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六分半堂」這場試探性的刺殺,鬧的動靜其實不大。不管是偷襲的還是被偷襲的,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武林人士。所以即使在民居眾多的地方打鬥,稍微處理掩埋血跡之後,也再看不出什麼痕迹了。甚至周圍的居民大多都不知道在自己家的附近曾發生過伙拼搏鬥。
蘇夢枕慢慢喝著粥,他現在只能吃這個。安寧把雞肉撕成小條餵給小莫吃,喂一會逗一會,也挺有意思的。
等蘇夢枕吃完,安寧把碗碟收拾完再回來時,就看到小莫躺在床上,乖乖巧巧的讓蘇夢枕順毛。
挺稀奇:「看來小莫還真是和蘇樓主很投緣啊。」
蘇夢枕本是清冷孤僻的性子,但對著軟乎乎的貓兒也軟了心腸。「蘇某能得安大夫救治,說起來也要感謝小莫才是。」
小莫聽到自己的名字,睜開眼抬起頭來。安寧綻開笑容:「沒事,誇你呢。」
小莫像是聽懂了,懶懶的趴回去,翻個身換了一面給他摸。蘇夢枕好脾氣的繼續給小莫「服務」。「蘇某打擾多日,看樣子,今後也還需要安大夫出手醫治。」
安寧看著舒服的發出呼嚕聲的小莫,「相識即是緣,何況我對蘇樓主的病也很感興趣,定當儘力。」
蘇夢枕手下不停:「蘇某從來不在口頭上道謝,可安大夫現在的情況特殊,不知可有什麼是蘇某或『風雨樓』能為安大夫做的?」
安寧沉默一會,緩緩說道:「我自有意識以來,就知道自己是失去了記憶的,並且必然有極重要的事情被忘記了。所以最初,除了自己診治之外,我也急著求醫。但結果都是一樣的,既不是中毒,也沒有重傷。我很健康,只是缺失了幾乎全部的記憶而已。後來,我自己也認了,記憶這事誰都沒辦法,並且像我這種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的情況,連調查都無從下手。那麼,就一切隨緣吧。」
「『幾乎全部的記憶』?」蘇夢枕詢問的看向安寧。
安寧並不隱瞞:「是,漸漸的想起兩個模糊的片段。我應該是有個弟弟的,我記得小時候哄他睡覺的樣子。他的身體應該不大好,我能想起的另一個片段就是想各種辦法喂他吃藥的樣子。」
蘇夢枕上下打量安寧,因為知道她易過容,只看面向判斷年齡並不准確。「安大夫可還記得貴庚?」
不出意外的,安寧搖了搖頭:「連『安寧』這個名字都是我信口胡取的,更別說年紀了。」
蘇夢枕緩緩點頭:「江湖雖大,但『風雨樓』中的弟兄也不少,若有年歲相近的少年尋姐,定當轉告。」
「那便多謝了。」
「應該的。」
蘇夢枕平常獨居於「金風細雨樓」中央的玉峰塔上,能入塔的人極少,他本人不喜也不善與人交際,更是極少做些消遣娛樂之事,除了處理樓中事務,就是安安靜靜的練功、看書。
安寧的生活也夠簡單,往常這會,都是她專心打理小莫的時間,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毛可是頗費工夫的。但是現在,總不好越過蘇夢枕只和小莫說話吧,只這樣坐著尷尬得很。
安寧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蘇樓主管理偌大的幫會,想必往常都很忙吧。」
蘇夢枕道:「樓中事務多是無邪這個總管在打理,相比之下,我清閑很多。」
聊不下去啊,「楊總管真是個人才。」禮貌性的誇一句,安寧努力想別的話題。
倒是蘇夢枕頷首道:「的確,無邪十分能幹。說起來,總理樓中內務倒是附加,他的主職是負責收集打理白樓的資料。」他的神色極溫和,「我『金風細雨樓』的白樓,是目前江湖上最全的資料庫,也是藏書閣。那裡,才是無邪的戰場。」
安寧眼睛都亮起來,蘇夢枕在她發亮的目光中微不可查的牽了下嘴角。隨後又覺得自己涵養功夫怎麼說退步就退步了,些許事就掛了像。手下軟軟的一團稍微動了動,是小莫伸長了脖子讓他摸。蘇夢枕釋然了,一定是和這簡簡單單的貓兒相處的緣故,摸著它,自己也越發不隱藏了。
安寧現在最缺的就是江湖常識,本想借著給李玄衣治病的機會好生向他學習,但是李玄衣畢竟是病人,並且是病得極重的病人,醫治起來效果如何尚不可知。現在知道有「白樓」這麼個資料庫,那還真是再好不過了。
臉上掛了三分笑:「蘇樓主,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蘇夢枕撫弄著小莫柔軟的頸毛:「安大夫想看白樓的資料?」
「正是。」
蘇夢枕抬頭,認真的說道:「白樓資料豐富,是我『金風細雨樓』最珍貴的財富之一,除了樓中子弟,並不對外開放。」
安寧坦蕩的直視蘇夢枕:「所以說是『不情之請』。我可以保證不看涉及私密的資料,也絕不會外傳。」
