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訣別
三十多名藍家長輩皆是一臉痛惜之色,有痛斥定是魏無羨使用邪術蠱惑他們姑蘇藍氏名士的
也有惋惜藍忘機這麼優秀、天之驕子的一個人,一生都沒有犯過什麼錯,美譽天下,竟然栽在了魏無羨的手裡,著實可悲可嘆的......
藍曦臣心痛道:「忘機!放手吧。」
藍忘機略帶哭腔,道:「不」
一藍氏長輩道:「你別忘了,雲深不知處有多少長輩疼你,多少門生子弟敬你!你是不想要雲深不知處了嗎?」
藍忘機恍然,才發現很可怕的一個事實,他的魏嬰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人疼他!沒人疼他!就連自己,說愛他,要守護他,可結果卻是...放任他獨自面對,眼睜睜看著他孤立無援、孤獨無助!
藍忘機喃喃自語道:「不可以,不能把他丟在這裡,不能讓他一個人...他會怕...他沒人疼……」
藍啟仁氣到嘴唇發白,說不出話來,可是無論如何他都要把藍忘機帶回去。他看著藍曦臣,給他遞了個手勢,示意讓藍曦臣上前帶走藍忘機...
藍忘機起身,張開雙臂,將魏無羨護在身後
藍曦臣朝他走近一步,避塵錚然出鞘,雖然並沒有攻擊,但立場已經十分明確。
藍啟仁怒道:「好哇,為了一個禍害,竟然敢與長輩們刀劍相向,今天就是把你綁了,也要把你帶回去...」
藍忘機這一拔劍,長輩們也不再跟他客氣,此事關乎藍忘機和姑蘇藍氏的名譽,絕不可大意。藍忘機不肯配合,那便只能施以雷霆手段,先將他制服,帶他回雲深不知處,同時將魏無羨交給仙門百家處置,對外聲稱藍忘機追擊魏無羨時負傷,故閉關養傷。
藍忘機隨即翻出忘機琴,注入靈力,使出了弦殺術,沖在前方的幾名長輩一下被弦音震飛
藍啟仁氣得拔劍,越過藍忘機欲將他身後那惡徒殺之後快,但他的劍刃只撞上了避塵的劍光。冰藍的劍身倒映著藍啟仁憤怒又不可置信的雙眼,也映出了藍忘機那張平靜卻又堅定的面龐。
藍曦臣用冰裂震開兩人,道:「忘機,停下!」
藍忘機垂下眸子,餘光瞥向身後之人。那人還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呆坐著看著他們,毫無反應。魏嬰,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
藍忘機沒有要停戰的意思,一眾藍氏長輩見此,也一擁而上,擲出一道道劍光,避塵能擋下的劍芒便紛紛斥回,擋不下的他就用身體盡數攔截,至始至終沒有漏過一劍,誓死不讓任何東西過去傷害身後的人。
藍忘機身中數劍,殷紅的鮮血自他的口中湧出,眼前的畫面恍惚不清,只知道要這麼守著。
長輩們攻擊藍忘機,雖說是全力以赴,但也不會真的痛下殺手,可藍忘機卻彷彿被魏無羨迷了心智一般,豁出命的死守在魏無羨前方
他用盡修為與在場的長輩對抗。爆發力極強,竟打傷了好些人
這場混戰最終以藍家長輩的退讓告終。他們本就看重藍忘機,無意真與他刀劍相向,誰知卻都被他傷的不輕。
藍啟仁負傷最重,加上怒急攻心,竟是暈了過去。藍曦臣扶著他,深深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最後無奈地轉身和眾人一起離開了
藍忘機站在洞口目送著他們離開,原本堅定下來的心又一點一點沉入谷底。
原本山洞中有著激烈的打鬥聲,現下突然安靜了下來,藍忘機似乎聽到魏無羨嘶啞聲音,喃喃自語的說著什麼
他俯身,單膝跪在魏無羨身旁,低聲喚道:「魏嬰!」
眼眸對上魏無羨那雙充滿血絲的眸子,眼神很空洞...他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目光又透過眼前的藍忘機,望向很遠的地方。半晌,一行清淚從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流淌下來,慢慢滑過瘦削的臉龐,凝成一滴將落不落的水珠。
藍忘機紅著眼眶,心疼的看著魏無羨,用不太溫熱的指腹輕輕的給他擦拭臉頰的淚痕
魏無羨喃喃道:
「......都是你的錯......」
「如果......我不...溫......蓮花塢...江...」
藍忘機聞言后,腦中閃過一些畫面,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大腦有那麼一瞬空白,隨後就是一陣混亂的思緒。短暫的混亂之後,他開始冷靜地梳理起過去。
是了,江氏被溫氏盯上,是因為魏無羨在溫晁面前護了自己,若是當時在玄武洞中,魏無羨沒有出來替自己出頭,有可能溫氏就不會那麼快盯上他們,江氏也許就不會落得個幾乎被滅門的下場...而魏無羨,大概也不會變成這樣......
