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逆鱗
這樣最好，她也不必有心裡壓力了。
只是她沒想到，這話會如此坦然的從顧南城嘴裡說出。
小手糾結的絞動在了一起，沈昭昭垂下眼眸，長長的眼睫在下眼瞼處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陰影。
顧南城看了她一眼，淡淡詢問:「有話說？」
他的聲音溫潤，語調溫柔，甚至染上一絲無力感，令沈昭昭無端放下了心裡的警惕和防備。
「顧南城，」她鼓足勇氣，聲音微微提高:「既然我嫁給了你，往後我們就是夫妻。」
她本意與顧南城表衷心，顧南城卻顯然會錯了意:「我也不願意連累你，但這門婚事是爺爺為守信執意而為。」
「不……我是說，我既嫁給了你，就會盡全力幫護你。」
雖然對顧家內里並不了解，但溫玉婉不是顧南城生母的事情，陽城人盡皆知。
婚禮上沈昭昭已經見識過溫玉婉對顧南城的不喜，可見在偌大一個顧家，有強勢的溫玉婉掌權顧南城的日子並不好過。
顧南城跟自己都是命不好的人，他清冷孱弱又隱含溫情，令沈昭昭本能的想要靠近。
聽完沈昭昭的話后，顧南城微怔。
幫護？
一抹不著痕迹的笑意從他眸底一閃而過。
看起來，他病殃殃的廢物形象，已經令他這個小嬌妻深信不疑了。
顧南城低咳兩聲，撩起蒼白單薄的唇側，朝沈昭昭露出一抹無力的弧度:「你能護好你自己就足夠了。」
沈昭昭聞言方才覺得自己那話自不量力，她在沈家爸媽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如今嫁進顧家更是勢單力薄，保全自身尚且困難，哪裡有能力幫顧南城呢？
觸及到沈昭昭眸底的失落，顧南城眉頭一動，心生逗弄她的念頭，開口又道:「我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說不定什麼時候人突然就沒了，我流落在外的大哥也已經找到了，等我死後，顧家的家產都是他的，你不會分到一分錢，或許還會因為我的緣故，遭到擠兌。」
顧南城神色雖虛浮，臉色也蒼白，但一雙若琉璃色清淺的瞳眸卻光芒矍鑠，明亮鋒利如方出鞘的匕首，直直往人心上戳。
迎上他的視線，沈昭昭下意識的垂眼，似乎沉思了一陣:「你……你還年輕，別說這種喪氣話。」
「這不是喪氣話，很可能不久以後，這就是你要面臨的現實。」顧南城的目光定定落在沈昭昭臉上，不肯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沈昭昭輕咬下唇，旋即又鬆開:「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相信他們不會為難我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
顧南城注視著沈昭昭清澈的眸底，那裡仿若一片未經涉足的純凈之地。
他有擊碎她幻想的衝動，告訴她這偌大一個宅子，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獸。裡面的人，也遠比她想象的要惡毒數百倍。
顧南城掀了掀唇，眼神暗淡了下來，再看沈昭昭，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時間不早了，明天大哥要回來，家裡亂鬨哄的，勢必不會太輕鬆，早點休息吧。」
沈昭昭能夠感受到顧南城的口吻明顯冷了下來，她隱約察覺到是自己方才說錯了話，可又不清楚自己究竟哪裡觸及到了他的逆鱗。
扁了扁嘴，沈昭昭從大床上抱起了一床被子，便往沙發處走。
「你去哪兒？」背後，再度傳來男人毫無溫度的聲音。
沈昭昭回過身來:「我睡沙發啊。」
他既然都說了不會跟她行房事，她總不能沒良心到讓一個殘疾人睡沙發吧？
顧南城聲音不大，語氣卻透著一股子不容人置喙的意味:「睡床上。」
柔軟的歐式大床十分寬闊，顧南城躺在一側，另外一側還空了大半。
沈昭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俊臉，抱著被子的手心裡忽然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不……不用了……」
「過來。」言簡意賅的兩個字，透著些許命令的語氣。
沈昭昭站著沒動，目光無聲無息的與顧南城交匯，擦出些許火花。
她難得執拗，對峙數十秒，顧南城在她倔強的眼神底下露出些許淺淡的笑意:「沈昭昭，只是睡同一張床而已，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倘若真有那個心思能力，方才我便有機會。」
想起剛剛被顧南城壓在身下的瞬間，沈昭昭臉上忽然飄紅。
顧南城看著虛弱無力，居然也是那麼有力量的。
越發滾燙的臉頰，被一道冰冷的聲音給降了溫:「如若明天被下人看到你我沒有睡在一處，我那繼母又會拿這個做文章去煩擾爺爺。」
沈昭昭頓覺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於是摒棄心裡的糾結，又抱著被子重新走了回來。
心一橫，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沈昭昭「悲壯」的躺了下來。
顧南城似乎對她全然沒有興趣，關了燈，便閉眼休息了。
沈昭昭卻睡不著。
這是她第一次跟另外一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更過分的是，對方還是個男人。
她動作細微的側過身體，看了一眼顧南城俊逸的側臉，心臟忽然跳的很快。
如果不是因為他身患殘疾，恐怕這門婚事，也輪不到自己頭上吧。
腦海里反覆自卑的回想著這個問題，沈昭昭在凌晨時分才沉沉睡了過去。
……
翌日清晨。
沈昭昭被一個中年女人尖細的嗓音給吵醒:「二少奶奶未免也忒沒規矩了，夫人跟先生成婚後，第一天可是五點鐘就起來給老爺子敬早茶了！」
「宋媽，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位夫人？」顧南城端坐在輪椅上，掀眸望著面前飛揚跋扈的女人。
宋媽瞬間啞口無言，沉默了片刻，才小聲的嘀咕:「當然是溫夫人了，前一位夫人我又沒服侍過……」
沈昭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顧南城攔在卧室門口，門外則站著一個矮胖的中年女人。
顧南城淡淡的回道:「昭昭昨晚累壞了，麻煩宋媽代我跟夫人致歉，恕她今早不能去敬茶了。」
「二少爺，顧家的規矩可不能輕易更改，夫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何況二少奶奶……」
沈昭昭不願讓顧南城為難，掀開被褥從床上爬了起來:「我已經醒了，洗漱過後就去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