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話 331醫院
正襟危坐的總設計師肖紅,手裡拿著四份簡歷嚴肅審視著。她一身得體的西服短裙,墨黑色的方塊眼睛,淡粉色的嘴唇,利落的烏黑長發,一雙大長腿,肉色的絲襪引人遐想。
她面前站著新來的四個實習生,兩男兩女,均一副忐忑的心理,彷彿在等待命運的審判。
總設計師十分鐘的沉默讓四人猶如在煉獄中難熬。
他們都不想失去這次機會,這份工作薪水優渥,公司地理位置又好,最重要的是工作環境人性化,男女比例均衡。
肖紅將四個人的簡歷在桌面橫成一排,性感的雙唇緩緩而開。四個人見她終於要說話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不禁猜想倒底誰走誰留?
「你們都是名牌大學畢業,肯放低身段屈身我們這個小公司當幾個月實習生,我感到很榮幸。」肖紅上來一段官腔,直接將一個膽子小的女生嚇到幾近哭泣。
她烏黑的瞳仁透過薄薄的眼鏡片瞄到要哭泣女生的臉,那女生瞥見,立馬將眼淚憋回到肚子里。其他三人見了,也是在心裡捏了把冷汗。
「作為剛從大學校園中走出的學子,你們這幾個月的表現,公司有目共睹,承蒙領導殷切關懷,你們的進步和不足我們也心知肚明。」肖紅扶了下眼鏡框,低頭看著他們的簡歷冷漠道。
緊張壓抑的氣氛瞬間膨脹到極點,就連兩個男生都有點要頂不住了,平日里頂天立地的腰桿只感覺酸麻腫脹。
他們不由自主的喘著粗氣,開始懷疑是不是所有人都被淘汰了!那他們這幾個月的辛勤汗水到底是為了什麼?
其中一個男生貌似很難再克制內心的憤慨,兩隻眼睛會說話般看著總設計師肖紅。
肖紅自然沒把他們的表現當回事,自顧自道:「你們還記得當初進公司時,你們是如何承諾的?」
四個實習生一下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肖紅低著頭,烏黑的瞳仁透過長長的睫毛掃過四個初出茅廬的學子,面無波瀾。
她的表情似乎在透露自己此刻很不高興,四個實習生也都壓著腦袋不敢再看她。
「沒有一個人記得?」肖紅勻稱筆直大腿一抬,翹在另一條腿上,手裡還轉著嶄新的鋼筆,抬頭看著四人。
四人像是罪犯一般背手站在肖紅面前,事關他們生死的四張紙彷彿已經被她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又是一段無言的空白,密閉的辦公室里流竄著難言的氣味,不知是誰的膽汁流出來了。
「七仔,開下空調,空調會開吧?」肖紅一挑眉,翹著腿換了個方向。
名叫「七仔」的男生一米八幾,長相平庸,秀氣的臉龐早已變得更加平整,徹底失去了凹凸感。
他被點到名字,哆嗦了一下,沒敢與肖紅對視,不可見的點下頭,就去找空調遙控器。
隨著電機的微微顫抖,牆面的空調將濕潤涼爽的風源源不斷吹向四人。
這讓他們頃刻間變得更加清醒,也更加心慌。
「哈哈,好了,看你們嚇得樣,真該把你們的窘態錄下來發到工作群里給大家樂呵樂呵。」肖紅忽然扯掉嚴肅,換做笑臉盈盈,隨手將他們的簡歷收進抽屜。
四個人彷彿沒聽到一般,狐疑的看著起身準備離去的「總設計師」。
肖紅凹凸的身形,高挑的身材,典型的職場御姐,一雙墨黑色的方塊眼鏡更是讓她多了幾分神秘。她從四人身旁走過,剛欲開門,卻發現他們還傻呵呵的站成一排,背對著自己。
她轉過頭,性感的雙唇舞動,「怎麼,不想跟著我幹嘛?被錄用了,還這麼喪?」
四個人齊刷刷轉過頭,瞧見肖紅一副壞笑,這才發覺自己上當了!
