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扶蘇在書房裡待了整整一天,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了丞相府。
卻沒想被攔在了門外。
「公子恐怕是白來一趟了。」
管家看著頭戴玉冠的翩翩公子,正當乃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府里倒有美人二三,可惜就是沒有子嗣,唉!
管家心裡一嘆,真是上天不公啊。
幸的扶蘇也不知管家竟是如此愛操心,不然恐怕以後都不敢再登門拜訪。
「李丞相今日去了何處?我有事要與他商量。」
管家捋了捋僅剩的細長的鬍子。
「還不是書同文的事件兒,這丞相整日整日不著家,有時更直接在書樓住下了。」
話語里很是擔心,語氣十分幽怨,像極了丈夫不歸家的小媳婦。
扶蘇聽著笑笑,也因為那極像蘿蔔須的小鬍子,拱手。
「多謝,那本公子先走了。」
「誒,公子等等,等等。」扶蘇被李管家叫住了腳步,轉身。
「管家還有何事?」
李管家雙手揣在袖子里,面色還帶有幾分羞澀。
「這丞相整日忙起來便是忘了寢食,長久下來,身子那裡受得住?」
尷尬的笑了笑,大概也是知曉有幾分唐突。
「希望公子到時能勸勸我家丞相。這事情要緊,這身子也不能不顧是不是?還有啊,就是我家丞相忙起來就容易忘了他人和自己,有時候,這有時候……」
扶蘇想,他大概知道是什麼。
「不修邊幅。」他提醒。
「是是是,但時候請公子多擔待。」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李管家大有口水不幹就不停下之勢。
扶蘇面上的笑也越來越僵硬,他還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愛操心的管家,並且話多,多話,話且多,直叫人吃不消。
他想,或許他一開始就應噹噹做沒聽見,然後離開這裡。
「那事務緊急,本公子就先走了,管家勿送。」
乾脆利落地轉身,然後大步流星,兩步做一步地離開了丞相府。
李管家依舊絮絮叨叨,目送著扶蘇離開,關了府門。
此等管家也不知李斯從哪裡找過來的,果真是厲害。
又想起來李管家說話是一直抖動的小鬍子,失笑出了聲。
調頭去了書樓,進了修文的大殿。
李斯坐在最上方,衣帶鬆散,頭冠也取了下來。
走近一看,不僅頭髮散亂,衣袖上更是沾染上了墨跡,眼睛下青黑一片。
想起之前李管家的話,彎了嘴。
侍從小聲在李斯耳邊提醒,李斯這才抬頭,發現扶蘇已經站在了案前。
起身,攏了攏衣衫,卻發現並沒有什麼用。面色略僵,不好意思的笑笑。
「公子。」
不得不說,平常見慣了正經且嚴謹的李丞相,此時再一看,就是行的依舊端端正正的禮,配上這一副模樣,也是說不上的,嗯,怪異。
扶蘇收回打量的目光,笑笑。
「李丞相果真是忙碌。」
怪不得如此不修邊幅,李斯點點頭,也不知能如何搭話。
「怪不得方才李管家叮囑我要勸勸丞相,多多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李斯:……
逆奴!
「呵呵。」
然後非常乾脆的不在繼續這個話題。
「公子今日來,所為何事?」
扶蘇想起今日來的目的,拿出昨日寫的方案,交給了丞相。
李斯現在主要還是做書同文的事件兒,但是書同文必要參考六國文字,再統一考究決定,此番必要借用不少六國書籍。
而他此番對六國書籍進行篩選、整理、保存。在某一程度上,這兩項工作是交叉進行的,但是書同文毫無秩序進行,若是隨他,那這整理便是要無期限推遲下去了。且到時又是大工程一件,甚為費時費力。
為此,他昨日才做出這一計劃,便是互利雙方,如果順利,都能少費不少心力。
李斯看完,面色複雜。
大公子果真智慧,有此才華,治國不在話下。
「大公子此法甚好,只是有些地方……」
「丞相有話直說,無妨。」
這個雖然能節省許多人力與時間,但是畢竟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書同文他畢竟也沒有著手,並不十分了解。
所以難免有些地方有缺陷,他是有想到的。
所以今日找李斯,一是一起共事,二便就是將這個方法盡量完善起來。
「不如我們去坐下談?如若可行,便是幫了大忙。」
就算他李斯喜歡務事,也不代表他喜歡在一個地方做三個月、再三個月,或許之後還有六個月、再六個月。
與李斯商討一日,兩人偶爾爭執,最後還是和平解決。
扶蘇略帶憂鬱,儒家出來的人都如此牙尖嘴利?怪不得被逐出師門!