這些話,魏無羨從未跟他提過...藍忘機也從沒這麼想過...
那麼一切都解釋的通了,藍忘機眼眸中的淚水再也兜不住了,他即心疼又自責,當年玄武洞自己逞英雄,魏無羨看不過,替自己出頭,加快了蓮花塢被滅。也難怪,當年玄武洞一別後,在雲夢監察寮與魏無羨重逢,他對自己如此疏離!!似乎從那以後,他對自己都是忽冷忽熱,全然沒了求學時的熱情主動...而現如今,又是因為自己一己之私,提議讓魏無羨前往金麟台赴宴,才導致魏無羨深陷風波!
藍忘機恨自己,怪自己,魔怔了一般,覺得是自己給魏無羨帶來了一身厄運...
含著淚看著眼前這個消瘦的且無血色的臉龐道:「魏嬰!對不起...」
「魏嬰,對不起...」
「滾...」
「魏嬰...是我不好...」
藍忘機竟不知道自己在魏無羨心裡落了個這樣的位置。原來他是怨恨自己的,又怎可能會接受自己的愛意,願意讓自己陪在他身邊!!?說不定自己對他的那份心意,反倒讓他感到噁心......
藍忘機忍不住樓抱著魏無羨泣不成聲,內心掙扎了許久,終於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緩緩的鬆開懷裡得魏無羨,替他仔細整理了一下衣角,然後扶著魏無羨起身,將其背在背後,招出避塵,往亂葬崗飛去
待到了亂葬崗時,藍忘機已然恢復到一臉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是眼眶有些微微泛紅
亂葬崗的人,皆如驚弓之鳥一般,見有動靜,皆隱匿起來,直到四叔看清來者是魏無羨,跟藍忘機,他才大大方方的站了出來
他們平日所見的藍忘機,皆是一身素衣,及其整潔,而眼前的藍忘機可謂些許狼狽,他背上還背著不知是死是活的魏無羨,眾人皆唯唯諾諾,不敢說話,氣氛一陣緊張...
「含...含光君...」四叔道
藍忘機微微發紅的淺色的眸子看了一眼他,頷首示意自己要往伏魔洞走
四叔有些擔心,追問道:「魏公子...他...他這是?」
藍忘機道:「受傷了,還望四叔們能悉心照料!」
快要到伏魔洞了,藍忘機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背上之人無知無覺地將臉貼在他的身上,就像他在無數旖旎的夢境中看到的那樣,他貪婪的感受著背上之人的溫度......
到了伏魔洞中,四叔小心翼翼的接下魏無羨,將其扶上榻
藍忘機囑咐了幾句,深深的看了一眼魏無羨,彷彿要將他的模樣烙印在自己腦海里一般,隨即緩緩的轉身離開...
這淺淺淡淡的轉身,卻是旁人看不懂的情深
藍忘機艱難的邁開了腳步,出了伏魔洞,他撫著避塵冰藍的劍身,想藉此平息內心如駭浪一般翻騰的情緒。避塵好像也感受到了主人掙扎的內心,劍身微微顫動。
良久,他御起避塵,向姑蘇的方向飛去。避塵的藍光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許久沒有消散。
他是姑蘇藍家人,他要去接受屬於他的懲罰。
夷陵漸漸在身後遠去。他含著淚控制不住地回頭一望,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吧。
此時的他卻不知,這個想法竟是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