高高瘦瘦的七仔難以置信的摸著自己胸膛,小聲道:「我們都被錄用了,我們都是這裡的一員了?」
其他三人內心也跟著悸動。
肖紅細長的手臂輕輕插著腰,修長的五指散開,緊緻的臀部微微上提,「明天去張總那裡簽合同,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記得以後別在叫我總設計師了,叫我紅姐。」
四人這才幡然醒悟,面上流露出溢於言表的笑容。他們激動地握緊彼此的雙手,相視相擁,就差推開窗子,從十一樓跳下去了。
聽著身後的歡呼雀躍,肖紅出去后,悄悄將門掩上,面容沉穩。
四人看肖總設計師離開了,更是得意忘形,手舞足蹈起來,暢想著未來。忽而,門被半推開,肖紅的半隻腦袋露了出來,對他們「厲聲厲色」道:「對了,以後別再讓我知道你們叫我滅絕師太的事。」
四人頃刻間雅雀無聲,不敢放肆,餘光掃視著對方,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這昵稱他們也只說過一次而已。
肖紅將頭收回的瞬間,說道:「知道你們年輕愛玩,但今晚可別玩太晚,明天開始,你們就要加班了!我這有個客戶送來一個計劃,我準備讓你們做,處子秀可別砸了,我可是以我個人名譽給你們做了擔保!」
四人腰桿挺直,異口同聲道:「放心吧,紅姐!」
隨著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慢慢遠去,他們這才確認紅姐這次真的走遠了!
肖紅一走遠,其中兩個女生立馬八卦起來。
其中一個女生被叫做「西瓜」,人長得嬌小可愛,但卻有一股子麻辣勁,敢沖敢想敢拼,伶牙俐齒,聰慧果敢。另一個女生相貌稍顯平庸,叫李菲,無時無刻不戴著厚厚的眼鏡片,性格內斂,不喜歡爭強好勝,夢想是擁有自己的小公寓,裡面養滿可愛的小貓咪!
西瓜瞪大了眼珠,從褲兜里掏出手機,一邊上網一邊說道:「我早就說了,紅姐是處女座,別看外表一本正經,其實心裡很柔軟。鞭笞新人這套老傳統,我早就聽說了,只是沒想到會讓紅姐來,也是難為她了。」
李菲因為從小就戴眼鏡的緣故,眼睛已經「變形」,她摘下眼鏡,好似換了個人!
她從口袋掏出帕子,輕輕擦拭著鏡片,說道:「紅姐人不錯,業務能力一流,真希望能一直跟紅姐幹下去。」
西瓜將手機麻利的揣進兜里,悄聲道:「知道紅姐為什麼三十五了,還是一個人嗎?」
兩個男生本來對她們的話題不感興趣,當聽到紅姐人生大事時,立馬鬼鬼祟祟,側耳傾聽。
李菲靦腆的將眼鏡戴回去,目露羞澀,「還是不要在背後議論這些事吧?」
兩個男生一聽,立馬失望至極,內心鄙夷李菲掃興。
哪知西瓜卻絲毫不在意,直接說道:「就是因為張總!」
「張總?」羽生在她們身後詫異道。
羽生,身高一米七幾,長相帥氣,家庭條件較好,相比其他三人,可以說是來公司體驗生活的,但是公司和其他三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西瓜用眼白白了一下羽生,嘟著嘴沒好氣道:「怎麼,你還想和張總比比?張總年輕有為,一表人才,三十幾歲就做到公司總經理的位置,帥氣又多金,不知是多少女孩的夢中情人!」
羽生刻意抖了下身上夾克衫,佯裝帥氣道:「切,我爹要也是這家公司董事長,我現在早就和紅姐一個辦公室了!」
三人一聽羽生大言不慚,紛紛投來側目,羽生則撓著頭尷尬笑道:「玩笑,玩笑,我可不敢打紅姐主意,我準備把紅姐介紹給我哥!」
李菲和七仔附和著笑了笑。
西瓜揚著臉,鄙夷道:「我都說了,紅姐不談婚論嫁就是因為張總,你哥比張總還優秀?」
羽生遲疑了一下,勉強笑笑,「那倒沒有。」
