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林安不至於遲鈍到察覺不出蘇哲的低落,不過,這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蘇哲無動於衷才叫奇怪呢,他甚至為此沾沾自喜——蘇哲依舊是愛我的——他完全沒想到蘇哲會看破他的小心思,畢竟這麼多年他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有關向北的任何想法,稱得上守口如瓶。
向北是個直男,無論從哪方面得來的信息都是如此,林安不想冒著失去發小的風險表白,更何況向北似乎有些神神秘秘的,他也說不好,但是仔細想來,這些年他得知的向北消息通常都無關緊要,比如吃了什麼、去哪裡旅遊了、發現了一家特別好吃的餐館,諸如此類的雞毛蒜皮。
他不知道向北畢業於哪所大學,只知道是大學,連一本二本都不知道,不知道向北在哪裡工作,只知道全年到處跑,不知道向北收入多少,只知道似乎還不錯,不知道有沒有交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關於向北的一切具體情況都模模糊糊藏在不可知裡面,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向北是林安的鄰居,除了家裡倆人並無交集,他也試過打探一些向北的朋友,奈何全都不成功,甚至向北的父母也總是把他試探的話題岔過去,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然而,向北又是個具體的人,會和林安聯繫,會發微信,會發朋友圈,還會給他寄土特產,現在還來了。
儘管如此,林安從來不後悔與向北做朋友,畢竟,那樣的皮相千里難尋,而且,向北總是很少拒絕他,也不會提出什麼具體的要求,這令他越陷越深。
今天,林安和少年時一樣躺在向北旁邊,喋喋不休地嘮叨著青春往事,現在的向北看起來英俊成熟,倚在床頭刷手機的側臉足以令他回味再三,這令他難免產生種種幻想,嘮叨到一點多才睡著,反正明天向老闆請假了,他本就打算好好帶向北在N市玩玩,雖然向北說是來辦公事,但是他總覺得這是謊言。
也許是來找我的呢?
抱著甜蜜幻想入睡的林安被巨響吵醒,他睜開眼,看見一個如同章魚般的黑色人影四肢掛著牆壁翻門而入,以極其扭曲的姿勢爬上天花板,倒吊著把腦袋垂下來,如同一顆拴了繩的雞蛋般,問題是這顆雞蛋不僅黑乎乎的,還顯現出明顯的人類腦袋動作。
這他媽的是什麼?
林安還處於懵逼之中時,蘇哲一腳踹開客卧的大門,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對著他的鼻子就是一記上勾拳!
蘇哲是武替啊,體育系畢業的啊,無論從身體素質還是功夫技巧上都不是普通人,這一記上勾拳更是含怒出手,效果自然不同凡響,林安吭都沒吭一聲直接倒下去了!
能不氣嗎?怎麼可能不氣!
蘇哲沒有往主卧的床上帶過除了林安之外的其他人,他和林安也沒有帶任何人玩過3P,在他們之前住這兒是一家五口,新房東買了后就直接出租了。那在這張床上玩過3P的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而且聽那鬼玩意兒的說法,似乎還不止一次?
林安眩暈了幾秒才爬起來,大腦被這一下拳頭徹底打醒了,尖叫起來:「鬼啊——!鬼啊——!你們看天花板上那玩意兒!啊啊啊啊!」
蘇哲哪裡還在意這個,沖著林安咆哮:「你他媽居然帶人到家裡來上床?!還他媽玩3P?你他媽是想死!」
林安扭曲的面容凝固了一秒,瞥見天花板上蜘蛛般的人形又換了個姿勢,竄到書柜上,忍不住大叫道:「你看不見那個東西嗎?」他拚命指著緩緩扭動的鬼玩意兒,「那個!那玩意兒!啊啊啊啊它在笑!它笑了!」
默默圍觀的向北抬起頭,果然看見那團黑影咧開了一排潔白的牙齒,呈現出鋒利的三角型。
「他媽不是因為它我還不知道你乾的好事!□□媽!」蘇哲繼續噴著要被屏蔽的髒話,他才不管什麼鬼什麼怪物呢,誰在乎那個啊,「你他媽給我說清楚什麼時候的事?!」
「有鬼啊!你看一眼啊!」林安崩潰地尖叫道。
「□□媽玩3P!」蘇哲衝上床雙手揪住林安的睡衣領子死命搖晃,恨不得把林安的腦漿給甩成紅莓冰淇林,「你給我說清楚是誰?是誰?啊?!是他媽誰?!」
「有、有鬼!」林安被搖得上氣不接下氣,快要翻白的眼睛盯著緩緩溜到飄窗上的鬼玩意兒,「真的……你、你看看!你看一眼!那邊,那邊有鬼!」
