安兒不敢妄言,陛下聖裁便是。」
「這裡也無他人,朕便是問問你的意見,你只管說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