「好了,好了,這裡是公司,閑話還是留到外面去說吧!」西瓜仰著頭一掃三人。
高高瘦瘦的七仔摸著后勃頸,慈眉善目的笑著,「要不然今晚去慶祝一下?」
不等李菲和羽生髮言,西瓜一拍小手,小臉篤定道:「就這麼說定了!」
李菲和羽生相視一眼,無辜的笑笑。
四人離開辦公大樓,約定18點準時到xx餐廳集合,之後再去K歌。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十八點,時之初夏,日頭雖不見了,天還亮著。
四人準時到了約定的餐廳門口。
西瓜換上了網上新掏的日系風長裙,一副卡哇伊的樣子,好似二次元角色。李菲則將白天上班的衣服穿來了。羽生和七仔各種身著短袖休閑褲,盡顯青春韶華。
他們在門口簡單嬉笑了一會兒,西瓜和李菲卻遲遲沒有進去的意思。
羽生有些不耐煩,疑惑問道:「不需要進去點菜嗎?」
西瓜梳著羊角辮一直在看路的遠方。她搭配著日系長裙,雖然很可愛,但實在像「小學生」,羽生並不好意思點明。
這時李菲怯聲怯語道:「我們還約了紅姐,沒有告訴你們,真是對不起。」
西瓜忽然扭過頭,插話道:「有什麼好道歉的,紅姐是咱們頂頭上司,又在咱們實習期間儘力維護,點撥我們,請她吃飯理所應當!就怕紅姐業務繁忙,沒空理咱們。」
羽生和七仔對視一眼,默契的露出笑臉。
李菲也有些著急,看著遠方道:「紅姐向來說一不二,答應了咱們,不會不來了吧?」
羽生和七仔一聽,也焦急的看著遠方。此時一輛紅色轎跑疾馳而來,四人並沒有注意這輛豪車停在他們身邊,而是盯著遠處發獃。
「喂,看什麼呢?」
轎跑上下來一位戴著墨鏡的長發靚麗女子,一身休閑運動服,腳上還穿著白色帆布鞋。
只有李菲意識到這個豪車上下來的女子在和他們說話,其他三人還傻傻的望著遠方。
李菲怯生生的看著眼前這個身著運動服的高挑女子,一臉陌生,但一股熟悉的香氣不斷向她飄來。
她不敢太確認這個人是誰。
長發靚麗女子摘下墨鏡,露出正臉,竟引得其他三人驚呼。
西瓜小嘴成了圓形,感嘆道:「紅姐是你啊!居然這麼帥氣,這麼颯!」
羽生和七仔在後面也是看紅了臉,沒想到紅姐換上一身便裝,瞬間年輕了十幾歲!
七仔下意識將手搭在自己脖頸,羞澀道:「紅姐,這車是你的?」
肖紅一身紅色運動服,白色帆布鞋,嘴裡叼著墨鏡極其巧妙的半伏在轎跑車門上擺了個POSS,道:「怎麼樣,很酷吧!」
羽生和西瓜,李菲看著紅姐頻頻點頭。七仔則看著這倆轎跑流口水。
肖紅突然噘嘴道:「這車我分期買的,大半工資都砸進去了,平日里也沒什麼機會開,今天上路竟有些手生,哈哈。」
西瓜,羽生一臉羨慕,西瓜問道:「紅姐,我們一會兒可以坐你車去兜風嗎?」
肖紅打了個響指,那轎跑竟然閃了下雙閃,車棚緩緩掀開,成了敞篷跑車。
「當然沒問題!」
羽生看的發愣,心裡暗道:好一個香車配美女。
七仔看著這敞篷跑車早已垂涎三尺,自語道:「我這輩子是買不起了。」
肖紅笑稱,「先別急著否定自己,看看我剛剛得到的消息,你們的正式工資定下來了,一個月,這個數!」
說著,肖紅做了個手勢。
四人目瞪口呆,「這麼多,真的?」
肖紅左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墨鏡一攤手道:「看錶現,還有很大提升空間!」
本來沉默寡言的七仔像是被驚雷灌了頂!猛地跳了一下,做了個超人的手勢。悶聲發出一個「耶」字。
其他人先是被他的雷人表現驚到了,之後立馬笑成了一團。
五花八門的飲食后,紅姐一馬當先搶了單,其他人自是不予爭搶。因為紅姐點的菜對於他們來說過於奢侈,紅姐沒說她買單前,幾個人看著桌上的菜也是有點難以下咽......