蘇哲揪著林安的衣領回頭看了眼,剛才驚醒時被嚇了一跳,此時再看看,雖然視覺效果十分滲人噁心,但是一想到這貨傳達出來的消息頓時覺得怒氣上涌,揪著林安的領把人提起來咆哮:「他媽的是誰?」
「什麼誰?」林安快要崩潰了,他眼看著那玩意兒伸出手指,逐根搭在床沿,再慢慢把手伸上來,「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蘇哲把林安拎到眼前,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不是在我們卧室找人玩3P了?!」
林安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滑稽,介於震驚與糾結之間,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你瞎想什麼呢,不是,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看不見那個東西嗎?」
「我當然看見,就是它給我提醒的。」蘇哲趕緊止住了話頭,差點兒說漏嘴,「總之,你承認背著我找人來我們家裡玩3P了,是吧?」
林安:「……不是,那個……」
「是不是?」
「……」
清嗓子聲在旁邊響起,一直吃瓜向北終於發話了:「你們倆,別打了。」
「我沒打!」林安崩潰。
莫名的,蘇哲停了手,他的心中依舊充滿了怒火但是手卻提不起勁,這很奇怪,他不是在壓抑內心而是手沒辦法行動,試了幾次想拽住林安的領口把這個腦瓜子懟到牆都不成功,他不想放手,因為太生氣了。
「我先處理一下這個。」
向北說完就從床上站起來,穿著舒適的寬鬆T恤和棉質大褲衩擺出一個大蓮花手勢印,隨即改成往生手印,口中念念有詞地誦起經,一時間次卧里充滿了祥和安寧的氣氛。
蘇哲依舊揪著林安的領口,林安依舊保持著跪坐在床上後仰姿勢,倆人就這麼看著向北念完了一大段聽不懂的經,在低沉緩慢的訟經聲中,人形瘦長黑影慢慢停止了動作,輕飄飄地伏在床沿,抬起頭來盯著向北,似乎沉浸於聽經中。
終於,向北念完了,隨著他的聲音逐漸降低,那團瘦長黑影也越來越淡薄,如同煙霧般消失不見了。
向北鬆了口氣,轉過發現蘇哲還拎著林安的領口,保持著原先的姿勢。
「你們在幹嗎?」向北問。
這句話如同點中了播放鍵,蘇哲閃電般縮回手,林安跌坐在床上,連滾帶爬地逃到門口,扶著門框才有勇氣說話:「什、什麼情況?你剛才幹了什麼?那是什麼東西?你是在念經吧?是吧?是在念經吧?你怎麼會幹這個的?還有你,你,那什麼,什麼3P?什麼知道的?怎麼回事?」
憤怒的勁頭過去了,蘇哲一時間似乎都不知道怎麼繼續,他遲疑了下,對向北道:「你剛才是在驅魔嗎?」
「準確地說是超渡。」向北面無表情地道,「那個不是魔也不是鬼,只是執念。」
「執念?」
蘇哲和林安同時發出了聲音,隨即對視一眼,帶著各自不同的表情。
「不是你們接觸過的。」向北難得微微一笑,「不用介意。」
「這怎麼能不介意?」林安捂著臉頰低吼,「你、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你是和尚嗎?還是道士?你幹什麼的?不對,你來N市幹什麼的?不會是來驅鬼的吧?」
蘇哲倒是覺得向北的回答有點奇怪,一般來說不是應該說「你們不懂」么,「不是你們接觸過的」這什麼奇葩的說法,更何況向北這麼惜字如金的人,多講一個字簡直如同罪大惡極般。
「公事。」向北恢復了冷靜的狀態,「沒事就睡吧。」
蘇哲還沒來得及說話,林安已經炸了:「你們是怎麼回事?就、就這麼睡了?」
「不然呢?」向北似乎真的在疑惑。
「是啊,不然呢?」蘇哲覺得這句問話頗為爽快,皮笑肉不笑地道,「難不成你要詳細交待在我買的床上和另外兩個男人玩3P的過程嗎?哦,是兩個男人嗎?是不是一男一女?」
林安一直聲稱自己是雙,至於是不是真的只有天知道,反正這麼多年蘇哲只確定他撩妹子有一手。
「你瞎說什麼?」林安有些急了,他還沒有在向北這兒出櫃,「我、我什麼時……北北,你聽我說,我沒有!真的!我一直很潔身自好的!蘇哲只是吃你的醋!」
蘇哲看見向北的腦袋邊徐徐出現一處旁白框:他不由想起林安濃密的屁毛,不明白怎麼有人能忍受這樣一個毛屁股。
蘇哲:「……」
這他媽還讓我怎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