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定居
倆人到了那牌樓前,那嫂子就道:「哦,少了一個了……這幾個大小差挺多,你是幾個人住的?」
齊恬忙道:「我就一個人。」
那嫂子便道:「一個人住倒不消太大的。咱們這裡想必你也知道的,經世行都懶得來的地方,想要接滌塵避塵護宅的一概沒有,大宅子一個人收拾不過來。城裡還能請幫手,這裡你花三倍價四倍價也沒人來的,沒法子。」
齊恬如今知道這裡有各種奇怪的接入,滌塵的接了就跟客店的滌塵房一樣,人從裡頭過一過就能除塵;避塵的就更厲害了,整屋子能不著纖塵;還有水、火之類的,也能接入,都有等級,分天地人三等,據說還有一個神級的,那個一般人家接不了。
不過這些東西齊恬也無所謂的,最要緊是能煮東西吃,只是這話不好直接問。就自以為委婉地問道:「這裡能不能種些菜……呃,生葯之類的?若可以的話,倒是想買個帶院子,空地大一點的。」
那嫂子半張了嘴看著她,齊恬回過味來,莫不是這地方種東西也犯忌諱?
沒等她從腦子裡翻出什麼來,那嫂子已經笑掩了過去道:「院子倒是都有的,這裡多少都喜歡自己干點什麼,有個院子才擺得開……許多人也是為了這個才來這裡住的。」
齊恬趕緊跟著乾笑兩聲,心說你只說了院子,這到底能不能種菜呀!能養雞養豬不能?有活水,能養魚吧?……
那嫂子自然不知道她心裡打算,只道:「生葯也有人種的,不過許多東西不好伺候,尤其毒性大,自己沒法炮製,還得送去製藥坊。請他們煉一回的花費,都夠買兩份成藥的了!有幾家種了兩年也都作罷了,倒是養些開花好看的,或者結果子香的……嗨,都是外頭看不上的事兒……」
她那裡說著,齊恬這裡眼睛都發亮了,——還能種果樹!還能養花兒!聽了人最後一句,立馬活學活用道:「其實說來,不過修行的路子不同,那些人的高低之見也不能作數的。」
她這話一說出來,換那位嫂子眼睛發亮了。態度忽然積極起來道:「這麼說起來,倒是有一處合適的地方,從前的屋主也是很花了心血侍弄的,只是拗不過小輩上進,不讓在這兒呆了,正要轉手,我帶你瞧瞧去。」
齊恬聽了這話巴不得的,趕緊跟著去了。
到地方一看,是一處極清凈的小院,正屋只五間,後身還有一個圍成碉堡似的地方,有兩層樓高,前後都有院子,還引了活水進來圈了個小小的池塘。
那嫂子指著碉堡似的東西對齊恬道:「喏,當初弄這個東西,折騰了大半年!把我們這裡半個巷子的人恨不得都饒上了,外頭看不出來,裡頭鋪地的都是石板,你說多累人?不過這起火的地方,是得著實點才好不是?」說了沖齊恬意味深長地一笑。
齊恬心裡明悟,當即道:「這裡極好,我看著很喜歡。」
那嫂子跟著樂出來:「不錯,妹子是個實在人,直爽。」
只是這地方眼見著是花了大心思的,齊恬還真怕人家捨不得賣,至於價錢她倒無所謂,能比臨仙界貴?在她眼裡,這裡才是真正臨仙的地方!
再同屋主見了面一聊,屋主自己還真不想賣這屋子,可是沒法子。那屋主自己喜歡在這多羅巷混著,卻生了個十分出息的兒子,如今死活不許他再這般自甘墮落下去了。已經在城裡臨近臨仙界的地方置了屋子,要把自家老爹也接過去好好修行向善,便是今生無果,好歹為來世多積點資糧。
如此一來,這老爹的屋子就只好賣了。要依他兒子的話,都不用賣,直接走人,這地方誰愛住誰住去。還是老頭堅持,這才掛了出來。
已經有幾個人來看過了,都沒肯賣。他兒子都急了,可老頭子說了,這地方等於他養的另一個兒子,要交到他放心的人手裡才成。這次換他兒子讓步,陪著他等合適的買主。
那嫂子帶著齊恬過來,齊恬看了挺滿意,那嫂子也幫著說話。老頭子二話沒說,帶著齊恬就上了後頭那「碉堡」。
齊恬看這個裡頭其實是兩層半的設計,上面兩層,底下半層架空。一樓砌著一個灶,二樓放著大大小小几個鼎。齊恬一眼看到那個灶就顧不上別的了,湊過去一通細看,急著問道:「老伯,您這個是燒什麼的?怎麼燒的?」她沒看到煙囪,才有此一問。
一直木著臉的老爺子笑起來:「你看這裡。」
原來老爺子把個煙囪砌進牆了,往上用管子通到了一個大鼎里,他笑:「這東西可是南宮家出的,不跑煙,嘿……」
齊恬笑起來,這是借了人家煉丹的鼎的功能來除煙,這麼一來燒個什麼外頭也看不到動靜了。
老爺子見她臉上露出蜜汁微笑,立馬又指著四下圍牆,神神秘秘道:「這裡也塗了東西,什麼味兒都跑不到外頭去!」
齊恬心裡一動,這傢伙,那到時候不是燉個肉烤個魚的全沒有壓力了?……
一老一少對著呵呵樂起來,齊恬全沒發現自己在這「犯罪」的道路上是越走越遠了。
這下好了,老爺子帶著齊恬把這院子詳詳細細參觀了一遍,還告訴她這裡各樣奇怪器具和機關的古怪用法。齊恬這下知道為什麼之前那位嫂子說這地兒花了大心血了,真是極盡巧思。
最後一說價錢,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銀子?!只怕買那個鼎都不夠!