離開餐廳后,西瓜小腿跑的飛快,搶到了副駕駛的位置,最後上車的七仔只能默默幽怨的看著西瓜彷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紅姐雖然表面上說自己很少開,手法有些生疏,其實駕駛技術還是一流的,平穩而狂野。
故意吃了半飽預防暈車的羽生,偷偷透過後視鏡看著紅姐認真開車的表情。
上了環線的紅姐,就似那脫韁的野馬,除去枷鎖的束縛,彷彿在雲間飛盪。
奔流而過的車流,轉瞬即逝的燈光,讓他們頃刻間忘卻了煩惱,體驗著前所未有的快樂。
僅僅不到一個小時,轎跑載著他們已經脫離了市中心。周邊稀疏的房屋,老舊的公交站台,經久失修的柏油路,偶爾路過的三兩行人。
只有路旁那茂密卻毫無章法的綠化帶彰顯著生機與未來。
「這是哪裡?」西瓜看著從未見過的路問道。
紅姐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嫻熟的撥弄著智能地圖,不一會兒,額頭微微蹙起,「看來我們來到了郊區,我從不知道這個城市居然這麼小。」
羽生坐在後排附和著一笑。他坐在李菲和七仔中間,只見李菲昏昏欲睡,而七仔佝僂著身子,臉色有些煞白。
羽生半開玩笑道:「七仔,別告訴我你暈車了?」
七仔白了一半臉,其實肚裡早已風起雲湧,礙於面子沒說而已。
羽生知道這不是好跡象,趕緊告知紅姐停了車。車一停,七仔推開車門,倒在草叢裡就吐。旁人看起來還真有些心酸,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吐得像個被風颳倒的玉米桿。
西瓜掐著腰左右看了看,此時天色已經朦朧,黑夜即將落幕。
李菲坐在車裡昏昏欲睡,還微微打起了鼾。
肖紅先是查看了一下七仔的狀況,七仔宛如老鼠見了貓般,羞道:「沒事,沒事,我就說我不能喝酒,吐一下就好了。」
西瓜略顯嫌棄的望了一眼七仔,忽而看到路邊指路旁有一張大大的廣告牌!
牌子上是一幅巨大的海報,她走過去查看,肖紅和羽生也跟著過來看。
只見上面寫著「331醫院」。
配合上面的圖文,幾人斷定到這是一個鬼屋。
西瓜個子矮,站在最前面,她偷偷擺出一幅鬼臉慢慢轉過身,嚇唬兩人道:「你們怕不怕鬼啊?」
肖紅本來就一身紅,配上白布鞋,高挑的身材與長發比西瓜嚇人多了。羽生其實一直偷偷瞄著紅姐,心裡不停打鼓。
七仔扶著額頭捂著肚子也走了過來,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仰起頭去看海報,模糊的看著上面的「鬼」心中一驚,臉色大變。
紅姐和西瓜瞧見他這副衰樣,都笑的肚子疼!羽生則笑不出來。
「去玩吧,去玩吧,肯定很好玩!」西瓜也瞄見羽生膽小的樣子,心中萌生了許多嚇人的點子。
羽生和七仔本意是拒絕的,哪知紅姐也說道:「大學畢業就沒去過鬼屋了,這鬼屋從來沒聽過,看介紹是個廢棄醫院改造的,肯定逼真,也不會像城市裡的鬼屋那樣簡簡單單幾間屋子大小。」
兩個男生一聽,紅姐這意思也想去啊!