蘇夢枕沉吟一下,問道:「安大夫對以後可有打算?」
安寧垂眸:「不瞞您說,我現在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漂泊一陣之後想安定下來,可現在安定了一陣之後又想出去轉轉了。」
好像已經睡著的小莫一個激靈,那真是瞬間就蹦了起來,直接躥到了安寧懷裡。安寧抱住小莫哄道:「乖啊乖啊,不是現在去,外面冷呢,咱們不出去。」又對蘇夢枕笑道:「有時候真懷疑自己,到底是養了只貓還是養了只狗,這麼喜歡出去玩。」
蘇夢枕溫和的道:「若非如此,在下的命可也難保了。等回了樓子,定要備禮好生謝過才是。」
安寧揉著小莫的肚子,輕輕笑著。「差不多到服藥的時間了,我去取來。」
「有勞。」
這個迴避的態度已經說明問題了,她對加入「金風細雨樓」不大感興趣。不過蘇夢枕不急,論耐心,他不輸給任何人。
葯來了,除了黑乎乎的苦澀湯藥和白水之外,還有一份點心。「這是?」
安寧支起了一個小炕桌,把葯、水和點心都放在上面。如蘇夢枕這種人,但凡能動,也不會願意再被人喂的。「黃片糖和酒釀蒸的羊乳酥酪,吃過葯后,吃了甜嘴。」
蘇夢枕道:「蘇某自幼服藥,對苦澀之味早已習慣。安大夫不必如此費心。」
安寧笑笑:「蘇樓主怕是不知道我治病的規矩。您可以把這甜嘴的點心也看做是葯的一部分,若是不吃,便連葯也不用吃了。」
自認識以來,安寧一直都十分好說話,現在態度忽然強硬起來,倒讓蘇夢枕重新看了看她。同時也想到楊無邪的話,治病救人上,她一等的「說一不二」。
伸手端碗,不是之前那種中空的注水碗,換成了薄瓷白碗,一觸之下就知道碗里的葯溫度正適合入口。看來即使態度強硬,也依舊細心的很。
飲盡葯汁后,用她放好的白水漱了口,才慢慢的吃起了那碗酥酪。入口綿軟甜滑,不需要咀嚼,直接就滑進了喉嚨。嘴裡苦澀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酒釀和羊乳特殊的香味。已經不知是第多少次覺得新鮮了,蘇夢枕品著口中淡淡的甜味,也品著現在的感覺。這是……舒適嗎……
為了磨練和保持意志,蘇夢枕刻意讓自己不要太舒服,不管是飲食還是起居上都是這樣。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太久了,久到差點忘了舒服是怎樣的狀態。
安寧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想要的誇讚,有些失望,想了一下又覺得應該,久居高位的黑幫龍頭,誇讚什麼的應該是很難得的吧。
等蘇夢枕吃了葯,收拾過盤碗,把小莫留在屋裡,安寧這些天都是在隔壁房間睡的。那火龍製作不易,就只卧房裝了一套,安寧自己寒暑不懼,卻捨不得讓小莫凍著。知道蘇夢枕不討厭小莫之後,就留它在卧室睡了。
蘇夢枕沒入睡,躺在床上一邊繼續運功逼毒,一邊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整個捋過一遍之後,更加堅定了之前的想法,安寧這個人,他要定了。不管是救命之恩,還是那身驚艷的輕功,還是這幾天讓自己的咳嗽少了大半的治療,這個人都必須要招攬在自己的樓中。
至於和「太陰幽熒」的聯繫,在燕王生死未卜,整隻軍隊失蹤的現在,反而不那麼重要了。是也好,不是也罷,他都不打算追查。畢竟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保護。聯想到安寧聽到關於「太陰幽熒」事件的反應,蘇夢枕忽然發現了有意思的地方。從最開始的追著問,到淺淺知道一點后就絕口不再提起。這位安大夫是真的沒有被勾起任何記憶呢,還是和自己想到了一處,半點不露想要保護什麼呢。
安寧也沒睡,她也在細細的梳理著這幾天的事。不過她卻是在分析著自己下意識的行為,通過現在的自己去分析從前的生活,這是她目前尋找記憶的唯一方法。
而蘇夢枕和李玄衣這兩人,讓安寧有了一種兩頭兼顧的想法。若是治好了這兩人,相信自己的弟弟病成什麼樣也不怕了吧。說句不好聽的,天下難道還有比他們兩人病得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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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都覺得節奏好慢啊,捂臉……不過想到某樓主那麼苦,慢點就慢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