老爺子笑笑:「我又不能帶著走了,給了不識好歹的人糟踐了!識貨人,你住著我放心。」
齊恬付了錢,對老爺子道:「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看著這兒,您要有空隨時回來看看……」
話沒說完,那一直默不作聲的孝順兒子早一把扶過了自家老爹,狠狠瞪了齊恬一眼,又立馬轉過臉去,好似叫齊恬多看一眼就毀了道基似的,沉著聲兒對自家老爹道:「這下好了吧?趕緊登記了回去吧,我看您老要再待下去說不得又得改主意了!」
老爺子呵呵樂著道:「成了成了,走,走……嗐,你們修行好的人怎麼脾氣都這麼急?……」
到了大牌樓那裡,把他們掛的那塊板子拿下來,老爺子的孝順兒子往上寫了這回的交易金額,又把老爺子的身份牌子往上頭一放,看一眼齊恬,齊恬趕緊把自己的「新身份牌」也放上去;老爺子又把手往上一擱,齊恬有樣學樣,就這麼著,成了。
再拿下來時,那牌子上之前的字都沒了,那位孝順兒子則一把架住自家老爹,連句道別寒暄的話都不叫他們有機會說了,匆匆帶人上了邊上的方車揚長而去。
齊恬傻在那裡,一直陪著過來的嫂子笑道:「瞧,這還是這裡長起來的孩子呢!去外頭幾年,見了我們跟見了活鬼一樣!……你可想好了,真在這裡住下了?你可別後悔!」
這最後一句是說齊恬買屋子的事兒了,齊恬笑著搖搖頭:「活都是活自己的,管人家怎麼看呢……」更何況他們認的那些高低貴賤的理本來也是歪的,——這半句她咽了。
「你這戶主更改了,從前接進院子的東西也都作廢了,你還得跑一趟經世行,要不然晚上連個燈都沒有。」
齊恬想起這事兒了,立馬就要去,又謝這位嫂子:「趕明兒我請您吃……呃……那什麼,我是說,那、嗯……」
她這又說漏嘴了,那嫂子樂了:「趕緊辦正事兒去吧!街坊鄰居的,咱們來日方長!」
齊恬嘿嘿樂著紅著臉上車走了,倒是那嫂子一臉若有所思。
到了最近的一處經世行分點,如今也沒個人引薦了,老老實實到櫃檯那裡尋人問事。那人一聽說是「多羅巷」的,就顯出兩分不耐煩來。
拉著臉道:「那裡可沒什麼好選的,滌塵凈水都到不了,輸靈也不行,最多接個燈晚上亮點兒,不過價錢可不是常價了,喏,得按著特價的來。」
齊恬一看,好傢夥,比常價貴兩倍還多!合著「特價」到你們這兒就是「特別坑的價兒」啊?!
腹誹歸腹誹,面上還笑著,嘴裡道:「好,那就麻煩您幫我辦一下亮燈這個。」
看她痛快答應了,面上也沒有尋常那地方出來的人的畏縮樣兒,辦事的面色倒好看了兩分,一邊拿出個東西來開始寫畫,一邊道:「其實多出點錢,在城裡尋個正經地方住多好。哪怕買不起,先租著都成。這地方看著便宜,其實不老合適!你想著自己上進就行,可邊上住的還不曉得什麼人呢。到時候惡氣邪氣過牆穿屋的,你不得沾染點兒?……」
齊恬心說我就是「尋邪」來的撒。
那人低著頭沒瞧見她那「入魔」的樣子,還當她只是困於錢財呢,口裡還不停:「別的不說,光這個沒有凈水一條,就老麻煩了。難道就去喝那溝里池子里的濁水?那些水裡都住著魔念塵污的,喝了境界倒退!從別處裝了帶去,買個能存凈水的罐子就得多少錢?都夠城裡住一年的了!你算算這筆帳,是不是?……」
齊恬江湖走老,從來也不會為了沒要緊的事情同人杠上,更別說這樣的「現管」辦事人員了,便順著脫箍兒道:「您這話再有道理不過了,可惜啊,這事兒我說了不算吶,唉!」
那人一聽就明白了:「家裡長輩不省心吧?這就沒轍了,是不是?要不怎麼說血緣不言善惡呢?這東西沒法子!不過為了自己的修行著想,你還是早做打算的好!家裡人能勸就勸,實在不行也只好各走各路了!」
倆人各說各話,辦完了手續,齊恬領了三個大|麻花樣子的「燈」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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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了,字兒都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