他們猶豫了一會兒,只好陪笑著同意了。
紅姐得意的看著海報,突然笑稱,「這一次我可不買單了,這樣吧,誰在裡面被嚇哭,誰就來買單。」
羽生和七仔一聽,內心起了勁,他們雖然有些膽小,但還不至於被嚇哭!走就走,誰怕誰?
紅姐端著肩膀看著兩人笑了笑。
四人兩前兩後向轎跑走去。
上了車,沿著岔路向「醫院」開的路上,羽生和七仔看著路邊的雜草叢,心生不安。
他們沿著土路開了沒有二百米,一棟雙層白樓赫然呈現在他們眼前。
顯然這個雙層白樓就是海報里所謂的「331醫院」。起初他們還懷疑海報介紹的真實性,當看到這所醫院時,這個疑慮被打消了。
破敗的雙層醫院算上前院佔地頗大,目測兩個足球場大小。醫院外大門左右被破舊的鐵籬笆包圍,要不是看到一個明顯的收費埠,他們都要懷疑這就是一所廢棄的醫院了。
醫院裡時暗時亮的燈光照射著白黃的光,醫院外牆一塊塊牆皮斑駁脫落,極具年代感。
從外看,僅有幾處房間完全亮著燈,破碎的玻璃,半開虛掩的窗戶清晰可見。
羽生和七仔光在醫院外面看,腳底已經打滑了。但沒想到三個女生都面不改色,波瀾不驚,他們也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本來睡醒還有些暈的李菲,一聽要去玩鬼屋,立馬頭不暈眼不花,甚至還從兜里掏出一副隱形眼鏡盒,表示要換上隱形眼鏡!
來到收費埠,他們只看到收費亭里坐著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大爺,老大爺貌似不會說話,用手比劃了半天,貌似是手語,還一直指著面前的桌子。
幾個人雲里霧裡,最後老大爺迫於無奈,拿出筆,在紙上寫著,「門票五十,限時兩小時,嚴禁超時,後果自負」幾個七扭八歪的字。
紅姐喘了口大氣,做個收費遊玩指南放這裡不好嗎?後果自負什麼意思,不就是罰點款嘛!
她二話沒說,從厚厚的錢夾里掏出現金付了款,又扭頭對他們壞笑道:「說好了,誰哭了,誰請客!這筆錢是我預付,待會你們誰哭了,下個月這筆錢直接從你們工資里扣。」
四個人均表示沒問題!他們誰都不相信自己會真的哭,只以為是紅姐在開玩笑。
昏暗的光下線,老大爺的身影若隱若現,他空洞的眼睛不經意間看了下五人的背影,又拿出一個鐘錶確認了時間。
五個人頭也不回的向醫院裡面走。
誰都沒注意到老大爺在夜幕下悄然推開門,步履蹣跚離開了這裡,唯在桌子上留下一塊調好時間的鬧鐘。
「不愧為郊區的鬼屋,非同一般,只是在外面就可以感受到內部的恐怖氣息。」肖紅將手插進褲兜,掏出手機對著醫院的方向留下一張自拍。
西瓜瞧見,非要搶著和肖紅來個合影。其他三人一瞧,哪裡肯落下,高高矮矮,參差不齊的五人擠在一起照了一張「全家福」。
「發給我,發給我!」西瓜嬌小的個頭蹦跳著要肖紅將照片傳給她。
肖紅將幾張自拍發到群組中,幾個人爭相掏出手機去看。
看著照片,西瓜失望至極,因為要顧及所有人,照片里的她顯得臉大,矮小。
最高的七仔則勾著背,加上眼神中有些惶恐,看起來也十分滑稽。
羽生隨手將照片保存下來。
他們都準備出發了,唯有李菲還呆愣在原地看著手機。
肖紅來到她身旁,單手搭在她肩膀,戲謔道:「看誰看的這麼入迷?」
李菲並沒有即時回應她的打趣,而是焦慮不安的指著手機上的照片道:「紅姐,這窗口是不是有人在看我們?」
此情此景,若是換做別人,她基本可以斷定這是個惡作劇。但李菲的為人她十分清楚,絕不會開這種荒唐的玩笑。
