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話 黃土坡
明末清初，天行噩運，人禍當道，黎民百姓無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們在苟延殘喘之餘，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鬼神。
......
亥時剛過，天忽降大雨，雷鳴電閃！
頃刻間狂風大作，一村莊的外牆轟然倒塌。
緊接著雞鳴狗吠，嬰兒啼哭，嘶吼嚎叫聲不絕於耳！
原本還在睡夢中的人們被屋外振聾發聵的雷鳴驚醒。
狂風席捲而來，門窗搖搖欲墜，數不盡的瓦片被刮上九天，刺眼的閃電竟在雨中引起熊熊烈火！
渺小的村人衣冠不整，爭相奪門而出。
傾盆大雨讓人分不清方向，狂風使人睜不開眼睛，雷鳴麻木了他們的耳朵。
未過多時，泥石流滾落在房頂，恐怖的山洪居高臨下，勢不可擋。
所有村人最後可見，黑暗中的山洪如黑龍一般張著血盆大口，眨眼的功夫將他們悉數吞沒......
次日一早，山洪退去，地面一片狼藉！
連根拔起的大樹七扭八歪的橫在道路兩旁。一眼望去，入眼皆是黃泥摻和著碎石。
村人居住的痕迹一夜之間全部被抹除了，獨留下一個或許存在過的村名。
幾個月過去，依舊沒人注意到這世上消失了一個村莊，百十村人被活活掩埋在黃土之下，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墳場。
風吹日晒，凹凸不平，黃泥上已經長出了新的萌芽，似乎新的生命即將在此繼續輪迴。
卻見此時，兩個雲遊四方的道士途徑此地。
小道士一腳深一腳淺的踩過黃泥地，嫌棄的跑跳到一旁，抱怨道：「師父，這裡也太難走了，全是黃泥！」
老道長眉白須，一頂道冠，淺藍色道袍，陳舊的拂塵別在腰間，下身雲襪十方鞋。
「徒兒，你猜這方圓十里可有人家？」老道駐足說道。
小道士背著背框，尋了一塊大石頭坐下。
不知不覺他已跟著師父走了一天，身心疲憊，苦不堪言，臉色一甩，「師父你別說笑了，我猜不到！」
「誒！為師叫你猜，你就猜，隨便懵一個答案嘛！」老道很是偏愛自己的小徒弟，與他耍起賴來。
小道士一嘟嘴，望著遠處的崇山峻岭，嘆息道：「這荒郊野嶺，荒無人煙，我猜沒有！」
老道士捋著鬍鬚笑道：「哈哈，猜錯了！罰你在此處『招魂』。」
小道士聞言，一臉無奈，脫下背筐在原地蹲了馬步，雙手比劃著奇怪的姿勢，還一邊嘟囔口訣，「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
老道士暗暗壞笑，從腰間拿過拂塵，用力在眼前一甩。只見小道士身前的黃泥開始晃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聚集在一起，最後呈現一個人型！
小道回過頭，吵鬧道：「師父，不用你幫我，我自己能行。」
老道寵溺一笑，「為師見你無精打采，心不在焉，肯定成功不了，這才幫你。」
小道一跺腳，氣的環抱起手臂嘟嘴道：「您就扯謊吧，分明是在戲弄我，這點小把戲我手到擒來！」
老道聞言一樂，拂塵一甩，那已成人形的黃土化為一攤碎渣。
小道一愣，沒想到師父來真的。便咬著牙眼珠一斜，沖那一小堆黃土做法，哪知黃土紋絲未動。
小道不高興道：「不玩了，不玩了，師父你又在黃土上施了『束縛』法來戲弄我！」
老道哈哈大笑，徑直走到大石頭旁坐下休息。
「徒兒，你小子天資聰穎，學東西很快，就是心浮氣躁，沉不住氣，容易驕傲。為師必須時刻教訓你，方能指引你走上正路！你要理解為師啊！」老道苦口婆心說道。
小道苦惱的搖搖頭，對老道說道：「師父你分明就是在欺負我！」
老道笑而不語！