定下之後,李斯表示他還需要三日才能將手上的事情收尾,然後兩人可以嘗試那個方法。
也就是說,這三日,除了人力等,他暫時不需沒有別的事情做。於是扶蘇出了書樓,立馬趕去了勤殿。
嬴政看著殿內突然多出來的一人。
讓你學好武功不是這樣用的。
高四公公偷偷看了一眼自家皇帝,又偷偷看了一眼正在磨墨的大公子,老老實實得低下了頭,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雖然現在尚在禮節之內,但是誰知道呢?
伺候嬴政批了幾個摺子,嬴政伸手一拿,竟空了手。
轉眼去看,才發現那一摞摺子已經被扶蘇搬去了殿角落。
不滿的看了看扶蘇,皺了眉。
扶蘇也知道他不喜這般,面色溫柔,對視回去。
「該歇歇了。」
嬴政朝扶蘇一伸手,意思很明白,摺子。
扶蘇一挑眉,看向高四。
「高公公,父皇這摺子批了幾個時辰了?」
「回公子,三個半時辰了。」
這麼久了,確實該歇歇了,奈何除了這位,誰敢勸啊?
扶蘇看著嬴政,淺笑吟吟。
再問。
「今日的葯呢?」
高四看著扶蘇,也是心肝一抖。
「回公子,陛下沒有喝。」
還帶著告狀的意味。
嬴政終於撇著看了一眼高四,很好,不想要命了。
「沒、有、喝?」
扶蘇伏在案上,看著嬴政,臉上卻已經不笑了。
「四、個、時、辰?」
說話的語氣甚輕,停頓的甚有節奏感。
嬴政也不說話了,也不看著扶蘇,眼神躲避。
算了,他從來就拿他沒什麼辦法。
「今日與李丞相在書樓商議了一整日。」
扶蘇開口,意思是自己今日很辛苦。
嬴政拿不到摺子,又拉不下面子自己親自去角落裡搬,乾脆站起身,在殿里走兩步,活動活動。
扶蘇跟著,與他齊肩,亦步亦趨,畢竟他也坐了一天。
走著走著,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丞相府的李管家的那一縷小鬍子,笑出了聲。
見著扶蘇突然笑了,嬴政轉頭看著他,扶蘇帶著笑意搖搖頭,表示並沒有什麼事。
慢慢與他說那書案計劃,批了一天摺子,嬴政並不怎麼想聽,扶蘇剛說了兩句,嬴政就擺擺手,意思是讓他不要說了。
扶蘇識相的閉嘴不再說,大概也明白為什麼,這種事他自己做就好,以後還是不要拿這種事來煩他。
雖然今日他很累,但是再看看角落那一堆的摺子,嬴政可是每日都累得很。
扶蘇不禁抱怨。
「那一堆摺子,剛剛可害我跑了三四趟。」
雖然不累,可耐不住心疼。
嬴政失笑。
自己要去,可不是該的。轉念想到剛剛他說商討了一日書案。
「可用了午膳?」
扶蘇臉上鬱悶一掃而光,笑了起來,心情甚是愉悅。
「沒有。」
回答的甚是理直氣壯。
「沒、有?」
聽起來十分有扶蘇剛剛的味道,節奏也十分相似,所以他剛剛有什麼理由那麼說話?
果真是逆子!
扶蘇暗道不好,雙手一捧肚子。
「辛苦了一日,果真現在有些餓了。」
所以這並不是羞愧,而是大蛇上棍,也就是,得寸進尺。
嬴政沒想到扶蘇竟然如此「厚顏無恥」。
算算時辰,也差不多該用晚膳了。
「通知下去,今日晚膳早上些吧。」
「諾。」
高四藉此機會退了下去。
氣氛太強烈,他這個老人還是早些走。
念念叨叨,非禮,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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