肖紅湊近李菲,臉與臉上的汗毛相互觸摸。她仔細看著李菲手機中的照片,果真發現照片中在他們身後一個漆黑的窗邊,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而且人影的臉確實朝向他們。
肖紅俏麗的身姿瞬間有些萎靡和震驚,頭一轉,看向身後照片中的那塊窗子。
入眼是漆黑一片的玻璃窗,除了一面窗和內部靜謐的深黑色,她什麼都沒看到。
另外三人也過來詢問怎麼了。只見李菲指著手機上的照片,噤若寒蟬。
再加上紅姐的失態,他們不由之主屏住了呼吸。當看清李菲照片中的黑影后,羽生和西瓜禁不住大笑。
肖紅一臉茫然,羽生不想讓紅姐下不來台,立馬止住大笑道:「不過是工作人員罷了!」
西瓜也附和道:「現在的鬼屋要是沒個扮鬼的工作人員混進去,根本沒意思!」
通往醫院內部的地面坑坑窪窪,墨綠色的苔蘚極為新鮮,好似從沒有人踩過一般。
肖紅看著到處是漏洞的圍牆,平復了心情,玩笑道:「這之前不會是個精神病院吧?千瘡百孔都是病人閑來無事鑿出來的!」
羽生接話茬道:「真要是個精神病院,這裡可關不住他們。」
西瓜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
黑夜降臨,黎明遙遙無期,郊區中時不時竟傳來野狼一般的叫聲。
西瓜一激靈,回頭看向他們,圓臉糾結道:「這裡有狼?」
羽生也聽到了這怪聲,但轉念一想,「你聽過狼叫,或許是狗呢?」
肖紅一聳肩,筆直的大長腿在黑夜中穿插而過,「都別嚇自己了,限時兩小時可別忘了。」
五個人擔心超時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沒再多慮,大步流星走到醫院樓大門。
破舊的玻璃大門搖搖欲墜,地上散落著玻璃的碎渣,數不清的黑泥鞋印好似存在了好久。
一進大廳,醫院那股嚴肅空曠的氣氛迎面而來,本來還有點憧憬的西瓜也有些膽怯,小心的退回到隊伍里。
李菲走在最後,她一直對照片中那個身影耿耿於懷,她並不覺得那是個真人,總有一股說不出死亡氣息。
幾個人在一樓大廳轉了幾圈,最初的恐懼隨著毫無變化的環境降為冰點。
肖紅道:「這鬼屋未免太貼近現實了,連路標都沒有,難不成是讓咱們自己逛?」
七仔一直緊隨膽大的肖紅,突然肖紅回過頭對七仔道:「咱們只是這樣走,一點都不恐怖,要不然分開吧。」
七仔眼中露出抗拒,羽生一聽也覺得難以接受。
哪知西瓜打了個哈切道:「就是,就是,還是分開吧,這逛來逛去,都給我逛困了,還是說你們怕被嚇哭?」
又來這套激將法,七仔並不吃這套,鐵青著臉站在原地。
羽生見肖紅面露難堪,當下眉頭一皺,說道:「分開也行,我和李菲一組,你們三個一組。我們從右面的樓梯上二樓,你們從左面的上去,半個小時后還是在這裡集合。」
西瓜饒有興趣道:「半個小時,這裡這麼大,房間這麼多,形形色色的科室怎麼都要看一遍吧!」
肖紅點頭道:「那就一個小時在這裡集合,看這個醫院的規模兩個小時是逛不完的,不過越是神秘越刺激不是嗎?」
七仔高高的個子膽子卻最小,置身事外般看著幾個人討論的熱火朝天。他只相信紅姐,只有在肖紅身邊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五個人分開之後,李菲跟在羽生旁邊,內心羞怯,她不清楚為什麼他會選擇和她一起?難道......