兩人在原地生了火，吃了點熟食熱水后，倦意襲來，也就席地而睡了。
待他們醒來時，已近黃昏。
小道抻了個懶腰，揉揉眼睛，見師父早已在一旁打坐冥想，不想打擾他獨自來到一旁。
他看著剛剛那小堆黃土，並不甘心。雙腿一紮馬步，口中念念有辭，擺了幾個簡單的手勢后，那黃土化作人形。
小道士揚起下巴，洋洋得意，心道：雕蟲小技。
「救命，救我，救救我......」
人形黃土突然開口說話，小道士吃了一驚，瞪著面前的「小人」。就見黃土「小人」和活人一樣，一邊求救，一面流下淚水！
小道目光一瞥天邊，太陽的輪廓已經消失不見，只要殷紅的晚霞滯留在天地之間。
他暗道不好，緊忙念出解咒咒語！念到一半卻被突然出現的老道打斷。
「徒兒，留下他。」
老道按住小道的手，神情肅穆。
小道只感覺口乾舌燥，不敢再看那說話「小人」，耳朵里卻一直充斥著「小人」的呼救聲。
「你可知為師為什麼要在這停留，又為什麼要你在此『招魂』嗎？」老道問道。
小道心中嘀咕，師父啊！都這時候了，您還拿我尋開心呢？
他驚慌的搖了搖頭。
老道大手一揮，指向不遠處。小道順著他所指，只看到一大片黃土坡。
「有什麼不同？」老道說道。
小道士呼吸慢慢急促，仔細看著黃土坡，道：「土坡的顏色與周圍不同。」
老道聞言，點頭道：「答對了！你可知，就在那黃土之下掩埋了139人。」
小道頓時毛骨悚然，小臉一白，別過頭。
身下黃土「小人」卻糾正道：「道長錯了，村裡只有136人！」
老道對「小人」道：「還有三個孕婦，各懷著一個孩子。」
「小人」聞言，跪倒在地，哭訴道：「道長天眼神通，還望道長救我們一村老小！」
小道捂著嘴巴看向老道，驚道：「師父，你這麼厲害？」
老道對著小道伸出一根手指，又急速將手指縮回。
小道看的真切，斜了一眼腳下黃土「小人」，偷偷走到一旁念了解咒咒語。那黃土「小人」瞬間沒了「生命」化作塵土。
「師父，你真要救他們？」小道迷惑的看向老道。
老道微微搖頭，深思熟慮道：「你我初來此地，我就發現這有百十個冤魂在此攔路。若你我坐視不管，這百十冤魂日後必成禍害，牽連今後路過的百姓。」
小道露出苦笑，「師父你還是這麼喜歡作弄我，這麼嚴重的事兒，也不跟我提前挑明。」
老道斜過身子瞄了一眼那即將消失的晚霞后才道：「我以為你能察覺，才不說的！」
小道無奈回道：「好了，師父，我知道錯了。」
老道忽然間一本正經，姿態端正，伸出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小道眉頭一皺，只感覺身前身後溫度急劇下降，一股莫名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而來。
「你剛才念的什麼咒語？」老道神色慌張，一雙小眼擴大幾倍，警惕著四周。
小道撓撓頭，一邊回憶一邊重複道：「八卦四相，無極兩儀......」
「念反了，是四相八卦！」老道糾正道，面上還呈現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小道忐忑不安，驚道：「念反了，又會怎樣？」
老道氣息急促，一把將身旁的小道提在手中！
他運足了力氣單臂將不知所措的小道向身後扔出數十米！
小道摔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他匆忙爬起，叫道：「師父？」
卻見眼前漫天黃沙飛舞，頃刻間便將他師父所在之處淹沒！
未多時黃沙中傳來一聲，「徒兒快跑！」
小道士呆愣數秒，拔起腿就跑。
他邊跑邊回頭看，只見黃沙慢慢消失，他所見的那個黃土坡似乎移動了一段距離，而他師父所處的位置正好被黃土坡埋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