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枇杷

他們在渡口上了新船，朝鎮中人口密集處劃去。船隻往來絡繹不絕，買賣吆喝，人聲談笑，一片安詳之景，只是不知這安詳還能持續多久。

藍忘機立於船上，心事重重.......餘光卻落在了魏無羨身上，見他竹蒿一拋，一腳踩在船舷上，對水照鏡，搔首弄姿，渾不像剛剛挑過數只水鬼、從水行淵嘴裡逃脫的人。

魏無羨氣定神閑地沖兩岸拋出一溜兒的媚眼：「姐姐，枇杷多少錢一斤？」

他年紀極輕，相貌又明俊，這般神采飛揚，真真是如輕薄桃花逐流水。一女子撥了撥斗笠，揚首笑道：「小郎君，勿用錢白送一個你好伐？」

吳音軟糯，清甜清甜的。說者唇齒纏綿，聽者耳畔盈香。魏無羨拱手道：「姐姐送的，自然是要的！」

魏無羨的這一聲聲甜膩膩的「姐姐」叫得藍忘機更心煩意亂。藍忘機本就心緒不佳，見魏無羨耐不住寂寞見人就調笑，模樣還甚是熟練，更是看不慣，心裡暗罵道「輕浮！哼」

那女子伸手入框一摸，揚手飛出一隻圓溜溜的金枇杷：「勿要介客氣，看你生得俊！」

船行極快，兩船相迎立即擦舷而過，魏無羨回身接個正著，笑道：「姐姐生得更是美！」

「哼，乖嘴蜜舌，著實輕薄」藍忘機心道

魏無羨得意地將枇杷拿在手裡拋了一拋，忽然指著他道：「姐姐，你們看他俊不俊？」

藍忘機聞言袖中雙手一緊捏緊了自己的衣擺，感覺周圍所有人的眼睛都同時看向了自己，若不是正在船上無處可去，怕是早已轉身就走，何苦在這裡手足無措。

河上女子們齊聲道：「更俊！」這中間似乎還摻了幾個漢子的嬉笑聲。

魏無羨道：「那誰送他一個？只送我不送他，怕他回去跟我呷醋！」

整條河中蕩漾起一片鶯鶯嚦嚦的笑語。另一個女子迎面撐船而來，道：「好好好，送兩個。吃我的，小郎君接！」

第二隻也落入手中，魏無羨喊道：「姐姐人美心腸好，我下次來買。買一筐！」

那女子音色明亮，膽子也更大，指藍忘機道：「叫他也來，你們一起來買！」

魏無羨把那隻枇杷送到藍忘機眼前。藍忘機幾乎本能性的道：「拿開。」，袖中的手卻鬆開了先前捏緊的衣擺，準備去接，魏無羨卻驀地把手拿開了：「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要的。所以呢本來就不打算給你。江澄，接著！」

藍忘機懸起的手驟然停滯落下，江澄說了什麼他也沒聽清，一種無以名狀，又像是自作多情的尷尬感臊的藍忘機從頭到腳都如芒在背。袖中的手再次捏緊了衣擺，這次捏的更緊，似乎要把衣料都捏碎。他牙齒也咬了起來，似乎這樣就能把這種尷尬窘迫的感覺嚼爛吞下。藍忘機覺得自己呼吸都停了一拍，憋悶感衝上腦門，進得了氣卻吐不出來。

魏無羨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藍忘機的情緒變化，還春風得意的問道：「藍湛，你是姑蘇人，也會說這裡的話吧？你教教我，姑蘇話怎麼罵人？」

藍忘機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心虛，丟下一路「無聊」，便上了另一艘船。

雖不看他，但藍忘機知道他沿路上買了許多小玩意兒，心中莫名升起一絲期待，期待那些東西里有沒有一樣是他要送給自己的，或者說他有沒有想過要給自己送一樣東西，這麼想著想著......心口又開始發緊隱隱作痛了.........

藍忘機和藍曦臣並排而立，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藍曦臣許是思索如何應對水行淵、如何向綵衣鎮的鎮長交待諸多後續事宜。

對面迎來一隻吃水極重的貨船，船上壓滿了一筐筐沉甸甸的金黃枇杷。藍忘機忍不住看了一眼，繼續平視前方。

藍曦臣道：「你想吃枇杷，要買一筐回去嗎？」

「……」

藍忘機被藍曦臣看穿了心事，尷尬不已，扔下兩個字「不想」

拂袖又站到另一艘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