羽生回頭看了一眼身影模糊的三人,暗暗咬了咬牙,有些後悔分開了。
李菲跟著羽生上了樓梯,陳舊的樓梯積了厚厚的灰塵,角落堆滿了醫用的針管廢料,其中還混有沾滿黑色污漬的紗布。
每踏一步,羽生都小心翼翼,細細聽著腳步聲在狹窄的樓道間迴響。李菲走到樓梯一半,忽然輕輕拉了一下羽生的衣袖。
羽生回頭,疑惑的看著她。
李菲胸口一緊,雙頰紅潤,只不過被燈光昏暗的樓道所遮掩。
她小聲道:「我可以走在你身邊嗎?我有點怕。」
羽生其實心也懸在嗓子眼,這一刻不過是強裝的淡定,字正腔圓回了個,「沒問題。」
他瞧見李菲一臉窘迫的樣子,心道不好,他一直以為他們五人除了紅姐,就是她膽子最大,沒想到也是個膽小鬼。
兩人一左一右慢慢向上走著,李菲不由自主的慢慢貼近羽生,甚至肌膚相親。
不過這時候,這種行為反倒讓他們膽子更大起來。
推開二樓樓道門,門框發出巨大的聲響,李菲一抖,緊抓著羽生的肩膀。
羽生推著門的手不可見的微微打顫,因為他發現二樓樓道里漆黑一片,只有遠處有微弱的光。沒有光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樓道里僅剩兩人的喘息聲,李菲發覺自己正死死抓著羽生結實的臂膀,立馬羞紅了臉,難為情的躲到一旁。
「要不?」羽生躊躇不前。
李菲貌似也正有此意,二人一拍即合,轉身就要往回走。
他們轉過身,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就在他們眼前有一條向上的樓梯!
但是他們上來時並沒有發現還有向上的樓梯!
羽生定了定心神,眸子一轉道:「不會是通往樓頂的吧,剛才怎麼沒看到啊?」
李菲也是一頭霧水,心跳隨之陡然加速。
就在他們還在猶豫之際,頭頂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凄厲的慘叫聲在樓道里迅速傳播,這可嚇壞了二人,李菲差點哭出聲來。
他們還沒有喘口氣,另一個聲音傳來。
「你們快走啊!」
這個聲音二人很熟悉,李菲和羽生相視一眼,共同說道:「是紅姐!」
羽生當即判斷,聲音是從頭頂的樓道傳下來的!而李菲也沒有異議。
簡單商議后,他們硬著頭皮沿樓道向上走。
樓道里陰暗潮濕,還有滴滴的水聲,台階上布滿了雜亂無章的腳印,像是剛踩的。
羽生心裡嚇得打鼓,他走一步停一下,唯有確認無誤后才肯繼續上前。
李菲覺得還是走慢了,畢竟紅姐的叫聲顯示她此刻十萬火急亦或是有很大的難言之隱。她加快了腳步,將一步三後退的羽生甩在後面。
等羽生抬頭,李菲半個身子已經出了樓道。
他不甘心的叫了她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
隨著破舊的消防木門自動關上,樓道里只剩下羽生一人,寂靜疊加在密閉之上,他的內心被源源不斷的恐懼佔領。
此時他沒有退路,冷汗順著皮膚流進每一個毛孔。
「噹噹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羽生身後傳來。
他驚恐的回過頭,只見到二樓還在微微震顫的消防門。
羽生一咬牙,衝上了所謂的「樓頂」。一進門,樓道里柔和的燈光將細長不見底的樓道照射的不那麼可疑。
他舒緩了一口氣,左右張望。
沒想到竟然有三樓,而且一切都顯得嶄新如初,他甚至懷疑這是一家還在運營的醫院!
「李菲,李菲?」羽生見左右樓道都深不見底,不敢輕易走一邊,呼喚道。
等來的是空蕩而歸的迴音。
他觀察了一番,咬咬牙,推開了面前房間的門。他不敢敲門,現在他生怕弄出一點動靜。
門很輕鬆就被推開了,隨著門縫逐漸變大,他看清了房間內的景象,只是普通的醫生辦公室。亮著燈,空無一人。
接著,他沿著一邊一一推開房門,無一例外,門都沒鎖,裡面要麼是病房,要麼是辦公場所。
他在心裡默念,李菲你到哪裡去了?
「咔嚓」一聲,羽生握著門把手的手顫了一下......面前這間房被鎖住了!
他第一反應是裡面可能有人,猶豫片刻后,他先是附耳在門面,發覺裡面沒有任何聲響。隨後又貼著門縫試圖觀察裡面的情況,可惜徒勞無功。
當他在門口徘徊之際,門竟自己開了。
他咽了下喉嚨,鼓起勇氣推開門,裡面的格局像是問診室,而牆角病床上正平躺這一個人!
這觸目的鮮紅色運動服,白色帆布鞋......
羽生快步來到病床前,忐忑的看向紅姐的臉,才發覺躺著的竟是李菲。
夾帶著不安與疑惑,他試圖叫醒李菲。
幸運的是,李菲慢慢清醒過來,她看清病床前是羽生時,「哇」的一下撲到他懷裡,哭出聲來!
羽生心驚肉跳的低頭看向李菲。
李菲紅腫著眼睛,近乎哀求道:「我們快離開這吧!」
羽生一肚子疑惑來不及去問,就被跳下床的李菲拉著往外面跑。
細長的樓道里傳盪著兩人疾步踩踏的聲響。羽生見李菲這身衣服明顯長了許多,跑到距出口還剩十幾米時一把甩開李菲的手,質問道:「紅姐呢,其他人呢?」
李菲像是有極大的苦衷,就連厚厚的眼鏡片上都沾滿了淚水,變得模糊不清。
面對執拗的羽生,她止不住顫抖,抖動的手儘力拿穩手機給羽生看。
羽生一瞧這不是剛剛他們那張自拍嗎?
他問道:「和之前不一樣嗎?」
李菲還是止不住抖動,低著頭將圖片放大給羽生看。羽生驚奇的發現之前背景里窗邊的模糊身影,此刻竟是一個連面部表情都可清晰分辨的男人。
這個男人還穿著白大褂。
「他是誰,不是工作人員嗎?」羽生說。
只見李菲劇烈的搖頭,還拉著他的手準備繼續逃跑。
羽生的手被李菲拉起,他的腳下卻緩慢著邁著步伐。
這一幕像極了失戀女最後的挽留。
就在他們即將來到消防通道的瞬間,細長樓道里等全部熄滅了,一股濃烈的刺鼻氣味也從消防通道的門縫中竄出。
未等驚慌失措的二人做出反應,消防通道的大門已經燃氣熊熊烈火。
兩人被逼的遠離此處,火光的照耀下,兩人誤打誤撞闖進一間病房。
病房裡漆黑一片,寂靜無聲,一股難言的血腥味在房內飄蕩。
羽生下意識的去摸電燈開關,沒曾想電燈打開了。
他們清晰可見房內有五張病床,其中三個床位上蓋著白布,白布下面有明顯的人體輪廓。
羽生看了一眼早已癱倒在地的李菲,獨自一人鼓起勇氣來到其中一個床鋪前。
他重重的吸了口氣,掃視著眼前的白布。白布將床上躺著的人完全遮掩住了,甚至有血跡從白布下滲出。
此時他們就像實驗室囚籠中的小白鼠一般卑微膽怯。他們根本不知自己在哪裡,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羽生伸出的手滯留在白布上方。他急促的呼吸著,全身的神經都在痙攣,頭蓋骨里嗡嗡直響,這份不好的預感極其強烈。
他最終還是掀開了白布,入目先是紅姐毫無血色的僵硬面容,白布繼續掀,下面是紅姐早已被掏空的軀體。
胸腔的根根白骨鋒利而薄,整個軀體沒有多餘的血,像白條雞一般。
不知羽生哪裡來的勇氣,又將白布蓋了回去。
李菲蹲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望著目光獃滯的羽生,她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她現在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樓道里忽然響起刺耳的鬧鐘聲,就連在房間內都清晰可聞。
「咔嚓」一聲鎖件彈響,李菲身後的門不知被誰打開了。屋內的燈隨之熄滅,李菲只感覺耳邊一涼,刺鼻的醫藥味襲來,緊接著一個白大褂從她身邊悄然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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